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个人的战斗

　　裂日的光芒被孢子云滤成诡异的绿色，李吾的机甲在齿轮状玄武岩间潜行，渡鸦的扫描仪在视网膜上投射出实时威胁地图。三公里外的山脊线后，三团荧光绿的热源正在移动，那是邪教侦察小队的生物机甲——机身覆盖着活体藤蔓装甲，关节处伸出的刺状触手正切割着地表的荧光苔藓，每一步都会在岩石上留下腐蚀的痕迹，仿佛这些机械造物本身就是星球病变的一部分。

“检测到共生型机甲，型号‘绿藤-3’，”渡鸦的声音罕见地紧绷，机械音中带着电流的杂音，“动力核心为孢子反应器，具备酸性触手与孢子云投射能力。装甲由活体藤蔓构成，可自主修复，建议绕行，我方能量立场剩余42%。”

李吾蹲伏在一道深达十米的齿轮裂缝中，链锯剑的锯齿深深插入玄武岩，指尖摩挲着南部星域的矿镐徽章。邪教机甲的脚步声传来，像藤蔓生长时的沙沙声，却夹杂着金属与岩石的摩擦。他突然想起前哨站日志里的记载：“当齿轮开始与藤蔓共生，金属的规则便被生命的无序改写。”

“绕行会暴露枢纽坐标，”李吾低声道，拇指划过机甲控制台上的过载按钮，冰凉的金属表面刻着沙砾星的矿镐徽记，“打开‘沙暴’模式，关闭所有主动信号，模拟孢子云的生物电频率。”

渡鸦的界面闪过红光，机甲表面的纳米涂层迅速变幻，融入周围的荧光苔藓：“伪装协议启动，敌方识别为同类信号。距离进入攻击范围还有120秒。”

当第一台绿藤机甲踏入裂缝入口，李吾的链锯剑已撕裂其腰部的藤蔓装甲。黏稠的荧光绿汁液喷溅在机甲面罩上，露出底下蠕动的生物核心——那是颗嵌在金属框架中的巨型孢子囊，表面布满跳动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伤口。

“警告！孢子云发射！”渡鸦的警报声中，李吾的能量立场泛起涟漪，酸性雾气从孢子囊中喷出，迅速腐蚀着装甲外层。他猛地踢出磁性锚点，机甲如生锈的齿轮般在垂直的岩壁上攀爬，链锯剑反手挥出，将第二台机甲的两条触手斩落，腐臭的汁液滴在荧光苔藓上，腾起阵阵青烟。

第三台机甲的触手突然缠住他的右腿，藤蔓表面的倒刺刺破动力服，酸性液体渗入装甲缝隙，灼痛顺着神经传导至脊柱。李吾咬紧牙关，链锯剑逆向旋转，在自己腿部装甲上切出刺眼的火花，却在同时激活了足部的备用推进器，高温气流将整条触手蒸发，只留下焦黑的藤蔓残骸。

“建议启用过载模式，”渡鸦的声音带着数据波动，“三秒内可突破敌方包围圈，但核心引擎将承受300%负荷。”

“省点能量，”李吾的手掌按在过载按钮上，裂日的光芒在过载指示灯中扭曲成橙红色，“边境机师的过载，从来不是用来逃跑的——是用来让齿轮记住，谁才是这片星渊的主人。”

过载引擎的轰鸣撕裂山谷，机甲如脱缰的矿车撞向第三台机甲，链锯剑直接贯穿其孢子核心。绿色的爆炸光芒中，李吾看见三台机甲的残骸正在被荧光苔藓迅速侵蚀，藤蔓触手仍在抽搐，仿佛死亡只是另一种形态的共生，而战争，从未真正杀死过什么。

驾驶舱内气压骤降，李吾扯下被酸液腐蚀的面罩，盯着邪教驾驶员的尸体。他们的战斗服早已破裂，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翡翠色网格，心脏位置嵌着枚发光的孢子结晶，红绿色的血液正从关节处渗出，在金属地板上蜿蜒成诡异的星图。

“从基因层面分析，他们的染色体已与孢子病毒完成17处融合，”渡鸦的扫描仪扫过尸体，红色数据流在视网膜上跳动，“大脑前额叶被孢子囊取代，自主意识残存率不足15%。”

李吾扯下对方的身份牌，金属表面刻着邪教的环带星图，中心是颗正在裂变的齿轮：“渡鸦，你说人变成这样，还算不算人？或者说，战争把人变成齿轮，和邪教把人变成藤蔓，到底哪个更可怕？”

