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成朝的大谢幕
书名:鸳鸯袖 分类:现言 作者:昆明佬 更新时间:2024-04-16 09:07:31
大成帝国都城的北面,由永平、遵化、滦州和迁安四城拱卫。
大真军突然借道蒙古,从北方长驱直入,向永平四城发起了攻击。
永平城守城将军站在城头指挥士兵们抗敌。
一名军官匆匆跑上来。
军官:“将军,滦州、迁安、遵化都已被大真军攻占。”
将军叹了一口气:“唉,没有徐大人指挥,各部完全脱节不能呼应。这城怎么守得住?”
大真兵蜂拥而至,奋力攀爬。守军尽力抵挡。
大真军以绝对的人数优势攻入城里。
守军溃败。
如今这位皇帝是大成国最为勤奋的皇帝,夜已深,他还在灯下批阅奏章。
一名太监进来禀报:“陛下,张琛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
皇帝:“叫他进来。”
太监走到门口,示意张琛进来。
张琛来到案前跪下:“臣张琛给陛下请安。”
皇帝:“起来吧。”
张琛起身站立:“谢陛下。臣有紧急军情奏报。”
皇帝:“说吧。”
张琛:“大真军突然绕道蒙古,与蒙古军合力,自北面南下,攻破长城,现已攻占永平、滦州、迁安、遵化四城,直逼京畿。”
皇帝大惊失色:“直逼……京畿?那还得了?”
张琛:“臣等已紧急调动京畿附近所有兵力拱卫京畿。可是兵力有限,还须多调些兵来,不然京畿难保啊。”
皇帝沉思片刻。
皇帝:“马上拟旨,调唐玉良勤王。务必收复永平四城,以解京畿危局。”
张琛:“遵旨。”
清明时节,细雨蒙蒙。呈县郊外的山坡上草木茂盛,生意盎然。有几只猴子跳来跳去,嬉戏于树枝间。
唐玉良和唐民率牛祥、张凤儿,还有唐屏的夫人,唐翰的夫人,以及唐翼、唐拱、唐佐在唐葵和夫人的合墓前跪下磕头。旁边还有唐屏和唐翰的衣冠冢。
唐玉良在祈祷:“父亲,母亲,二位哥哥,我和四弟带着孩子们来看你们了。我们都还好,孩子们都很争气,孝顺懂礼,为人正派,知书达理,身心康健,咱们唐家和牛家后继有人。恳请父亲和二位哥哥保佑全家安康。”
众人起身。
孩子们在旷野上奔跑嬉戏起来。
张凤儿和二位夫人追着照顾孩子们。
唐玉良和唐民席地而坐。
唐玉良:“一回到家乡,就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来。唉,我们那时候太顽皮了,让父亲母亲操心劳神啊。”
唐民:“姐姐,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想,长大后要长得比姐姐高。可现在,都快老了,还是比姐姐矮一个头。”
唐玉良笑了。
他们回到儿时的家里。
张凤儿和李嘎妹带着牛万年和牛万春在庭院里玩耍。
堂屋里,唐玉良和司空晓、唐民、牛祥坐在一侧,另一侧坐着呈县知县和几位官员。
唐玉良说:“知县大人,今天请您和各位大人来家里坐坐,一来是要感谢各位。我和哥哥弟弟们一直不在家,多亏各位的照应,让先父能够安度晚年。二来,我分兵一万驻守呈县。还请各位给予协助。”
知县说:“唐夫人,说到令尊,他老人家是本县的骄傲,学识渊博,品德高尚。我们照顾不周,很是愧疚。您虽然离开家乡多年,却还记挂着家乡父老,着实令人钦佩。您派来的兵,我们一定当做自己的子弟兵,全力配合。请放心。”
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进来报告:“报告,有紧急公文。”
唐玉良接过公文来看。看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唐玉良:“刚刚安定了几年,又要出征了。”
司空晓问:“怎么?是朝廷又来军令了?”
