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齿轮缝隙中的生存法则

　　李吾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头盔面罩上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裂日的橙黄色光芒透过缝隙刺进视网膜。渡鸦的机械音在神经链接中响起，带着罕见的低频震动：“意识恢复92%，左膝液压管泄漏率37%，足部锚点完全失效。建议立即前往3公里外的齿轮枢纽，那里有联邦标准维修舱。”

他撑起上半身，机甲的合金臂在齿轮状玄武岩上擦出火星。这颗星球的地表布满交错的齿轮状裂缝，每条深沟里都生长着荧光蓝的苔藓，在裂日的映照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仿佛星球的血管里流淌着液态星光。远处的山脉呈现出齿轮咬合的形态，山脊线如巨型机械的断齿，偶有孢子云从山隙间溢出，在地面投下流动的绿影。

“枢纽太显眼，”李吾扯掉破损的神经链接线，纳米纤维在额头上留下淡红勒痕，“搜索最近的坠毁飞船，边境机师更擅长在废墟里找零件。”

渡鸦的界面弹出三维地图，红点在两公里外的山谷闪烁：“检测到编号‘沙砾-7’的空降舱残骸，属于第三装甲师，坠毁时间2小时前。建议保持驾驶舱防护，外部孢子浓度超标120%。”

“边境人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李吾解开驾驶舱锁扣，动力服的液压管发出泄气的嘶鸣，“再说，我的模拟战斗评级是‘优秀’——虽然阿虎总说那是理论值。”

山谷底部的空降舱呈扭曲的齿轮状，合金外壳被孢子酸液腐蚀出蜂窝状凹痕，南部星域的矿镐徽记已辨认不清。李吾踩着荧光苔藓靠近，靴底的磁性锚点在玄武岩上敲出清脆的节奏，渡鸦的机械臂从机甲背部展开，末端的扫描仪发出蓝光。

“舱内检测到生物信号，”渡鸦的声音突然低沉，“生命体征异常，建议佩戴全封闭面罩。”

驾驶舱舱门半开着，露出半截穿着动力装甲的躯体。李吾的战术灯扫过，发现驾驶员的防护面罩已破裂，皮肤表面覆盖着翡翠色的结晶状增生组织，眼球被荧光绿的薄膜覆盖，手指关节处伸出藤蔓状的触须，正缓慢侵蚀装甲接缝。

“绿髓病毒晚期，”渡鸦的分析界面弹出，“孢子通过呼吸道侵入，在72小时内完成生物机械融合。”

李吾的喉咙发紧，想起前哨站日志里的警告：“被感染的机师会变成孢子云的移动载体。”他摸向腰间的配枪，却听见驾驶员突然发出机械般的嘶鸣，藤蔓触须猛地刺向他的喉咙。

本能让他后仰倒地，配枪在慌乱中开火，子弹掀飞驾驶员的半边头颅。绿色的血液喷在玄武岩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而那具躯体仍在抽搐，藤蔓触须继续生长，仿佛死亡只是另一种形态的共生。

“你的抗感染能力超出联邦平均水平300%，”渡鸦的声音带着数据波动，“根据基因检测，你母亲曾参与‘沙砾星共生计划’，或许——”

“闭嘴，”李吾扯下面罩深吸口气，孢子云的辛辣气息刺激着鼻腔，“再说这种话，我就把你的幽默模块调成阿虎的风格。”

渡鸦的机械臂将李吾拽回机甲时，他已经在坠毁舱里找到了备用液压管。驾驶舱内，渡鸦的核心模块暴露在操作台下方，银色的齿轮组仍在缓慢转动，偶尔发出卡壳的轻响。

“精密仪器需要专业人员——”

“我父亲教过我怎么拆渡鸦-05型AI，”李吾用牙咬开液压管接口，扳手在掌心旋转出熟悉的轨迹，“他说，每个AI的核心齿轮都藏着制造商的道歉信。”

记忆突然闪回：9岁的深夜，父亲在维修厂的地板上拆解退役机甲，煤油灯的光晕里，齿轮与螺丝刀碰撞出火星。“记住，孩子，”李振山的声音混着机油味，“联邦的漂亮仪器总爱把零件藏在体面的外壳下，只有边境的机师才知道，真正的心脏长在最脏的地方。”

渡鸦的模块发出轻微的电流声，李吾的手指在齿轮组间游走，突然触到块刻着编号的金属片——“第三空降营2137”，正是前哨站日志里的批次。

“你比标准维修程序快47%，”渡鸦的声音里带着电子音的震颤，“战斗报告将注明：李吾下士具备罕见的机械直觉。”

“省省吧，”李吾扣紧最后一道接口，液压管重新喷出淡蓝色的冷却液，“等回到铁砧港，我要给你装套沙砾星民谣播放列表，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幽默。”

当李吾将驾驶员的遗体拖出舱外时，渡鸦的扫描仪正在分析孢子结晶的成分。他用动力装甲的链锯剑在玄武岩上挖出浅坑，荧光苔藓的汁液顺着剑锋滴落，在地面画出类似星图的轨迹。

“此举缺乏战术意义，”渡鸦的投影在他眼前闪烁，“尸体可能成为孢子载体，正确做法是——”

“这叫落叶归根，”李吾将驾驶员的徽章摘下，别在机甲胸口的SWAT-07徽记旁，“在沙砾星，每个机师的归宿都是齿轮田，哪怕只是堆废墟里的碎肉。”

渡鸦沉默了两秒，机械音突然柔和：“已将‘落叶归根’纳入文化理解模块，建议后续任务携带便携墓碑。”

修复后的机甲在山谷出口停下，李吾望着远处的地表枢纽，绿雾正从塔楼顶端喷出，与裂日的橙黄交织成病态的色彩。天空中，南部星域的战舰正在与邪教母舰缠斗，爆炸的光点如同裂日撒下的火花，却始终无法触及地表的齿轮枢纽。

“距离枢纽还有5公里，”渡鸦的战术地图亮起，“孢子云浓度持续上升，建议启动‘沙暴’模式。”

李吾活动着修复的膝关节，链锯剑在掌心嗡鸣：“渡鸦，你说联邦为什么总把秘密藏在齿轮里？”

“根据数据库，齿轮象征秩序与控制，”渡鸦的分析界面跳动着数据流，“但你的行为显示，边境机师更擅长在齿轮的裂缝里——”

“找到活路，”李吾接上话头，裂日的光芒在机甲面罩上投下阴影，“就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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