“根据联邦生物法案，具备自主意识的有机体——”

“我没问法案！”李吾突然吼道，声音在驾驶舱内回荡，“我问的是，当我们为了齿轮的秩序，把彼此变成可以计算的零件，和邪教用藤蔓缝合肉体与机械，到底有什么区别？”

渡鸦沉默了。这种电子音的静默比任何回答都更沉重，裂日的光芒穿过孢子云，在机甲面罩上投下破碎的光斑，远处的地表枢纽仍在喷吐绿雾，仿佛星球正在呕吐出战争的恶果，而人类，不过是这场呕吐物中的微小齿轮。

临时补给点是座半埋在齿轮裂缝中的金属堡垒，外墙布满弹孔和沙砾星矿镐的涂鸦，正门上方的SWAT-07徽章已严重锈蚀，像极了前哨站里那些褪色的日志。李吾的机甲刚踏入射程，探照灯便如利剑般锁定了他的胸口：“报上部队编号，否则视为敌对目标！”

“灰隼小队，李吾下士，”他举起沾满绿锈的南部星域徽章，徽章边缘的齿轮缺口在裂日光芒下闪烁，“寻找同部队战友，是否有‘沙暴号’成员抵达？”

指挥官从堡垒顶部探出身子，头盔上的SWAT-07徽章已严重磨损，露出底下的沙砾星矿镐印记：“又是个迷路的小子！联邦的齿轮漏油了，我们被邪教的孢子雷炸掉了三个频道，地图都他妈是错的！”他扔下半截能量棒，金属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自己看终端，灰隼小队的信号最后出现在裂日背面——鬼知道是不是掉进齿轮缝了。”

终端屏幕上，星图被红色警报覆盖，超过70%的空降舱图标已变成灰色，像极了沙砾星矿难时的死亡名单。李吾的手指划过屏幕，突然听见金属门开启的声响，三名疲惫的机师扶着动力装甲走进来，其中一人的肩甲上刻着“灰熊小队”的徽记，熊头下方是把交叉的液压钳。

“新来的？”为首的机师摘下头盔，露出左眼的机械义眼，义眼表面映着裂日的橙黄，“我是灰熊小队队长张野，剩下的俩活宝——医师陈月，支援兵王大锤。”他打量着李吾的机甲，目光落在链锯剑的缺口上，“听说灰隼出了个能让引擎唱民谣的小子，就是你？阿虎那混蛋还欠我三瓶沙砾星烈酒呢。”

李吾点头时，陈月已递来一支血清注射器，针管里的液体泛着淡蓝色荧光：“防孢子感染的，别嫌弃，是老子用邪教的孢子液改良的。”她的白大褂下露出南部星域的扳手纹身，“这鬼地方，连补给都是二手的，跟咱们南部的机师一样，皮实耐操。”

王大锤扛着液压钳走过来，装甲上的凹痕比李吾见过的任何战场勋章都更触目惊心：“小子，你的机甲腿甲裂了，老子给你焊两针？虽然比不上阿虎的手艺，但至少能让你多跑两公里。”

当四人组在一条干涸的齿轮河道中发现那台空降机甲时，孢子云正从两侧的山脉涌来，荧光苔藓在绿雾中发出垂死的哀鸣。机甲的合金臂插在玄武岩里，背部的SWAT-07徽章只剩半截，渡鸦的扫描仪显示舱内有微弱的生命信号，像即将熄灭的萤火。

“是联邦最新的特务机甲，”张野的狙击枪瞄准舱门，枪口的萤石瞄准镜泛着蓝光，“装备都是顶尖的齿轮玩具，但愿里面不是陷阱。”

驾驶舱内，特战队员的动力装甲已被藤蔓穿透，孢子结晶从胸口蔓延至咽喉，形成翡翠色的项链。他的左手仍按在控制台上，右手握着半支注射器，地面上是凝固的红绿色血迹，像极了星渊裂缝的地图。

“我是‘暗影’小队的陆沉，”他的声音像齿轮摩擦般沙哑，AI从他的太阳穴处升起，投影出颤抖的星图，“孢子武器…在裂日核心区的齿轮枢纽。”陈月刚要靠近，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孢子结晶的光芒在瞳孔中明灭，“别碰我，病毒会通过接触传播。”

医疗扫描仪亮起红光，陈月的手在半空停顿：“孢子感染IV期，晶化组织已侵入脊髓，最多还有两小时。”

