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念给我听啦

　　坐在后排快一个月了，小考几次后班主任终于决定把座位大调一下。

牧雪梨抱着书包站在走廊等待分配，近视眼的被分到了前排，比较调皮的也被调到了前面。

眼看前排人满为患，牧雪梨意识到自己还是成为了后排钉子户。

班上多了一个人，怎么调都有人要单独坐，牧雪梨暗暗祈愿着那个不是自己。

一个人坐虽然有好处，位置大了许多可以单独放东西，但一个人终归寂寞，唯一的朋友秦小小也不坐在一起，小组合作时她总得绞尽脑汁凑到别的组合里。

走廊里余下了她和另几个人，她偷偷往后看，林归正倚着墙低头看漫画。

牧雪梨不怎么了解这个东西，虽然她也很感兴趣，但碍于时间和金钱，她从未看完一本完整的漫画书。

秦小小挽着她的胳膊想跟她坐在一桌，奈何平时表现太差，秦小小被老师特别关照调去了单人座，并且单人座被挪到了讲台边上，她稍微走神都能吃上粉笔头。

在秦小小不满的嚷嚷下，走廊里就剩牧雪梨和林归两人。

教室空出最后一排的最后一对桌椅，可想而知，他们成了同桌。

班主任说：“你两都要参加交换生活动，不如就坐在一起相互监督相互进步。”

这句话很明显，林归虽然稳坐年级榜前十，但上课睡觉下课消失，偶尔还旷课，牧雪梨虽然努力，但平日不亲人，加上阅读障碍拖累成绩，两人都需要有人帮助。

没人知道牧雪梨的阅读障碍很严重，她需要付出更多的辛苦，旁人只以为她是清冷，不知道她也很渴望友谊。

牧雪梨对林归说：“林归同学，以后多关照。”

林归没理他，嘁了一声后径直走到了座位上趴着睡觉。

他清楚这个位置的安排意有所图，不过就是找了个最听话的软刀子来盯着他，只是没想到是牧雪梨而已。

看到几次林至生对她示好后，林归已经分不清牧雪梨到底是不是故意玩他。

罢了。他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闭着眼睛假寐。

牧雪梨整理了下课桌，把下节课的课本掏出开始预习。

她知道林归不会搭理她，于是她自顾自地默念着课本上的句段。

这是最笨的方式，就是反复的阅读一直到熟悉，需要熟悉到大脑自行反应才行。

她费力地捕捉着那些跳跃的字眼，勉勉强强读完了一段。

嗯……并不满意，再来！

牧雪梨又念了一遍。

还是有些磕巴，再来！

牧雪梨重新再念了一遍。

稍微流畅点了，但不够，再来！

牧雪梨复读了第10086遍。

不行！要勤练习！

旁边埋头小憩的人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头，好吵。

他猛地抬起头来盯着边上跟念咒似的牧雪梨，眉头拧成一团：“这里是寺庙吗，神神叨叨的，吵死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吗？”牧雪梨被吓了一跳，拍着小胸脯大口喘气，心中暗暗腹诽，一天能睡八节课，你怎么有那么多觉要睡。

林归看了她好一会，又抢过她手里捧得课本扫了一行，“啧，三行字不到一百个，你至于念那么多遍？笨蛋吗？”

牧雪梨欲哭无泪地拽着自己的课本角角：“我是笨蛋我是笨蛋，没剩几分钟了，让我再看两眼。”

等下可能要被政治老师抽背的啊，政治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师，有半点差池都要去她办公室里罚抄。

她因为这个已经成为办公室常客了，课间时间一旦失去，她就会陷入办公室常客的死循环——去完这个科目的去那个科目，以此类推。

瞧着牧雪梨泪眼巴巴的模样，林归再硬的心也软了半分，他认命般的叹了口气，旋即又勾起半边唇角道：“说说看，怎么事？”

“……”牧雪梨的眼珠子为难地转了转，“我有点阅读障碍。”

