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一家三口

　　自那晚与何书远商量过后，谢婉即去找囡囡说起此事，囡囡自是应允。

谢婉当即开始打点操办，只待何书远从香河镇回来时，好好举办一个认亲仪式。

囡囡现在所居的暖阁原是何书远特意为了薇儿准备的，虽不是富丽堂皇，却也是用了心的，自从囡囡住进来后，谢婉又着意添置了些，陈仓冬日严寒，谢婉命人在门口挂了厚厚的棉帘，以免囡囡冬日遭受风雪之苦。

珠红掀帘而入，只觉得屋内暖意融融，迎面的屏风上绣着喜鹊登枝，旁边桌上的白瓷瓶里高低错落的插着几支红梅，白瓶红梅，相得益彰，可见主人风雅。

珠红扭头望去，囡囡静静的倚在窗前的小塌上，看着外面的雪花纷纷扬扬，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珠红姐姐来了。”一旁侍奉在侧的小丫鬟白露屈膝轻唤。

侍女白露是陈仓本地人氏，爹爹是赌鬼，赌桌上输红了眼就要将女儿卖入青楼，白露不愿，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大街上，眼看着远处有马车缓缓驶来，她壮起胆子拦车，车内恰是谢婉。听了因由，看着小姑娘年岁不大，扒在车架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谢婉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出手买下白露。

“这么冷的天，怎好劳烦珠红姐姐跑一趟？”囡囡回头，珠红已经提着个食盒过来了。

“小姐安心坐着就是，地上凉。”珠红笑盈盈的跟囡囡行了礼，不等囡囡说话，就已经把提来的食盒放在塌上的小几上，从里面开始端出糕点。

“今日下了雪，夫人特意做了老家的白玉酥，想着小姐年纪小喝不惯那苦兮兮的茶叶，又亲手调制了一盏牛乳茶配着。小姐可要热热的用了才是。”说话期间，珠红已经手脚麻利的布好了茶盏糕点。

白玉酥原是面粉混了猪油制成，口味香甜，精巧可爱。精致的小碟里，圆润的糕点白白糯糯，其上点缀一抹红，看着就分外好吃。白瓷的茶盏里牛乳茶尚冒着袅袅的热气，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囡囡心里更是暖暖的。

“既然如此，珠红姐姐替我谢过娘亲。”她微微一笑，尚显稚嫩的眉眼里已然透出几分清丽。

送了珠红出门，白露再回来的时候就看着囡囡对着桌上热气氤氲的茶点沉默。

“小姐，夫人一片好意，小姐趁热用吧。”她柔声安抚。

“从前在家，霍婶婶对我也是这样，伯伯粗心，我的衣裳鞋袜都是霍婶婶做的。她总说不打紧的，小孩子家家的，费不了多少功夫。婶婶那么疼我，却……”念及此处，囡囡抽抽搭搭，言语呜咽，仿佛喉咙里都塞满了棉花。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惹起了您的伤心事，您罚奴婢吧。”见着囡囡如此，白露慌了神。

沉浸在自己记忆中的囡囡见白露急慌慌的跪下，才回过神来，她赶忙起身扶起白露。

“白露姐姐，跟你没关系的。我只是想起了一位待我很好的婶婶。她不久前刚刚病去了。”

“小姐莫要伤心了，对身子不好。”白露恭恭敬敬的说。她实在是怕极了，怕照顾不好小姐，再被夫人卖掉或者是送还给她那个爹爹，那当真是生不如死。

眼看着囡囡平复了心情，纤细的手指捏起一块白玉酥慢慢的品尝起来，她才凝下心神。

提着食盒出了小院，沿着长廊一路前行，过了小花园就是谢婉所居的主院了。

“夫人。”珠红轻轻屈膝。

“如何，那孩子吃着可还喜欢？”正在修剪梅枝的谢婉回首轻问。

“夫人做的白玉酥香甜可口，连老爷都赞不绝口，小姐哪有不喜欢的道理。”珠红微微一笑，旁边绿翡看到谢婉放下剪刀，端来一盆热水来给谢婉净手。

本是十指纤纤，奈何操劳好几年，终是起了些茧子，谢婉轻叹了口气，接过珠红递过来的帕子开始擦手。

有前院传来消息，绿翡便掀了帘出去。

“什么事？”谢婉抬头问。

“回夫人，是老爷的信。”绿翡把手里的信封交给谢婉。

谢婉拆出信，一目十行的阅了，继而转身吩咐。

“老爷就快要回来了，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天了。珠红，你去告诉厨房的刘大娘一声，让她在腊八那日，准备一桌热热闹闹的席面。”

“一来给老爷接风，二来也是为囡囡。”

珠红闻言屈了屈膝自行去了。

“夫人，那奴婢给小姐做身衣裳？”绿翡笑道。

“衣裳我自己做吧，这孩子怪可怜的。”凝眉想了想，谢婉还是摇了摇头。

“那奴婢给您准备针线。”绿翡一溜烟的去了。

看着绿翡急匆匆的背影，谢婉忍不住笑了笑。

囡囡这孩子，可真是讨人喜欢。

及至腊八这天，整个何府热热闹闹的，对外不说何大人收了义女，只说是何大人接来了远方的妻女团聚。

囡囡也改了称呼，口称爹爹娘亲，跪下双膝敬茶。

何放笑吟吟的接过茶杯，和谢婉对视了一眼，轻笑着开口。

“囡囡，我和你娘商量过了。你今年六岁了，等开过年我们打算给你请位夫子，教你识文断字，为父不求我儿像前朝谢令姜那样大才，只要擅诗书，能明理即可。”

“至于琴棋书画，再请位女夫子，你挑喜欢的学了也就是了。”

“惟愿痴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常安康。”谢婉泪盈于睫，扭头看向何书远，一切尽在不言中。

“多谢爹爹费心，我会用心去学的。”囡囡甜甜的笑了笑。又转头看向谢婉。

“孩儿年后就要读书启蒙了，娘亲你给孩儿想个好名字吧？”

这孩子，谢婉轻笑着拉起囡囡的手，轻轻开口“湛湛露斯，在彼杞棘，显允君子，莫不令德。”

“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何书远轻声开口。

“就取令仪二字。”

“令仪，何令仪。”囡囡轻声颂念了两句，再抬起头已是笑靥如花。

“囡囡不用勉强自己姓何的，你原来姓什么呢？”听到囡囡主动说何令仪，谢婉不由的感到这孩子的贴心。

“我不知道，伯伯没讲过，他也不要我跟他姓。”囡囡困惑的摇了摇头。

“天可怜见，我可怜的孩子。”谢婉一把把囡囡拥在怀里。

“好孩子，以后我们就是你爹爹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