唐玉良说:“是啊,大真国攻占了永平等四城,直接威胁到京畿。皇帝诏令勤王。还要我们自筹军饷。”
知县说:“朝廷怎么连军饷都拿不出来了?唉。竟然要唐夫人自筹军饷,本县也尽力筹集一下。”
唐玉良说:“多谢大人!那么,司空先生,您帮助呈县做一下布防。四弟,你和悟远师傅留守石城。我带祥儿和凤儿出征。”
唐玉良和牛祥、张凤儿率军赶到了永平城外。
唐玉良说:“这城墙已经毁坏了,可以直接攻城。祥儿,你带五千人攻北门;凤儿,你带五千人攻南门;我带五千人攻东门,余下五千人作接应。”
牛祥问:“西门不管了吗?”
唐玉良说:“不管,给他们留一条退路。他们要能早点退出去,也免得死更多的人。”
牛祥大喊:“左队跟我来!”
张凤儿喊:“右队跟我来!”
牛祥和张凤儿各率队分兵而去。
唐玉良高喊:“前队,跟我冲!”
唐玉良率五千人朝城门冲去。
士兵们用长枪连接成串,一点点勾着城墙上的弹坑挂到城墙边缘,唐玉良亲自拉着长枪攀上城墙,一跃翻进去,取下背上的长枪与敌兵拼杀。
大真兵不愿恋战,从西门逃出。石城兵也并不追击。
一场攻城战很快便结束了。
唐玉良、牛祥和张凤儿在城中会合。
牛祥:“这些大真军似乎并不想死拼,打几下就跑了。”
张凤儿:“对,这个仗打得很轻松。”
唐玉良:“他们远远地从蒙古绕道而来,没有后援,又打不进京畿去,所以不敢恋战吧。”
牛祥:“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唐玉良:“先休整。等接替防守的军队到了,我们就回家去。”
张凤儿:“母亲,您去县衙休息吧。我俩去安顿大家。”
唐玉良:“好吧。叫士兵们别扰民。”
唐玉良上马离开。
牛祥和张凤儿指挥士兵们就地休息。
先前弃城跑了的永平县令、县丞和几位绅士回到城中,马上前来拜会唐玉良。
县令:“感谢唐将军及时赶到,收复这永平城,解了京畿之围。本县令代全县父老乡亲感谢唐将军大恩!”
唐玉良:“我只是奉皇帝诏命尽了一份职责而已。各位无须谢我。”
县丞捧了几颗核桃呈给唐玉良:“唐将军,这是本地特产的石门核桃。与别处的核桃不一样,个大、仁丰、皮薄。我们预备了三大车,特意犒劳唐将军和三军将士。请将军笑纳。”
唐玉良:“多谢。我就代将士们收下了。”
牛祥和张凤儿率几名亲兵骑马来到城外青龙河边。
牛祥:“这河水好清啊。”
张凤儿:“你是想下去游一会儿?”
牛祥:“你呢,走,咱们一起下去游。”
张凤儿:“我一个女人家,怎么能这么放肆?”
牛祥吩咐亲兵们:“下马。你们在这里守着,脸朝外,不许偷看!”
牛祥问张凤儿:“这样可以游了吧?”
张凤儿笑道:“好,可以游了。”
牛祥和张凤儿下马,脱去外衣外裤,携手跳下水。双双在河里自在地游戏。
一名亲兵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笑了。
因勤王有功,皇帝特意在皇宫平台上召见唐玉良。
皇帝坐在龙案后面的龙椅上,唐玉良坐在下首一把凳子上。
皇帝说:“前些年,唐将军抗击大真军居功甚伟。而今收复永平等四城,将军又立大功。以一位女子之躯,却建立了男子也难以成就的功勋。”
唐玉良:“谢陛下夸奖。”
皇帝问:“唐将军,此次立了大功。希望得到什么样的赏赐啊?”