挣扎了几秒，牧雪梨决定还是坦诚相待，毕竟这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丑事。

面前的人又陷入沉默，良久，少年一手闲闲转笔，一手支着右脸，一脸轻佻：“小事，要哥帮你吗？”他放出话来，“求哥。”

又来了。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少女晃了神，那个一次次出手帮她的少年又回来了。

虽然模样很不正经，但牧雪梨相信，他绝对不会坑害自己。

一个一无所有但还愿意对另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伸出援手的人，会坏到哪里去呢。

少女眸光潋滟，语气坚定：“求你。”注意到眼前人愣了几分，她追加了一句，“林归哥哥，拜托你了。”

“吱嘎——”因为震惊，椅子差点给掀了。

林归稳住椅子，心乱如麻。

她就这样愿意被自己占了便宜？

这样就算了，还非要加上一嘴，当真不知道自己的威慑力惊人？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没好气地抢走牧雪梨的课本用力的摔在桌面上，翻书声直响。

“？”当事人一脸蒙圈，心随着对方粗暴的翻页抽痛着。

呜呜，她的新课本啊……

“过来。”少年的手指扣了扣桌面，“发个善心，你凑近点。”

“怎么了？”牧雪梨听话地挪了挪位置。

少女独有的温润香气忽的飘了过来，窗外的风吹进教室，香气席卷了鼻息，占据了这方小小的天地。

那是一种淡淡的香，不似市场上的调制香水，只是最普通的洗衣粉加太阳的味道，闻着让人十分心安。

少女扎着马尾，白皙纤细的脖颈露在外面，皮肤被照耀的几近透明，林归从上自下看的分明，连沟壑都能瞧到依稀，一时间口干舌燥，烈火焚烧，烧的他不敢再看。

“靠，离的那么近做什么！”

林归摁住躁动的心情，暗骂了一声。

少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

没辙，确实是自己说的，他只能暗自较劲，压着声音道：“我念给你听，你要听哪些？”

“你说的是真的吗？”

看着牧雪梨突然明亮的双眼，林归更是痛恨自己的龌龊，左手在底下不住地捏大腿肉。

“对。”他忍痛笑着，觉得这女孩单纯的要命，好骗的不行。

他就是敷衍两声，希望她之后别再打扰自己休息，经过上次的相处，他清楚这个软柿子好捏，下点人情就能使唤。

太多重压在身，他真的很累，真的非常需要休息。

“啪嗒——”

林归眯着眼睛瞥了牧雪梨一眼，心颤了颤——丫头片子哭了，金豆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他心慌意乱，反复回忆是哪茬除了问题欺负到这个小泪人了，想了半天没想到，他只得掏出纸巾帮她擦泪，一边像哄小孩似的哄着牧雪梨：“好了好了，别下雨了，别哭了哈。”

“欢喜过了头就从眼睛里溢出来了。”牧雪梨忘了分寸，双手紧紧攥住林归的手，咧了个大大的笑容，“我好开心，真的谢谢你。”

一时间，林归都不知道自己是福是祸。

他被小丫头一个笑打的溃不成军，心甘情愿的糊涂替她读了一整天的书。

栽了。林归想。

他原本要干什么来着？似乎是要她别再叽里咕噜的念书。

一天结束，林归咕噜咕噜的灌水，干涸的喉咙终于得到了一丝滋润。

他一巴掌将纸笔拍在桌上，对着满脸问号的牧雪梨说：“以后就别念了，默写吧，这样记得很快的，哥不靠谱但一定要信老师啊。”

后来隔壁再没传来念经声，林归睡的十分安稳。

特别好，很安静，他睡的很香。

某次睡觉睡过了头，睁眼时已经放学，教室里只剩他一人。

他揉着惺忪的眼睛伸懒腰，无意蹭掉了放在桌角的保温杯。

保温杯下方压着一张字条，他伸手摊开，纸条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同学，你的水杯是红色的，我帮你标记了，不要拿错了。’

‘还有，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很喜欢，可以继续帮我读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