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铜鬼母

　　---

腐肉与香烛混合的浊气钻入鼻腔时，顾青玄的镇魂锁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殡仪馆外墙爬满暗红色藤蔓，每片叶子都生着人脸纹路，苏九儿用铜铃轻叩铁门，锈蚀的城南殡仪馆招牌轰然坠落。

王建国，四十二岁，值班记录显示他三小时前还在焚尸。她翻着从警卫室找到的值班表，月白襦裙扫过满地纸钱，但监控里最后的身影...

话音未落，二号焚化炉突然传出沉闷撞击声。顾青玄甩出冥火符照亮炉膛，只见焦黑炉壁上布满抓痕，三具未烧尽的尸体正用骨爪撕扯炉门。最骇人的是居中那具女尸——她腹部高高隆起，腐烂的子宫里蜷缩着青铜色胎儿。

尸中怀胎？苏九儿指尖凝聚鎏金咒文，这是苏家二十年前废弃的鬼母养蛊术！

女尸突然暴起，脐带如蟒蛇缠住顾青玄脚踝。镇魂锁化作镰刀斩断脐带的刹那，鬼母腹腔轰然炸裂，数百只青铜甲虫裹挟胎液喷涌而出。苏九儿旋身甩出八枚铜铃，铃声激得甲虫纷纷坠地。

西南角冷藏室！她扯着顾青玄撞开安全门，这些是子母蛊，母虫必定在......

冷藏柜的寒气扑面而来。四十九具冰棺呈北斗阵排列，每具棺内都躺着腹部鼓胀的女尸。中央铜棺刻满饕餮纹，棺盖缝隙渗出黑红色冰晶，顾青玄的判官刺青突然灼痛难忍。

看来唐局给的线索没错。苏九儿呵气成霜，鎏金纹路在脖颈若隐若现，这里就是苏家培育鬼母的温床。

铜棺内传来指甲刮擦声。顾青玄刚要触碰棺盖，苏九儿突然从背后环住他腰身：阴司大人若是死了，我可找不到人还夜宵钱。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垂，指尖在棺盖刻下往生咒。

棺盖掀开的瞬间，寒气凝成鬼手扼住两人咽喉。顾青玄反手将苏九儿护在身后，镇魂锁爆发的冥火映出棺内景象——穿寿衣的老妪怀抱青铜襁褓，干瘪的乳房垂在婴儿嘴边，而那婴孩额间竟生着与顾青玄判官刺青同源的阴司法纹。

顾氏血脉！苏九儿惊呼，这是你祖母的尸身！

鬼婴突然睁眼，瞳孔中倒映出祠堂血案。记忆如利刃刺入顾青玄脑海：五岁生辰夜，祖母攥着青铜匕首刺向他后颈，父亲在一旁吟诵换骨咒......

小心！苏九儿拽着他滚向冰棺间隙。原先站立处被鬼母利爪撕出沟壑，老妪的尸身如提线木偶般直立，怀中的鬼婴发出苍老笑声：乖孙儿，让祖母再取些判官骨可好？

镇魂锁突然不受控地缠住顾青玄脖颈。苏九儿咬破指尖在他眉心画出血咒：醒来！这是噬心幻境！

现实如镜面破碎。真正的铜棺内空空如也，唯有棺底刻着血字谶语——「七月十五，鬼门洞开，判官骨成，万鬼朝宗」。顾青玄的后背被冷汗浸透，苏九儿仍维持着从背后环抱他的姿势。

判官大人心跳得厉害呢。她轻笑，却未松开手臂，方才幻境里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被鬼母撕成碎片。顾青玄扯开她的手臂，镇魂锁的寒意压下心头躁动，西南角冰棺在移动。

四十九具冰棺正自行重组阵型，女尸们腹部接连爆开，青铜甲虫汇聚成洪流。苏九儿甩出铜铃结成音障，顾青玄的阴司袍无风自动，判官刺青脱离皮肤化作虚影。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墨色罡风横扫全场，冰棺尽数炸裂。烟尘中忽现九盏青铜长明灯，灯火映出密密麻麻的铭文——正是《九幽秘录》缺失的养鬼篇。苏九儿抚过灯身饕餮纹，鎏金竖瞳骤然收缩：这是用顾氏女眷头骨炼制的长明灯！

最末端的灯盏突然倾斜，灯油泼洒处显出血色舆图。顾青玄认出那是顾氏宗祠方位，而代表自己的光点正与祠堂位置重叠。殡仪馆地面开始塌陷，无数裹着胎衣的鬼手破土而出。

抱紧我！苏九儿突然搂住他腰身纵身跃起。顾青玄来不及反应，只觉幽香萦怀，两人已借着爆炸气浪冲出天窗。月光下，殡仪馆正在坍缩成青铜罗盘，指针死死指向宗祠方向。

苏九儿在他怀中捻起一片青铜碎屑：令祖母的尸身早被炼成阵眼，真正的鬼母恐怕已经......

已经潜入宗祠。顾青玄望着城南升起的血月，苏九儿。

嗯？

你还要在我怀里赖到什么时候？

女子笑着松开手臂，落地时却踉跄半步。顾青玄下意识扶住她腰肢，触到她后心冰冷的鎏金纹路。苏九儿顺势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判官刺青在发烫呢，大人是在担心我，还是......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调笑。两人转头望去，殡仪馆原址已化作深坑，坑底矗立着青铜碑刻：「顾氏长媳林氏，育鬼母九尊，判官骨成，伏惟尚飨」。

顾青玄的镇魂锁突然迸发九道金芒，锁链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往生纹。苏九儿抚过那些纹路，鎏金竖瞳映出他凝重的侧脸：现在去宗祠就是自投罗网。

你怕了？

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收尸。她将铜铃系回腕间，转身时襦裙扫过他手背，跟上，我知道有条近道。

穿过七条幽深巷弄时，苏九儿突然开口：二十年前苏家用顾氏女眷炼鬼母，是因为她们血脉里藏着判官骨的秘密。

你知道多少？

恰好比你知道的多一点。她旋身挡住去路，月光为睫羽镀上银边，比如林氏夫人产下死胎那晚，接生婆在婴儿天灵盖钉入了青铜钉。

顾青玄猛然想起幻境中祖母的匕首。苏九儿突然抬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别摆这副表情，笑起来的判官大人才讨人喜欢。

宗祠飞檐刺破夜幕时，镇魂锁的嗡鸣已震得人耳膜生疼。顾青玄扯开领口，惊见判官刺青蔓延出枝状血纹。苏九儿咬破指尖抹过他的锁骨，血珠竟在皮肤上凝成微型法阵。

阴血镇魂术，能撑两个时辰。她染血的唇弯成新月，若是侥幸不死，大人可要好好报答我。

朱漆大门无风自开，血腥味扑面而来。九具青铜棺悬于梁下，棺盖皆刻着顾青玄的生辰八字。中央供桌上，穿凤冠霞帔的鬼母正抱着襁褓轻哼童谣，转身时露出与顾青玄七分相似的面容。

我的儿啊......她腐烂的指尖抚过襁褓中森森白骨，娘亲给你找了个新身子......

---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