唐玉良说:“臣不求什么赏赐。只是士兵们长途奔袭作战,甚是劳累。只望能尽早回家休整。”
皇帝:“好,不出一个月,换防的军队就会到达。将军可以先行回乡,你的兵马待换防的一到,就可以班师了。”
唐玉良答:“是。”
皇帝问:“将军,这辽东防务应当如何布局?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唐玉良答:“战局瞬息万变,恐怕难有定则。臣据实禀报。其一,大真国如今已控制住其各个部落的内斗,而呈上下一心之态。其伪帝可统一调度兵力、粮草及装备。实不可轻视。其二,大真国善用骑兵。辽东地势多平阔,利于骑兵纵横。我军须多设鹿角坑、拦马杆等装备,以阻碍其骑兵冲击。其三,大真国已拥有大炮若干。在攻守中先以大炮开局,颇具威力。不过,其大炮有早先从我军手中俘获的佛朗机大炮,也有自东极国购买的东极炮。却经受不住持续地使用,连续开火,则炮管炸裂。均不如我朝自行制造的大炮牢靠。我们只要装备足够的大炮,既可占据优势。此外,还须选拔一名有才能的大将统筹指挥,才是长久之计。”
皇帝说:“是啊,要有徐崇那样的大将方能御敌。可惜那徐崇却犯下了叛国之罪。”
唐玉良说:“陛下,用人不疑啊。臣觉得徐崇叛国之事有些蹊跷。看他的指挥调度,并没有叛国的痕迹。只怕是遭人陷害啊。”
皇帝想了想,说:“你说的不是不可能,可人已经被处死了,再说也没用了。”
唐玉良不语。
皇帝说:“将军就先回家休养,再多征些兵,以备调用。”
唐玉良起身鞠躬道:“臣告退。”
唐玉良在太监引导下离开。
皇帝闭上眼睛,眉头紧锁。
夔州城处于大江峡口,是蜀境的一个重要关口。
刘志忠的农民起义军正顺着山脊向夔州城猛攻。
此时的农民起义军已焕然一新,穿着统一的军服,持长枪、大刀。
刘志忠身先士卒,举着长柄刀往前冲。
守城军抵挡不住,纷纷溃败而跑。
大旗插在了城头上,上书“刘”。
布政使邓芝在案桌上批阅文书。他已经年近七旬,头发胡子全白了,体态更加臃肿。
巡按姜明匆匆走进来。
姜明:“大人,有紧急军情。刘志忠的农民军攻占了夔州。”
邓芝大惊道:“什么?夔州都被他占了?这还了得。”
姜明:“大人莫急,我已向朝廷请求派兵前来清缴。”
邓芝问:“朝廷能派得出兵吗?现在辽东吃紧,邻省的农民起义更是迅猛。哪里还有兵可派啊?”
姜明:“朝廷若是不派兵来,可就麻烦了。刘志忠可顺江而上,渝城就危险了,整个蜀境就都危险了。”
邓芝:“只有石城的唐玉良可用了。”
姜明:“唐玉良?她刚刚打完仗从京城回来,还没时间喘息一下,能马上出兵吗?”
邓芝:“夔州距离石城很近,夔州被占,已经威胁到石城和她的家乡呈县,就算为了保石城和呈县,她也会答应出兵的。”
姜明:“好,我这就发公文请唐玉良出兵剿匪。”
邓芝:“不,还是我亲自去一趟。”
唐民准备到四海客栈去,刚到门口,潘萍从戏园子里面走出来。
五十多岁的潘萍没有了往日的风韵,成了一位富态的中年女子。
潘萍看见唐民便叫住他:“四将军,请留步。”
唐民站住了问:“潘夫人,有事吗?”
潘萍说:“四将军,能进去坐一会儿吗?我有点事想跟您说说。”
唐民说:“好,走吧。”
两人走进戏园子。
戏园子里,演员们都在忙着练功、排演。
唐民说:“潘夫人,这大白天的,你要请我看戏吗?”
潘萍说:“看戏得天黑了来。我是想跟四将军发发牢骚。”
他们:“怎么了?有谁还敢欺负你?”
潘萍:“不是。我是遇到难处了。自从被免了行政吏,我就靠这戏园子吃饭了。可这戏园子啊,越来越难经营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出戏,大家都看厌烦了。除非有名角来演,大家才会有点兴趣。可名角要价太高,也不能时常去请啊。搞得我越来越难了。”
唐民:“那怎么办?我能帮你什么?”
