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精神与肉体的割离

　　雨安醒来时，窗外下着雨，天色阴阴的，红绒布窗帘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缝隙中透出的是斑驳窗外的雨打树叶。

雨安把双臂伸出被窝，小臂触到了枕边人的脸颊。雨安转头看向熟睡的郑权，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感。回味着昨晚的温暖和快乐，也对于太阳升起、走出房间后的现实世界感到恐慌和不安。

雨安闭上双眼，不愿再想那复杂世界的日常。老旧招待所的陈设传来一股霉味、床单有些扎人，一切似乎都加剧了雨安的不安和焦躁。翻来覆去的雨安很快唤醒了郑权，他半睁眼睛看到雨安在睁大眼睛思考些什么。

“你醒啦？”郑权低声说道。

“嗯，我们该起了，你今天要上班。”

雨安眼睛依然看着天花板上的复古花纹。

郑权起身坐在床上，轻叹了口气，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8:10，便麻利地下床，床垫的弹簧发出吱扭扭的声音。

雨安也迅速起床，穿上熟悉的职业套装。

今天的任务是去市区回访陈总，敲定投资的款项和期限问题，回京后再做具体合同发传真给这边。雨安最担心的事郑权出门会遇到璐姐，多生事端。所以心里更多了几分不安。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是璐姐发来的：

“雨安，醒了没？我们预计九点出发，收拾好行李，我们下午直接去车站。”

“好的璐姐。”雨安回复好后迅速收拾起行李。

郑权出洗手间时，雨安正好蹲在地上打包行李，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你要走了？”郑权强装镇定问道。

“嗯，今晚回京。”雨安心里有些复杂，有些不舍、也有些尴尬。

郑权走到床边穿上工装，两人无言。

雨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该说相聚，还是说离别。

郑权迅速地收拾好公文包，准备出门。

“我走了？你先忙。”郑权有点局促地向门口踱步。

雨安站起来，直视着这双多年未见的眼睛。明明没有说什么，却好像说了很多很多话。

郑权张开双臂，雨安走了过去，投入这个温暖的怀抱。二人好像都知道，这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次拥抱彼此了，所以这个拥抱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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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安收拾好出门时，璐姐已经在楼下等待了。璐姐今天看起来有些疲惫，似乎宿醉让她失去精力。

与陈总交流时，雨安脑海里还回想着昨晚的那张脸，她有些恍惚。似乎生活在慢慢教会她分别，可是她却还没有学会这充满离别的世界。她又在后悔自己的冲动和放纵，又觉得一切是追逐内心的选择。

每当这种时刻，内心的杂乱使雨安无法定神，她便强迫自己解离。肉体和精神的割离使她能够保持冷静，保持在工作上依然精密地运转。也能够减缓在心理上的痛苦和焦躁。

所以与他还会再见吗？他也不会想要再见了吧。

回京

回到学校又是晚上十点多钟了，晚饭没有吃，肚子空空的，雨安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下，突然有些恍惚。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发生过呢。

是郑权还在学校的时候，有一次雨安在楼梯间搬东西时遇到了郑权，刚好是沉重的教辅资料，雨安便招呼郑权帮忙送回教室。

于是他们就在这段林荫路上，一人拎着包裹的一个角角，缓缓地往前走着。郑权说：“你松手，我扛在肩膀上。”雨安说：“不要吧，真的很沉喔！”

郑权不听，把包裹扛在肩上也费了点力气，等走到雨安楼下，已经是强装轻松的样子了。雨安觉得好笑又可爱，也不表露，轻轻说了句：“谢谢你咯。”便转身抱着包裹进了电梯。

后来郑权提起那天，说第二天自己胳膊已无法抬起，雨安便藏不住大笑了起来。

那些日子好像很远了呢。

雨安想到。

学生时代总是有让人怀念的纯粹，我们怀念的或许不是那些无聊的笑话，而是那时我们还拥有快乐的能力。

实习以来的雨安，总是在用“有没有用”来判断一件事的价值。看着前些年买的可爱的小手办，雨安把它们搁置在床头一角，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睡前挨个拍拍每个小宝贝，心里悄悄祝它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