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雨幕下的齿轮暂歇

　　“沙暴号”冲破云层的瞬间，李吾隔着舷窗看见下方的星球像块被雨水泡透的翡翠，巨型植物的叶片足有三层楼高，叶脉间流淌着荧光色的汁液，在持续的暴雨中泛着微光。陆鸣吹了声口哨：“欢迎来到‘雾鲸星’，全宇宙最潮湿的齿轮坟场——老子的潜水舰在这儿都得生锈。”

老鬼的战术轮椅在湿滑的甲板上打了个滑：“少废话，抓紧时间休整。邪教舰队在暗区边缘消停了三个月，老子眼皮跳得厉害。”他指向远处的穹顶城市，半透明的防护罩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今晚自由活动，明早八点前归队——别死在红灯区。”

####**潮湿的齿轮市场与海鲜馆**

雾鲸星的主城“苔痕镇”被巨型植物的气根网络包裹，每条街道都像条流淌着雨水的绿色隧道。李吾跟着小队走进“铁藤海鲜馆”，扑面而来的咸腥气里混着植物的清新，天花板挂着用金属珊瑚串成的吊灯，每片珊瑚都在雨水折射下泛着虹彩。

“来份雾鲸虾！”阿虎的大嗓门震得吊灯摇晃，“老子在波塞冬之泪就听说，这儿的海虾能让齿轮都鲜得生锈！”他转头冲李吾挤眼，“小子，敢不敢试试？比你在灰区吃的合成肉带劲多了。”

陆鸣凑近李吾耳边，护目镜上还沾着雨水：“别被名字骗了，这玩意儿长得跟首都的下水道蟑螂一摸一样——只不过会在水里跳霹雳舞。”

第一盘雾鲸虾端上来时，李吾看着那节肢分明的赤红躯体，确实和记忆中的首都害虫有几分相似。但阿虎已经抓起一只塞进嘴里，液压钳般的下颌发出清脆的咔嚓声：“操！比铁锈星的铁藤虫好吃百倍！”

抱着“来都来了”的边境心态，李吾咬了一口，鲜甜的汁液在舌尖炸开，混着植物的清香，竟比沙砾星的矿洞烤肉更有层次。“好吃！”他眼睛一亮，“爱爱肯定喜欢，带点回去当礼物。”

陆鸣突然指着他的盘子笑到打跌：“你刚才说啥？带蟑螂回去？”

李吾的笑容凝固，胃部一阵翻涌。他猛地站起来冲向洗手间，身后传来阿虎的大笑和林秋的咒骂：“阿虎你个混蛋！没看见这孩子刚适应宇宙饮食吗？”

告别海鲜馆时，暴雨稍歇，穹顶防护罩的灯光将街道染成柔和的翡翠色。李吾摸着口袋里的雾鲸虾干货，决定绕路去趟商业街——林秋说这儿的植物保湿液便宜得像灰区的齿轮废料，而妹妹李爱最近总抱怨首都的空气让她的抗金属苔藓打蔫。

街道两旁的店铺用巨型叶片当遮阳棚，荧光苔藓编织的灯串在雨中明明灭灭，照见湿漉漉的金属地板上，几个机器人正用触角搬运着比人还高的海产。李吾路过一家古董店，橱窗里摆着生锈的SWAT-07徽章，与老鬼义肢上的残片同款。

“保湿液在三号街区，穿过藤蔓拱门就是。”老板娘从植物幕墙后探出头，脸上涂着雾鲸星特有的荧光面霜，“小伙子是边境来的吧？看你腰间的扳手，和我父亲当年在沙砾星用的一个样。”

这句话让李吾停住脚步。老板娘的围裙上绣着沙砾星的矿镐图案，柜台上摆着用矿洞萤石做的摆件。“您也是边境移民？”他忍不住问。

“十年前的沙砾星37区，”老板娘叹气，擦着柜台的手顿了顿，“绿藤舰队来的那晚，我抱着半罐保湿液就跑了——现在啊，看见带扳手的孩子，总觉得该给碗热汤。”

不知何时，暴雨再次倾盆。李吾躲进街角的小饭馆，老板娘正在蒸锅里翻动着雪白的面团。“来份雾鲸饺？”她热情招呼，“用海虾和荧光苔藓做馅，是沙砾星移民的改良版。”

蒸腾的热气中，李吾突然想起母亲苏晴。小时候每年除夕，她都会在维修厂的小厨房包饺子，面粉总是混着机油味，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当第一口饺子下肚，醋汁的酸与海虾的鲜在舌尖炸开，竟和记忆中的味道惊人相似。

“好吃吧？”老板娘笑着递来醋壶，“我男人以前在沙砾星开矿车，总说饺子能把思乡的胃缝上。后来矿洞塌了，我们就带着擀面杖来了这儿——”她突然盯着李吾的项链，“你这星图吊坠，和我父亲留下的齿轮一个纹路。”

两人聊了很久，直到暴雨渐歇。离开时，老板娘塞给李吾一袋速冻饺子：“给妹妹带的，煮的时候加勺雾鲸星的雨水，味道更像边境。”

回到灰区维修厂时，李爱正蹲在院子里给机械犬“铁锈”安装新的防水涂层。“哥！”她跳起来，鼻尖沾着蓝色的防水涂料，“带了什么礼物？是不是波塞冬之泪的金属珊瑚？”

“是雾鲸星的海虾干货——”李吾话没说完，龙叔的声音从屋里飘来：“得了吧，那玩意儿长得跟首都的下水道生物没啥区别，老子当年在雾鲸星——”

李爱的笑容瞬间凝固。她猛地冲向洗手间，传来夸张的干呕声。龙叔得意地晃着酒壶：“跟你小子说了，别信阿虎的邪乎劲儿——”话没说完，他突然皱起眉，“不对，这酒怎么是热的？”

李吾憋着笑，看着龙叔举着酒壶追着李爱满屋跑，机械义颌的咔嗒声和少女的笑骂声混在一起。晚餐时，速冻饺子在锅里翻滚，李爱盯着海虾干货，终究抵不过香味，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嗯……确实比首都的合成肉强。”

深夜的天台，龙叔抱着热水袋，还在为“假酒事件”耿耿于怀：“小丫头片子，居然把老子的烈酒换成了雾鲸星的雨水——”他突然望着远处的首都防护罩，语气柔和下来，“你在雾鲸星遇见沙砾星的移民了？”

李吾点头，摸着口袋里的饺子包装袋。龙叔叹了口气：“当年沙砾星的移民，现在散落在各个星球，像被吹散的齿轮碎片。”他拍了拍李吾的肩膀，“但只要扳手还在，边境的火就不会灭。”

远处，李爱的房间传来轻笑，显然还在为龙叔的糗事偷笑。机械犬“铁锈”在院子里发出电子吠叫，惊飞了栖息的机械鸟。李吾望着灰区的星空，雨水在铁皮屋顶敲出节奏，突然觉得，这才是比任何模拟训练都珍贵的东西——是齿轮与扳手之外，边境机师们用欢笑和泪水缝补的家。

龙叔突然指着首都方向：“看见没？那帮漂亮先生的防护罩又亮了。但老子知道，在某个潮湿的小馆里，有人正用擀面杖敲打思乡的齿轮——这就是边境，永远在裂缝里生长的齿轮。”

雨不知何时停了，穹顶的星光漏下来，照在龙叔手中的热水袋上，照在李吾口袋里的饺子包装袋上，照在维修厂生锈的齿轮堆上。这一晚，没有孢子云警报，没有引擎轰鸣，只有三个人，一只机械犬，和属于边境的，短暂却温暖的齿轮暂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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