潘萍:“我想啊,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也赔过银子了。能不能让我再回去当行政吏啊?那样,多少有点俸禄,我也不至于这么难啊。”
唐民:“你想让我去跟姐姐说,让你复职,这合适吗?”
潘萍:“合不合适的,四将军您再想想,不急。哎,最近来了一位年轻的女优,模样俏,戏唱得也好。我给您介绍介绍,改天让他到府上去专门给您唱。”
潘萍朝演员群里喊道:“红蓼,过来。”
红蓼应声跑过来。她长得异常漂亮、亭亭玉立。
唐民看了,有些发愣。
红蓼问:“潘夫人,有事吗?”
潘萍说:“红蓼啊,见过四将军。”
红蓼微微鞠躬道:“红蓼拜见四将军。”
唐民说:“姑娘不用多礼。”
潘萍说:“红蓼,这位四将军是咱们石城县的大英雄。多次带兵打仗,百战百胜!日后,四将军要是想听你唱戏,你可要格外卖力才好啊。”
红蓼眼珠一转,明白了潘萍的意思。
红蓼:“四将军在上,小女子随时听从四将军召唤。”
唐民笑了:“哈哈,好的。”
唐民来到行政官府,唐玉良在查看文书,潘龙站在旁边作说明。
唐民走进来招呼道:“姐姐。”
潘龙拱手问候:“四将军来了。”
唐玉良:“四弟,坐吧。”
唐民坐下说:“姐姐出去这么长时间,公文都堆起来了。”
唐玉良说:“是啊。四弟有什么事情吗?”
唐民说:“我刚才遇到潘夫人了。她说现在生活有些拮据,想要复职当行政吏,求我来跟你说说。”
唐玉良想了想,问潘龙:“书记官,你觉得如何?让你母亲复职合适吗?”
潘龙很镇定:“回大人。我母亲当年的确做错了,被免职是应该的。不过,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她也向进叔的家人悔过了,还赔偿了一些银子。还望大人能原谅她一次。”
唐玉良:“你倒是说话不拐弯。你回去告诉你母亲,让她明天就回来供职。若再犯错,绝不姑息!”
潘龙跪下:“下官替母亲感谢大人!”
唐玉良:“不用这样,快起来。”
潘龙起身对唐民作揖:“谢谢四将军!”
唐民拍拍潘龙肩膀:“不用谢,以后遇事多为我们唐家姐弟着想就是了。”
潘龙:“一定一定。”
一名衙役进来报告:“夫人,有人来通知,布政使邓大人马上就到。”
唐玉良说:“知道了。布政使大人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走吧,我们先出去迎候。”
唐玉良和唐民、潘龙一起走出去。
一队骑马的侍卫护送着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外。
侍卫掀开车厢门帘,邓芝走下车。
唐玉良迎上去拱手道:“下官唐玉良迎接布政使大人。”
邓芝拱手道:“哎哟,怎敢劳唐将军亲自出来迎接。罪过。”
唐玉良说:“我还是石城县行政官,您还是我的上司啊。当然要出来迎候的。”
邓芝说:“您如今是一品诰命夫人了,应当是下官给您行礼才对。”
唐玉良说:“算了,咱们就别管那些礼仪了。我呀,就算是迎接一位老朋友,怎么样?”
邓芝:“好啊,您这话听起来让我心里热乎啊。”
唐玉良:“请进去说话吧。”
唐玉良和邓芝一起走进大门。
夔州城大街上,用木料搭起了一个高台。知府何滨被捆绑着跪在台上。
台下围满了百姓。
刘志忠站在台上大声宣布何滨的罪行:“四年间,这位知府大人一共贪墨了五十三万两白银!”
台下一片哗然。
刘志忠继续说:“此人所贪墨的银子,已经被我起获,我将把这些银子分发给夔州的穷苦百姓!”
台下一阵欢呼。
刘志忠:“现在,我要替天行道,凌迟处死这个贪官。开始行刑!”
