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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鸿鹄灼焱

书名:昭地 分类:仙侠 作者:浓睡睡 更新时间:2025-03-19 08: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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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夏,是夜,风荷城上官家,刚挂上的满院红绸在月光照耀下,不显喜庆反倒渗人的很。

”姑娘,您当真要嫁那废人?“丫鬟喜鹊捧了发细细梳着,瞥着镜子里自家姑娘美丽的脸庞,心中为她不忿。

上官招弟长睫似羽,微微轻颤,低头摩挲着左腕上的玉镯,轻声道:”你自去告诉母亲,我不会逃的。“

喜鹊一惊,忙跪下解释:‘姑娘恕罪,是主母逼迫我的啊,若我不听她的,那奴婢的父母还有小弟…”

上官招弟挥手打断,勾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偏头看她道:“我不怪你,我要歇了,你去吧。”

喜鹊感激地退下,她没有躲在暗处直到天亮,她不害怕小姐骗她,小姐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事。

走在廊上时还在想自家小姐真是个和善的主儿,一边为她嫁与那瘫痪的齐家公子可惜,一边又想自己完成了主母的任务,到手的银子刚好补足小弟去上那最好的学堂的费用。

喜鹊又想着小姐嫁入齐家,自己跟去一定要帮小姐管理好齐家。

拐过一个弯,喜鹊心想到了齐家,一定不再做主母的内应,她要全心全意侍奉小姐。

如此想着,她不免抬起头,正巧对上一条垂下的红绸,被吓掉一条魂,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地跑了。

听到尖叫的上官招弟辨认出是喜鹊的声音,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

她的房间在府邸东南角,这里最近加了守卫,但后半夜多半都喝醉打盹,尤其她在酒里掺了些许迷药。攀出墙外的大榆树被她削了几个豁口,很容易就能翻出去,榆树底还有个被大石头掩住的旧狗洞,被她挖深了很多,很容易也能钻出去。

其实这些都只是随手的设计,真出去外面也是有人的。

上官招弟走到床边,常年习武的她很轻易地把床无声地抬起,然后摸索着撬开一块地板,只见里面是一条隧道。

从她知道自己大概率要被上官家当做攀炎附势的礼物送出去的那一刻,这条隧道就开始挖了,积年累月,一天不曾停歇,如今,一直通到城外的花溪边的一处坟冢内,只消她轻轻一捅,便能重见天日。

上官招弟望着深不见底的隧道,托腮沉思,她开始挖的那一年是几岁来着,好像是六岁。

如今她十六岁,整整十年。

上官招弟静止了好一会儿,最后把地板盖好,翻身躺在床上。

她的确能逃,但天下之大,何处可依?

那齐顽是江南首富齐家独子,又是瘸子,虽然听说有些才能,但等她嫁过去,上官招弟有信心,不出三年就能拿下半数家业,然后她便借力开出自己的铺子来。

叫什么好呢,上官招弟畅想,反正不能叫上官,更不能叫招弟。

再过几年,她一定要换个名字,换个真正属于她的名字。

上官招弟慢慢睡去,她的眉渐渐拧紧,十六岁的倾城佳人,如何能对嫁给一个废人不忧不惧呢,只是她惯会隐藏,隐藏久了就以为真不怕了。

————————

翌日清晨,上官府便如锅里的热水,越煮越旺,与人声鼎沸的前院相比,上官招弟这处倒还清净,几个婆子有条不紊为她梳妆着,上官招弟默默转着左腕上的玉镯,不想理会,但鼓乐声,道贺声还是不住往她耳朵里钻。

上官招弟不由微蹙眉头,边上一婆子小心道:“可是弄疼姑娘了?”

招弟瞧着镜中一袭红衣,满头珠钗的自己,怅然若失,她轻声道:“我瞧着差不多了,你们先下去吧。”

那几个婆子面面相觑,却听新娘子语调冷了几分又道:“下去吧。”

于是赶忙退下了。

上官招弟垂下停止的脊梁,扶额叹息,她又走到床边,摩挲着床沿。

真的要嫁给齐顽吗?七岁坠马。下身瘫痪,瘫痪…

她的手渐渐用力,青葱的指尖转眼变红,要逃吗?风荷周边的地图她也有,三边都是山,山上是匪,只有向南顺流而下去京城。

以她的积蓄开一间铺子轻而易举。

但,此路共有八百里。

上官招弟无力地松手,坐在床上,八百里,先水路再转陆路至少要三月,八百里,中间若是上官家与齐家共同张贴告示,重金悬赏,她如何躲得过天下商铺云集的齐家。八百里,以她的容颜,人心难测,世事艰险,又避得过多少贼人莽汉。

