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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逃跑吧

书名:予她一盏灼焰 分类:浪漫 作者:不赴酒 更新时间:2024-05-28 13:3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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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班车人满为患,他两只买到一张坐票。

牧雪梨不好意思让他站着,林归又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不能跟女孩抢位置,两人拉扯了半天,最后还是林归摁着她坐下,为了防止她站起来,他把两个包都压到了牧雪梨的身上。

林归从包里掏出两本漫画垫在身下,勉强当作座位。

这年车内卫生标准还不严苛,乘客素质参差不齐,地上浓痰呕吐物的印迹清晰可见,垃圾烟头也遍地都是。

林归没什么洁癖,毕竟自己是从泥里滚出来的,但他还是面带嫌弃地用鞋拨了拨前排刚扔的食品袋,暗骂道,“真他娘的有素质。”

牧雪梨心有亏欠,总介意占了人家便宜还让人家坐地上。

干净就算了,这又脏又臭。

盯着那被踢远的食品袋——那是一包空了的辣条。

辣条的味道本就刺激,很快整个车厢都是辣条的味道,牧雪梨咽了一口,肚子竟咕嘟咕嘟响了一声。

林归看了她一眼:“没吃饱饭?”还没等那个小姑娘回话,他自言自语道,“也是,看你瘦的跟地里的麦耿一样。”

他长臂一伸拉开其中一个背包的拉链,翻腾一阵从里面翻出两个苹果。

红彤彤的,像极了小姑娘涨红的脸。

他丢给牧雪梨:“垫垫肚子。”

牧雪梨接过苹果,摇了摇头分他一个,林归以为是嫌苹果不干净推回苹果道:“自己种的,洗过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上那双琥珀色不悦的眼,她只能吞回话张口咬上苹果。

苹果脆生生的,汁水甜蜜,果肉饱满,意外的比外面卖的要好吃的多。牧雪梨咬了一口就停不下来,对林归的认识又多了几分。

“好吃吗?”林归问。

牧雪梨点了点头。

感受到少女的真诚,他有些自信地笑了:“咱乡里种苹果最好的就是哥了。”

他开始分享自己种苹果的心得,牧雪梨静静地听着,心中触动不已。

看起来凶巴巴的人却很温柔,会照顾人之外还会种好吃的苹果。

她想到报道时在教室听到的闲言碎语,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溜子的少年成绩还十分优秀。

上辈子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这个人,两个本毫无交集的人在千丝万缕的关系中遇见。

林归全身都是刺,即使帮助她回家,但她还是觉得这人不好靠近。

她现在自身难保,前路未知,心思只能放在上学里,没办法用其他方式报答这个少年。

以后再慢慢报答吧。牧雪梨咬着苹果如此想着。

到家时已经夜色浓郁,街上人烟稀少,这里的作息很早,商铺早早关门熄灯,只留下几盏路灯和孤月当空。

身影被路灯拉长,影子并肩而行走在空旷的路。

眼前是居住的小巷,林归顿住了脚步停在巷口,一边把身上挂着的包递给牧雪梨一边提醒道:“收拾完东西就走,有什么事情记得叫哥,哥就在门口等你。”

答应过后,牧雪梨背着空瘪的包没入了阴影。

家就在小巷的后端,这里年久失修没有路灯,她曾经怕黑总是小跑着过这段路。

后来藏在山里生活时漆黑的夜过的太多了——老房子没接电线用的煤油灯,风大点的时候就会被吹灭,那时夜里还总得起来点灯,久而久之她就不再害怕了。

家里灯火通明,她摸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门内传出米饭的气息,视线里映出吃饭的父母和牧晨的惊讶。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在餐桌前吃饭,和谐的似乎忘掉了她的存在。

“你……怎么回来的?”牧晨嘴角还沾着饭粒,他愕然地用筷子指着门口风尘仆仆的牧雪梨。

她明明也是亲生的,可就是因为女儿的身份被家人轻视。

“你怎么回事,牧晨说你不想去李家所以不肯回来。撇他一人跑走了,外面贩子那么多,你弟弟一人走丢了怎么办!”母亲见到她就叨叨不休,追在她的身后进了房间。

她想到凄惨的上辈子,一生奔波客死他乡,尸骨都得不到安息。

“雪梨,这是为你好,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找不到好工作,李家条件好,到年纪领了证你就能安稳过日子了。”父亲操着一口关怀的语气,字字句句都在刺痛牧雪梨的心。

她恍若未闻,固执地收拾着行李。

包很小,她装不走什么。

她也什么都不想带,因为这都是不爱她的家人给予她的。

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不断索取着超出给予价值的东西,压榨她的人生,无视她的挣扎。

陈立春扯过她的包扔在地上,行李散落了一地,她尖着嗓子叫嚷道:“出息了你,怎么,学会离家出走了是吧!”

牧雪梨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捡起包,却又被陈立春抢走,还被狠狠地推了一把:“说话!”

“我要上学!”

从未大过胆子说话的牧雪梨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嗓音嘶哑颤抖,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她红着眼眶瞪着那个迂腐的母亲,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不甘:“我有自己的人生,我不要为了弟弟而活。”

“啪!”

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牧雪梨摇晃着身形,眼中都是悲伤。

“家里养你那么多年,就给你养成了白眼狼是吧!”陈立春喋喋不休,指着她怒骂道,“给你找了好出处还反咬一口,你听着,走出这个家就别回来!我也不会给你一个子!”

陈立春从来没看过牧雪梨这副绝望的样子。

女儿从来都是个软柿子,性格内向软弱,唯命是从,为了养儿子这个主心骨,她已经收了李家的彩礼打算把女儿送过去,到了年龄就结婚。

在这个对女性还没有撤走偏见的年代,她只能指望儿子。

黑洞洞的眼眶掉下两行泪水,牧雪梨擦去眼泪,低着头捡起一地的衣物。

像捡着破碎的自己,一片又一片。

“我什么都不需要。”她喉头苦涩不已,全是道不尽的悲伤,“我可以自己活的好好的。”

说罢,她背起包快步离开了这个让她心碎的家。

身后的呼喊她听不见,奔跑在这漆黑的小路,抬头看不见星星,前方看不见未来。

她只能奔跑,眼泪流到耳廓,她不能停下,背后是她一生的苦难。

跑啊跑啊,她还能听见牧晨的声音。

只是——有人从前方拉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奔跑:

“逃跑吧,越远越好。”

她看见少年背着两个笨重的大包,其中一个拉链上挂着红色的护身符,在空中起伏着。

她看见少年带她奔向有光的路口,汗水从下颌滴落。

她知道未来已经改变,未知的危险等着她。

但她也知道,在这个没有星星的夜,有人跨过压抑的黑色带她逃出命运的桎梏,朝着微光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