几名士兵把何滨捆住双手吊起来,脱去外面的衣裤,仅剩一条内裤。然后用短刀将他的肉一块块活活地割下来。何滨发出阵阵惨叫。
唐玉良和司空晓率领军队又出征了,这次,是她最不愿意打的农民军。
军队在行进中,迎面来了一名传令兵。
传令兵下马单膝跪下:“报告唐夫人,牛祥将军和张凤儿将军正带队班师,命我提前赶来向您报告。”
唐玉良:“他们到什么地方了?”
传令兵:“已到白帝城。”
司空晓:“好极了,正好可以和我们一起夹击夔州。”
唐玉良说:“你回去告诉牛祥和张凤儿,我们正在前往夔州的路上,准备攻打夔州城。叫他们到夔州城东三里处扎营。明日凌晨卯时攻击夔州东门,我同时攻击西门和北门。”
传令兵:“遵命。”上马疾驰而去。
红蓼如约来到唐民家。唐民一家人聚在堂屋里,正在听她唱戏。
红蓼身着戏服,画了彩妆,边唱边与唐民眉目传情。
红蓼唱道:“橘子花落,杏花开,梦绕长安十二街。夜间合露立窗台,到晓来辗转书斋外。纸儿笔儿墨儿砚儿呵,件件般般都似郎君在。泪洒空斋,泪洒空斋,只落得望穿秋水不见一书来……”
唐民看得入神。
天刚亮,夔州城里人影稀疏,只听得到几声鸡鸣狗吠。
突然,钟声大作。
军官们大声喊着:“都上城墙去,敌军打来了!”
刘志忠登上城墙,见城外有大军喊杀而来。
一名军官跑来报告:“报告,东门遇到敌军攻击。”
又一名军官跑来报告:“报,北门遭到攻击。”
密集的炮弹和箭矢射上城来。
炮击停止,士兵们冲上来有的用长枪串连,有的用云梯向上攀登。
刘志忠仔细看军旗,上面写有“石城”。
刘志忠深吸一口气道:“是唐玉良!”
刘志忠问:“南门没有受到攻击吗?”
军官回答:“是,南门外没有敌军。”
刘志忠松了一口气,自语道:“唐夫人,感谢你给我留下一条活路。”
刘志忠大声命令:“全部从南门撤出!”
命令被一个个士兵传递下去:“从南门撤出!”
农民军士兵从南门鱼贯而出。
石城兵自东、西、北三个方向冲进城内。
唐玉良、司空晓与牛祥、张凤儿在城中汇合。
牛祥和张凤儿喊道:“母亲!司空先生!”
唐玉良很高兴:“祥儿、凤儿。咱们总算是平安汇合了。”
唐玉良见有一群俘虏跪在地上。
唐玉良下马,对俘虏们说:“你们不用怕,我不杀你们。我知道你们也是没饭吃了才造反的。我现在放你们走,请你们给刘志忠带一句话,就说,如果他愿意接受朝廷招安,就来找我唐玉良,我可以从中斡旋。听清楚了吗?”
俘虏们纷纷答应:“听清楚了。”
唐玉良吩咐一名军官:“你把他们送出南门去。”
军官回答:“遵命。你们跟我走吧。”
俘虏们磕头谢恩:“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夔州城府衙内。唐玉良和司空晓、牛祥、张凤儿围坐桌前,桌上摆放着酒菜。
牛祥抬起酒杯说:“祝贺母亲得到皇帝嘉奖。干杯!”
