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轮岗

　　这个学校和杨慧之前的学校的确差别很大。市重点初中。家长买了学区房也未必进得来。需要摇号。家长钱多，连带着这里的老师都觉得自己在外人面前挺骄傲的。

杨慧是轮岗到这里的。她开始不愿意。一是因为自己适应新环境比较慢，二是考虑到和之前学校的差距自己压力大。但还是报了。因为老丛觉得将来可以让孩子读这里的小学，都在本校内接送方便。刚开始没抱什么希望也就是试一试，因为想来的教师太多了。但还是轮到了这里。

第一次进办公室收拾自己的工位，对面的一位女老师就和她打招呼：

你好你好！你多大啦？哪个学校来的？

听见杨慧原学校的名字，她就淡淡地“嗯”了一下，然后严肃地说：

“哎呀那你可得好好干。这里和你原来的单位不一样，不能混日子。。。”

杨慧至今最后悔的，就是因为年轻以及初来乍到，对这里所有的人都抱着敬畏之心，所以没有反驳。此后她很多次在心里对那个居高临下的人吼道：

“你个王八蛋谁告诉你我们普通学校的老师都是在混日子？？”

这个王八蛋姓牛，后来成了和杨慧同年级的班主任。牛老师个头不高，从头到脚都显示着机灵。她来自于周边的县城，能留在城市里也是有自己的本事的。杨慧后来发现，牛老师也就比自己早来这里一年，但却是一副老人儿的派头。杨慧也发现牛老师其实很会说话，也很会揣摩别人想听什么。只不过当时的自己不配得到那样的待遇而已。一来就当上了班主任，杨慧很惴惴不安，也曾想去邻居班级找牛老师了解一下校情学情，但扯了一通，发现人家什么有用的也没有说，而且话里话外淡淡的轻蔑也让杨慧再也不指望什么了。

跌跌撞撞地走过了两年，杨慧也终于了解了这所学校的各种门道儿，也算是走入了正轨。隔壁牛老师这个时候也发现杨慧不是什么价值也没有，她老公老丛竟然是市里最好的医院放射科的！

因为工作的便利，老丛认识不少的教育口的领导。杨慧后来也才知道，自己能轮岗到这里是老丛托了关系的。也难怪自己刚来的那段时间，告诉同事自己并不太想来这里，人家都觉得她是在矫情地装模作样。

不怪别人会这样想。轮岗这件事，直接搅动了教师平静的生活。大部分人不想交流，但既然上头要求必须这样做，为了轮到心仪的学校，大家都削尖脑袋找关系，到处打听哪个学校有同学科的今年要交流。想要准确地轮到目标学校不容易啊。

在轮岗这件事上，所有的人都觉得杨慧是幸运的，尤其是老丛。这个人生阶段对老丛来说简直太美好了：孩子上本校的小学了，和妈妈一个学校，天天顺便就可以带着上下学，根本不需要单独拿出时间去接送。未来可以在中学部上学，还有比自己妈妈亲自看着学习更好的吗？媳妇儿是重点中学的老师，说出去很有面子。而且这个学校的家长都挺舍得付出的，节假日时不时吃的喝的就送上门，虽然他也不图这些。老丛认为这些都是不需要成本的，而且这一切的美好，都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他只要工作之余利用公家的设备给几个教育口的领导做做检查就行。

很多工作上的事，杨慧没办法和老丛分享。老丛很典型的凤凰男。在他看来，很多事忍忍都能过去，只要能从中获得实际的利益。在乎那么多干嘛？一件事只要结果是好，那它就是好的。

为了他们的儿子将来在重点学校学习，一切都是值得的！这就是老丛的论调。

杨慧没有反驳他，因为他说的挑不出毛病，也是因为说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是杨慧这几年在这里受到的委屈和排挤怎么算呢？在老丛这里只能算杨慧不够坚强，为人处世不够圆滑，很玻璃心。他说的这样也都对。久而久之，杨慧不再诉苦了，不再抱怨了，也不爱说话了。

在老丛看来：呦呦呦，你看你，到了重点中学后人还抖起来了。

杨慧本来就是不爱表达的性格，她从不解释，哪怕是被人冤枉了也不。更多的时候是她觉得解释未必有用。杨慧觉得在老丛的眼里，自己和家里的冰箱没有什么不同，就是个工具，而且可能随时会坏掉。老丛也很喜欢家里的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