八百里……

“小姐,时候到了。”喜鹊敲门唤道。

过时不候,这道理明明她懂,就算要逃,昨天晚上便是最后契机。

既然如此……

上官招弟痛苦拧眉,双手掐着床单用力到指尖发白。

“小姐?小姐!“门口的喜鹊明显急切起来。

”来了。“

上官招弟推开门,明媚的阳光扑到她脸上,杏眼柳眉,梨笑嫣然,仿佛万物都在此刻舒展盛开。

喜鹊扶着小姐,慢慢往外走,一边庆幸道:”小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说到一半,她自觉不对,又把话咽了回去。

鼓乐声,道贺声,随着上官招弟的走动越来越刺耳,几乎要把她的整颗心都震碎才罢休,木已成舟,上官招弟只能继续畅想嫁入齐家之后如何接收产业之事。

但无论她如何凝聚心力,那刺耳的声势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浩大。

要是昨夜逃了该多好。

就在上官招弟止不住后悔的刹那,整个前院却突兀静了下来,只一刻,便从煮沸的开水变为平静的湖面。

但又一刻,便如巨石砸入,惊起无数淘浪。

只听众人齐呼:“参见仙人!”

仙人?上官招弟不明所以地跪下,一直到前院来了人说了原委。

原是仙人来测验灵根,招收弟子的。

只是时间却比往常提早了一月。

“大小姐,老爷夫人请你先回房里,等仙人事毕,再行婚事。”那小厮道。

上官招弟问道:“招收弟子循例十二到十六岁,身有灵根者。我既符合要求,为何父亲母亲却要我回房暂避?”

那小厮不语,只是朝跟随的婆子侍女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刻围了上来作势要强行将上官招弟带回去。

喜鹊护在招弟身前,一边又用央求的目光看着她。

上官招弟微微摇头,转身向房间走去。

那小厮松了口气,正要回去交差,却听身后一片闷响。

他刚一转身,便有秀拳迎面砸来,伴随着清雅的香气,小厮眼冒金星立刻昏了过去。

唯有喜鹊愣在原地,小姐居然会武功?

上官招弟瞥了眼喜鹊,便向前院奔去。

仙人招收弟子的仪式他见过,就是将测验灵根之人全部领到一处然后将一灵珠抛于空中,之后散发出如月光般柔和的光芒,被照耀着若头顶冒出七彩之光,便算作有灵根。

测验时间统共不会超过一炷香。

上官招弟一边跑,一边卸下头上繁琐的珠钗玉花,那金玉之物砸在地上,有的当啷一响,有的清脆地碎了。

阳光明媚,上官招弟一袭如云似霞,灿烂的红衣像风一样穿过九转回廊,衣裙飘飘,累赘之物一个接一个落在裙摆之后,好似步步生花。

喜鹊跟在后面,一边心疼地看着丢下来的物什,一边不住地呼喊小姐,小姐不是认命了吗?小姐不是愿意嫁入齐家,愿意嫁给废人吗?

小姐如此,主母可会把我罚出上官家?

很快,上官招弟来到前院门口,远远看那宝珠之光收束,她来不及歇息,蹬掉玉屐,提起裙摆向那宝珠跑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上官招弟目光灼灼,冲入人群,引起阵阵惊呼。

上官家主母,王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上官招弟,连忙招手让人去拦。

几名侍卫如人墙般挡在上官招弟面前,也阻隔住她通向宝珠的机会。

“放我过去!”上官招弟十六年里第一次目光凶恶地瞪着面前的人,直把那几人吓得倒退半步。

“小姐得罪了,夫人有令,不得不从。”其中一守卫缓缓靠近,手臂往她肩膀抓去。

“啊!”上官招弟迅疾拔下头上最后一根玉簪,恶狠狠地插入那侍卫的脖颈,另一只手抽出那侍卫腰间的配剑,冷冽的剑光一闪,直指那几人眉心。

“放我过去!”上官招弟重复了一遍,这一次,那几人都悻悻侧过身,周围观礼的人群也都纷纷避开,用一种嫌恶的目光看着她。

“听说上官家大小姐温婉德顺,是风荷第一美人,今日一见,美则美矣,却是凶狠泼辣,宛若山间的母大虫。”

“是啊是啊!”附和声不断。

上官招弟恍若未闻,长剑贴在腰间,随时准备刺去,她的目光一边飞快扫过四周,一边又聚精于前方空地,宝珠照耀之处。

那有一男子在操控宝珠,背着她,身量挺拔,宛若青松,应该是来招收弟子之人,他对这里的动静一无所知。

只差十步,仅有十步。

上官招弟坚定地朝那仙人跑去。

“快拦住她啊!”王夫人从远处跌撞而来,身后跟着上官招弟的亲生父亲,此刻也是一脸不可思议。他的女儿何时会武功的?