四人一起干杯。
唐玉良说:“你们心里最想的不是母亲吧?而是那两个宝贝儿子,对不对?放心,万年和万春都好着呢。有你们二婶照顾得好好的。”
张凤儿说:“我知道,二婶肯定会照顾他们的,可这心里还是很想啊。”
唐玉良说:“明天一早,咱们就班师,你们父子、母子就团圆了。”
外面突然有人大叫:“夫人在哪里?快带我见夫人。”
有人说:“这边,那个房间里。”
接着,一名士兵急匆匆跑进来。
士兵急切地报告:“报告夫人,四将军快不行了,您赶快回去吧。”
唐玉良大惊:“四将军怎么了?说清楚。”
士兵说:“布政使大人命令四将军带兵去剿土匪。土匪被剿灭了,可四将军中了一箭。今天送回家来,伤势越发严重了,眼看快不行了。”
唐玉良起身说:“祥儿、凤儿,你们明天带兵回石城,我先赶回去。”
牛祥和张凤儿回答:“是,母亲别急,路上小心。”
唐玉良披上一件披风奔出房间。
残阳似火,晚霞灿烂。
唐民的棺材被放入墓穴,一铲铲土撒进墓穴,堆积成一个新冢。
新冢的墓碑上书“显考唐民之墓”。
牛乘、张凤儿及孩子们跪在坟前。
唐玉良率一众士兵垂手立于墓前。
新冢的旁边还有两座旧冢,墓碑上分别书有“显考牛斛之墓”和“显考牛乘之墓”字样。
不远处,红蓼站在一棵大树下,满脸是泪地看着墓地。她轻轻哼唱道:“泪洒空斋,泪洒空斋,只落得望穿秋水不见一书来。……”
刘志忠自受到朝廷招安后,便一直驻扎在谷城。
这天,知县派人来请他去县衙,说是有事商议。
刘志忠匆匆走进县衙,见知县坐在上首,下首坐着几位官员。几名衙役持杖站在两侧。
刘志忠身着戎装,腰佩长刀走进来,拱手道:“草民刘志忠拜见知县大人。”
知县:“刘将军请坐。”
刘志忠坐下问:“知县大人唤我来有什么要事吗?”
知县说:“是这样。自接受朝廷招安后,您的数万农民军一直驻扎在本县。如此庞大的军队却没有个明确的名分,名不正则言不顺啊。您既然已被朝廷招安,就应该接受朝廷的封号,担任朝廷的官职,手下的军队应整编为官军。可您一直拒绝接受这一切,让朝廷很是为难啊。现巡抚大人命本官再与刘将军商议,务必给朝廷一个合理的交代。”
刘志忠说:“我受朝廷招安,只是不想再和朝廷打仗,以免去更多的杀戮。你叫我给你们做个小官,混口饭吃,了此一生,那倒没什么。可我不能眼看着我的兄弟们为朝廷去白白送死。”
知县问:“若不愿意让农民军整编为官军,那么,要如何安置您的士兵,刘将军才会满意?”
刘志忠说:“这样如何?请皇帝封我为王,赏赐一个县作为我的封地。我的军队我自己养活,不用朝廷发军饷。我可以给朝廷纳贡,其他的事情,互不干涉。”
知县变了脸色,怒斥道:“这不可能。你有什么资格封王?朝廷已经赦免了你的罪,还不够吗?想想你杀了多少朝廷命官?当初,是唐玉良将军为你说情,朝廷才答应招安。你可不能不识好歹!”
刘志忠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知县等人大骂:“你们这些这狗官才是不识好歹!我杀的都是贪官污吏,就像你们这样的混蛋!你向我索要了多少银两,都忘了吗?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知县站起来喊道:“竟敢咆哮公堂!来人,拿下这个反贼!”
刘志忠抽出长刀大喊:“来人,杀了这些贪官!”
数名农民军士兵手持长枪闯进来。
刘志忠窜上前,大刀一挥,斩下了知县的头。
士兵们一枪一个戳死了众官员和衙役。
农民军从谷城出发,再次攻向夔州城。
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刘志忠的农民军已经扩充到了三十多万人。
唐玉良再次被朝廷征召,来到夔州城外,准备阻击农民军。
唐玉良和司空晓、牛祥、张凤儿站在江边一块巨石上,他们瞭望着江对面的刘志忠兵营。
刘志忠的兵营非常之大,一眼望不到边。
张凤儿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下,说:“他们人太多了,我看足足有三十万。”
牛祥说:“对抗这么多人,我们的兵力远远不够啊。”
司空晓说:“这次不能硬拼。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力量即可,叫他们不敢来侵扰石城和呈县。”
牛祥问:“那要怎么打?”
