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考试 齿轮的对撞

　　灰区边缘的“锈蚀穹顶”空间港像座漂浮在星渊的机械坟场，生锈的合金支架支撑着开裂的透明穹顶，裂缝里渗出的冷凝水在地面积成荧光色的水洼。李吾跟着龙叔穿过闸门，脚下的金属板发出空洞的回响，远处停泊着各式飞船：有的外壳布满铁藤啃噬的痕迹，有的引擎喷口缠着修补用的磁力胶带，最显眼的是艘联邦退役的“铁誓者级”战舰，舰体被改造成了飞船维修站，舷窗玻璃用生锈的齿轮拼成“灰区考训中心”的字样。

“看见那台生锈的反重力起重机了吗？”龙叔的机械义指指向穹顶中央，“老子当年考科二时，就是在它底下翻的船。”他的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准考证，边缘焦黑——那是去年帮学员挡离子风暴时留下的痕迹。

考训中心的大厅弥漫着机油与铁锈的气味，墙壁上挂满褪色的飞船驾照海报，主角们的制服上都印着“联邦规范”的银藤标志，唯有角落一张泛黄的海报例外，上面是个穿着破旧工装的机师，背景是艘用齿轮和铁藤改装的货船，标题写着“边境的齿轮不需要漂亮证书”。

李吾在候考区看见几个灰区学员正在互相打气，他们的工具箱上都刻着SWAT-07的徽记残片。当考官念到他的名字时，龙叔突然拽住他的手腕，义眼的红光比平时亮了三分：“别管那些联邦的破规范，按老烟斗教的来——引擎是活的，得跟它说人话。”

科二考场设在退役的“锈爪号”货船上，舱内的反重力系统早已拆除，考官用临时支架模拟跃迁时的重力紊乱。李吾站在控制台前，看着考官面无表情地启动考核程序，全息屏幕上跳出“反重力舱校准——联邦规范3.7版”的字样。

“开始。”考官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李吾闭上眼睛，指尖贴在控制台的金属表面，感受着引擎残留的震动频率。父亲曾说过：“每个反重力舱都有自己的呼吸节奏，就像机械犬的心跳。”他敏锐捕捉到支架的低频震动，那是联邦考官刻意制造的干扰。

“倾角十五度，推力输出调至72%。”李吾的手指在齿轮状的调节钮上转动，动作比联邦规范要求的快了两秒。考官的眉毛微微扬起，显然对这个“不规范”的速度感到意外。

当反重力舱开始模拟跃迁时，李吾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铁锈星拾荒者的民谣——不知哪个学员在候考区用齿轮风铃打节拍。他会心一笑，按照民谣的节奏调整推力，支架的震动竟奇迹般与引擎轰鸣同步，全息屏幕上的校准曲线第一次出现了完美的正弦波。

“手动跃迁准备。”考官切换程序，调出老款的手动控制器——正是老舰长用过的型号。李吾的手指在控制器的齿轮旋钮上停顿半秒，想起暗区边缘的那场风暴，想起老烟斗说过“真正的跃迁是齿轮与星图的对话”。

他没有按照联邦教材的步骤输入坐标，而是转动旋钮，让控制器的齿轮咬合声与自己的心跳同步。当舱内的模拟星空开始扭曲，考官的终端突然发出蜂鸣，显示跃迁坐标竟指向暗区边缘的空白地带——那是联邦规范里的“无效区域”。

“通过。”考官生硬地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回到维修厂时，李爱正蹲在院子里给机械犬“铁锈”安装新的嗅觉模块，培养皿里的荧光苔藓随着她的动作明灭。“哥！科二是不是又考了五次？”她抬头大笑，鼻尖沾着蓝色的电路板粉末。

龙叔的机械义颌发出尴尬的吱呀声：“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当年老子是为了研究联邦考官的奇葩标准——”

“得了吧龙叔，”李吾笑着举起驾照，“考官说我是灰区十年第一个全项目一次过的。”他晃了晃证件，联邦红章下盖着枚小小的齿轮戳记——那是灰区考官偷偷盖的，代表“边境认证”。

晚餐时，龙叔破天荒开了瓶珍藏的“铁锈星黑麦酒”，酒液在粗陶碗里泛着金属光泽。李爱捧着全息课本凑过来，屏幕上显示着联邦科学院的远程课程界面：“林爷爷的助手说，我的抗金属苔藓能抑制铁藤的金属酶——说不定能帮哥哥擦飞船！”

龙叔突然呛到，机械义颈喷出几缕电火花：“别听那帮穿白大褂的瞎吹，当年你母亲用蝎子毒液配的药剂，比他们的破苔藓管用百倍。”他转头对李吾，语气突然低沉，“明天开始帮老子修‘铁棘鸟号’吧，最近边境的货船都在躲联邦的‘净化舰队’，引擎故障率翻了三倍。”

与此同时，联邦中央实验室的无菌室内，林正明正盯着培养皿里的荧光颗粒。这些从波塞冬之泪带回的珊瑚碎片，此刻正在吞噬实验室内的金属器材，表面浮现出与《根系圣经》相同的环带星图。

“传播速度比二十年前的绿髓-3快了四倍，”助手的声音带着颤抖，“而且能直接感染机械电路——这已经不是病毒，是种活的机械共生体。”

林正明的手指划过实验日志，停在“SWAT-07”的字样上。三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来：老舰长临终前交给他的齿轮，李明在暗区边缘发来的最后通讯，还有苏晴在诊所地下室培育的抗毒血清。

“准备国会报告，”他摘下手套，袖口的银藤纹章在冷光下泛着血光，“就说绿潮计划已经失控，现在的孢子不是武器，是能改写宇宙规则的‘星渊根系’。”

深夜的天台，龙叔望着远处首都的防护罩，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生锈的齿轮——那是李吾父亲当年的机甲零件。“你父母走之前，”他的声音被风沙揉得破碎，“曾在这个齿轮上刻过暗区的坐标。后来联邦特工冲进维修厂，你母亲把它藏进了你的玩具堆。”

李吾接过齿轮，发现内侧刻着极小的“SWAT-07”徽记，与老舰长的戒指、铁锈星的导航仪完全一致。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引擎操作总能触动暗区的空间褶皱，为什么联邦和邪教都在盯着他的项链。

“别问老子当年的事，”龙叔突然站起来，机械义肢踢到了“铁锈”的金属食盆，“你只要记住，灰区的齿轮永远比联邦的规范实在。”他望向星空，首都的霓虹正在吞噬暗区的星光，“至于你父母……他们只是两个不想让齿轮生锈的人。”

机械犬“铁锈”蹲在角落，电子眼盯着面前的合成肉骨头——它永远无法真正品尝味道，只能通过传感器模拟咀嚼。李吾突然想起林夏说过的话：“在星渊里，机械与生命的界限，不过是齿轮与藤蔓的距离。”

维修厂的探照灯突然熄灭，陷入短暂的黑暗。当光明重新亮起时，李吾看见龙叔正在擦拭父亲遗留的导航仪，外壳上的“归途”二字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远处，联邦巡逻舰的灯光正朝着灰区边缘移动，像极了当年带走父母的那支舰队。

而在暗区深处，某艘被铁藤包裹的飞船内，邪教领袖望着手中的星图，上面的十二道环带正与李吾的项链暗线重合。“当齿轮与藤蔓共舞时，”他轻声说，“根系将穿透星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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