陆沉指向自己的太阳穴，那里嵌着枚发光的记忆芯片：“邪教在制造‘星渊孢子’，能利用裂日的磁暴撕开空间褶皱，把孢子云直接投送到联邦核心星域。”他咳出一口绿色血液，滴在李吾的机甲上，发出滋滋的声响，“72小时前，我们摧毁了三个实验室，但主装置…在裂日的齿轮心脏里，那里有邪教的核心反应堆。”

张野的义眼闪过红光：“所以联邦派南北舰队联合行动，根本不是为了占领这颗破星球，是怕武器启动后，孢子云会顺着齿轮裂缝钻进他们的漂亮星域？”

“24小时后，裂日的磁暴峰值会给武器充能，”陆沉的AI继续投影，星图上的红色坐标像颗跳动的心脏，“必须在启动前插入反物质核心，让齿轮枢纽过载自爆。但入口被生物屏障封锁，只有携带邪教共生核心的机甲才能进入。”

补给舱内，四人陷入沉默。王大锤的液压钳无意识地敲打着装甲，陈月的血清罐晃动声格外清晰，张野的义眼在星图上快速扫描，最终落在李吾身上。

“我去。”李吾突然开口，声音像沙砾星的矿车碾过碎石。

张野的义眼猛地转向他：“小子，那地方的磁暴能把机甲齿轮拧成麻花，连暗影小队的隐形机甲都没能回来！”

“模拟训练里，我在沙砾星的齿轮坟场试过全天候驾驶，”李吾摸向腰间的扳手，南部星域的矿镐徽章在战术灯下泛着微光，“而且，我的机甲刚扛过三台绿藤-3的攻击，渡鸦说它的能量立场还能撑住两次孢子炮。”

陈月递来三支能量棒，指尖在他动力服上拍了拍，带着南部机师特有的力道：“边境人果然都是疯子。记住，反物质核心需要特定频率的扳手校准——”她指向陆沉的AI，“这疯子的战术日志里有详细步骤，密码是‘沙砾星2137’，跟他胸口的徽章一样。”

陆沉的手指突然抓住李吾的手腕，孢子结晶的光芒在两人之间跳跃：“联邦的漂亮先生们总以为齿轮能困住一切，可他们不知道，边境的扳手，从来能在齿轮缝里找到缺口。”他望向张野，“灰熊队长，带陈月和大锤去下一个补给点，把坐标传出去，就算我死了，星渊孢子的资料不能丢。”

张野啐掉嘴角的草根：“放屁，老子的小队从不丢下战友——”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陆沉突然提高声音，孢子结晶在胸口爆发出强光，“暗影小队的任务，从来都是单程票。”他转向李吾，目光柔和下来，“小子，裂日的齿轮心脏里，有邪教最坚固的生物屏障，但他们的反应堆核心，和咱们南部的矿车引擎一样，都有个致命的泄压阀。”

离开补给点时，裂日已坠入齿轮山脉后，星球陷入暗黄色的永夜，只有磁暴的光芒在远处跳动，像极了沙砾星矿洞里的爆破作业。李吾的机甲在荧光苔藓中独行，渡鸦的战术地图上，灰熊小队的信号正朝反方向的补给点移动，而他的坐标正一步步接近星渊孢子的核心，每一步都在齿轮状的地表留下深深的脚印。

“检测到磁暴强度提升至300%，”渡鸦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波动，“机甲外骨骼承受力临界值87%，建议启动所有防护协议。”

“省点能量，”李吾望着远处裂日磁暴的光辉，那些齿轮状的闪电在星空中游走，“边境机师的防护，从来不是用来保命的，是用来让齿轮记住，还有人敢在它们的裂缝里跳舞。”

当第一波磁暴袭来，机甲的合金臂突然不受控制，链锯剑在地面划出深沟，液压管发出濒临爆裂的尖啸。李吾咬碎备用的神经链接片，让疼痛强行校准神经同步率，视网膜上的星图正与陆沉的记忆芯片共振，指向裂日心脏处的齿轮枢纽——那里是邪教的核心反应堆，也是整个星渊裂缝最危险的齿轮节点。

“渡鸦，”李吾突然轻笑，扳手在掌心旋转出熟悉的轨迹，“如果我没回来，记得把我的扳手留给灰熊小队，他们修机甲时用得上。”

渡鸦沉默了三秒，机械音里带着电子音的哽咽：“已记录遗言，建议将核心模块植入反应堆，让我成为你最后的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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