唐玉良说:“他们占着兵多,明日一定会主动来攻。我们摆出防御阵式,先跟他碰一下。”
夜半时分,刘志忠的兵营外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扑倒了一个哨兵,威胁道:“别出声,不然我掐死你。”哨兵无力反抗,只得点点头。
刘志忠已经在大帐内熟睡。
高大的黑影掀开门帘走进来。灯光下,可以看清,是唐玉良。
唐玉良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在枕头下一摸,轻轻抽出了一把短刀。然后,一把捂住了刘志忠的嘴。
刘志忠惊醒过来,伸手往枕头下摸去,却什么也没摸到。
唐玉良说:“兄弟,几十年前,我就和你打过一架,你可不是我的对手,记得吗?”
刘志忠点点头。
唐玉良放开手说:“起来,咱们说说话,好吗?”
刘志忠拉住唐玉良伸出的手坐起来。两人便并肩坐在床上。
刘志忠说:“其实,那次跟你打架,我还有些高兴呢。”
唐玉良笑了:“是吗?为什么?”
刘志忠:“因为,你那时候是真的很漂亮啊。”
唐玉良:“坏小子!”
刘志忠说:“可惜那时候我一副叫花子模样,高攀不起啊。哎,要是以后我当了皇帝,你愿意当我的皇后吗?”
唐玉良说:“已经是老太太了,别开这种玩笑了。”
刘志忠说:“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老,还是能让我动心啊。”
唐玉良说:“不废话了,说正经的。我好不容易说服朝廷招安了你,你怎么又反了?你对得起我吗?”
刘志忠说:“你以为被招安是多好的事吗?让我去跟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不说,还要让我的弟兄们为朝廷去送死。我能答应吗?这大成帝国本就支撑不了几天了,要么被起义军推翻,要么被大真国取代。如此乱世,我要带着弟兄们打出一片安生之地,建立我自己的王国,让大家跟着我有饭吃、有衣服穿。这就是我造反的缘由。”
唐玉良说:“你是有你的理由。可是,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呢?”
刘志忠反问:“我说唐姐姐,你还问我这个问题,你东征西讨的,杀的人还少吗?”
唐玉良说:“那是在战场上。战场之外,我没杀过一个人。”
刘志忠说:“哦,你是说,我杀的那些贪官污吏啊。那些人不该杀吗?他们上欺朝廷,下欺百姓,逼得农民走投无路。杀那些人,是替天行道。”
唐玉良说:“我觉得,杀手无寸铁之人总归不对。不管他们有多坏,你可以用各种方法惩罚他们,没必要杀戮。”
刘志忠说:“我知道,姐姐你说的是对的。以后要杀人,我会想想姐姐的话。”
唐玉良说:“明天,我们又要打仗了。我想问问你,咱们能不能不打了?”
刘志忠说:“不打,除非你归顺我,或者我投降你。这可能吗?”