侍卫丫鬟纷纷如蜂蚁般围聚上来,但他们距离太远,并不足已够到上官招弟。

唯有一人,喜鹊对上王夫人威胁的目光,更加卖力地奔跑,就在上官招弟即将跨入那光芒照耀之地前,她往前一扑,扯住上官招弟的裙边。

“小姐,我求您了……”她仰头看着因为奔跑发丝凌乱的小姐,哀求道。

上官招弟站定,红衣招摇,发丝轻舞,她就那样不温顺,不贤德,不姿容得体地看着那群人,宾客的讥笑,长辈的愤怒,家仆的害怕,尽收眼底。

但那又如何?上官招弟挥剑斩去被扯住的那角衣裙,转身坚定地迈入那光芒照耀之地。

喜鹊连滚带爬也跟了进去。

宝珠颤抖几下。

林远峭眉头一皱,感受到变化,此刻从沉心之境回到现世,这才察觉场中进了两人,破了秩序。

他的目光落在那两人身上,却一下被那正微微喘气,身着喜服的女子吸引,心中一动。

仙人侧眸,自然又跪下一片,林远峭略略一望,也大概知晓了前因后果,也不言其他,只是重新施法测验灵根。

宝珠光芒更盛,落在上官招弟是白茫茫一片,吞吐之间却变得火红,上官招弟感觉浑身燥热难耐,似有什么根深于心的东西正要破壳而出,越积越多,越是疼痛难耐。

汗如雨下,上官招弟双手都捏在那冰冷的玉环上,企图得到一丝凉爽。

终于,雏鹰破壳搬,那火红的雾凝在头顶,七色光彩流转,发生声声凤鸣。

众人惊呼,宾客纷纷改头换面,向上官老爷道喜,王夫人咬碎银牙,焦急地盯着自家孩儿。

凡人看不真切,林远峭却是一喜,单火灵根,且是入了品的鸿鹄灼焱,确是不错。

宝珠光芒收束,场上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随着林远峭点报入宗名额,上官幸喜不自胜,不仅他被测出金水木三灵根得入仙门外,姐姐居然也有灵根!

他心思单纯,纵然看着一众人神态各异,姐姐的模样也过于狼狈,但还是想不出原由,只能先抛开这些去向姐姐道贺。

上官招弟摸摸弟弟的头,犹在喘息,又累又喜,劫后余生。

林远峭朗声道:”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道别,金银细软不用收拾,上了山都是废物。“

说罢,他随手一点,空中浮现一艘浮舟,身形一闪,便立于浮舟之上,引得众人惊呼。

上官幸自去找父母道别,上官招弟回房换了身装束,再到前院无人敢拦,之前碎嘴的宾客一个个赔着笑却又不敢上前。

上官招弟在满目狼藉中寻到一干净的地方坐下,等时间到了,一条梯子从浮舟落下,林远峭又道:”宗门事务繁杂,你们可从其余灵根低弱者中选一人作为随从一同入宗。“

其他少年自选了人一个个期待地攀上梯子。

喜鹊适才竟也被测出灵根,只是她灵根有四,驳杂不堪,不配被收入,之前在那自怨自艾,此刻重燃希望,她自以为是地跑到梯子边上。

上官招弟此刻也已踏上梯子,她听到后只是问那林远峭:”请问仙人,入宗之后可以再觅仆从吗?“

”可以。“

”小姐!“喜鹊急切唤道。

上官招弟攀在梯子上,随着风吹,身影微微晃动,她看着喜鹊,微微摇头,随后坚定地向上攀爬。

风吹光动,一切声音都被淹没,唯有此心跳动不止。

抬头见苍天浩远,低头见众生渺小,她上官招弟扶摇直上,此方墙院再也困不住她,一纸婚书不过废纸,从前种种,如同过眼云烟。

喜鹊失魂落魄瘫坐在地,突然,一个荷包掉落到她前面,她打开一看,是一袋黄金和一张纸条。

“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