唐玉良说:“你可以退兵,不要进入蜀境,我们就不用打了。”
刘志忠说:“对不住姐姐了,这蜀境是我安身立命最好的地方,我不能放弃。当然,你的石城县和呈县我可以不去。一来,我们有交情,我不想和你杀个你死我活的;二来,我派人去打探过,你的防御做得非常牢固,你的兵又是异常勇猛,我不一定能攻得进去。”
唐玉良:“既然说不通,咱们只能战场上见了。”
刘志忠说:“我劝姐姐一句,不要硬和我拼,你现在打不过我的。我有三十万人马,你的兵就算是天兵下凡,也不可能挡住我。况且,我的兵已今非昔比,不再是原来的乌合之众了。除非,你现在一刀杀了我,否则,你不可能取胜的。”
唐玉良颇感沮丧,摇摇头说:“算了,你接着睡觉吧,打扰了你的好梦,对不起了。就此别过。”
唐玉良起身出了大帐。
刘志忠呆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缓缓走到大帐外。
刘志忠走出大帐,见两名侍卫被捆绑住手脚,堵住嘴躺在地上。
刘志忠帮两人解开绑绳。
两人跪下:“在下失职,请大王处罚。”
刘志忠:“这事别说出去。起来吧。”
两人起身,肃立在大帐门口。
刘志忠望向江对岸的石城军兵营。
江面上,几十艘船载满农民军渡过江来。
石城兵严阵以待。
越来越多的农民军在滩涂集结。
随着一阵鼓声,农民军向兵营冲过来。
石城兵发出雨点般的箭矢。
农民军前仆后继冲到兵营前。
唐玉良和牛祥、张凤儿率士兵们冲出兵营,两军一阵混战后,农民军退去。
更多的农民军渡过江来。
又是一阵鼓声,农民军分三路冲过来。
司空晓说:“他们从两侧包围过来了,我们会被围住的。”
唐玉良下令:“撤。”
石城军迅速向后撤退。
夔州城头竖起了大旗,上书“大西”。
城墙上站满了戒备的农民军士兵。
夔州城里很平和,商铺都开着门,人们自由地穿梭在街道上。
农民军士兵很规矩,成列地坐在路边休息。
知府官邸前挤满了百姓。
士兵们整齐地护卫着官邸。
随着九声号炮,一群身着崭新官服的人簇拥着刘志忠从里面缓步走出来。
刘志忠在台阶前端站定。
其他人走下台阶,面对刘志忠站立。
刘志忠大声地说:“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是为贫苦的农民打天下的。今天,我自立为王,建立大西王国。我这个王,是农民的王,这个国,是农民的国。旧的帝国正在倒下,新的王国立起来了!”
一名官员高喊:“跪拜大西国王!”
众官员一起跪下。
后面的百姓业跟着跪下。
官员高喊:“大西国王万岁!”
所有人高喊:“大西国王万岁!”
所有人对着刘志忠三拜。
京城一片混乱。
大街上,人们争相逃往城外,他们背着沉重的包袱,牵着年幼的孩童,急急忙忙奔命。
一位中年绅士坐在自家门口台阶上,乐呵呵地看着街上的热闹。
一位年轻的绅士带着一家人赶着一辆牛车也向城外赶。
看见中年绅士,年轻绅士吩咐家人:“你们继续走,我一会儿追上来。”
年轻绅士走到中年绅士面前。
年轻绅士:“仁兄,你怎么还不走?”
中年绅士:“走?为什么要走?”
年轻绅士:“您不知道吗?农民军就要进城了。”
中年绅士:“他进他的城,关我什么事?”
年轻绅士:“守军都被打散了,没人能保住京城了。那些大臣都跑光了,我们也跑吧,免得被杀光抢光啊。”
中年绅士:“谁说农民军进城就要杀光抢光的?他们不是土匪,是要来坐天下的,杀光了百姓,谁来支撑他们的天下?”
年轻绅士:“可那些皇亲国戚,大臣富商为什么都跑了?”
中年绅士:“他们有那么多财宝要保护,当然要跑。你我不过是一介穷书生,我们有什么要保的?”
年轻绅士:“您的意思,不用跑?”
中年绅士:“当然不用跑,跑了还得回来。不过是改朝换代罢了。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年轻绅士陷入沉思。
唐玉良已经六十八岁了,她没有体力也没有精力再去纵横天下了。带着十岁的牛万年和八岁的牛万春在浅浅的河里捉鱼玩,就是她每天最重要的差事。
祖孙三人玩得正高兴。
牛祥和张凤儿骑马来到。
牛万年和牛万春喊:“爸爸、妈妈。”
唐玉良走上岸,牛祥和张凤儿下了马。
唐玉良问:“你们怎么来了?”
牛祥说:“母亲,辰阳县和涪山县派人来求救。他们都被土匪围攻了。”
唐玉良问:“不是被农民军围攻吗?”
张凤儿说:“不是。说是土匪借着农民军的声势,趁乱从山上打下来了。”
唐玉良说:“这两个县和我们向来互相照应。应该去帮一把。”
牛祥说:“是的,区区土匪,我和凤儿各带两千人马去就够了。”
唐玉良说:“好吧,打退了土匪,就赶紧回来,不要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