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诡校规

　　福尔马林池泛起涟漪时，陈希的镊子尖端正抵住标本的肺动脉。

解剖刀突然不受控地向下压去，他看清标本泡胀的脸——右眉骨处的旧疤与班主任如出一辙，那是去年校运会被铅球擦伤的痕迹。

下刀要稳。

标本的眼球突然转动，灰白的视神经像水母触须般漂浮。

它的胸腔里传出黏腻的水声：你父亲当年划开我心脏时...咳咳...刀尖偏了三毫米...腐烂的食指突然抬起，指甲缝里卡着枚生锈的校徽——正是陈父毕业照上戴着的那枚。

陈星羽的试管在震荡台上突然爆裂，暗红色液体如活物般爬上实验台。当血珠拼出【亲属标本可兑换2000点】时，冷藏柜的玻璃骤然炸裂。

冷气裹着腐肉味扑面而来，她看见外婆端坐在冰霜之间——碎花袄上的牡丹是用人发刺绣的，玉扳指里封着三只仍在蠕动的肝癌细胞。

羽丫头。

外婆的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镶金的假牙。尸液从玉扳指的翡翠戒面渗出，在地面爬出童年老宅的格局图。

当她掀开衣襟时，陈星羽的童年记忆被击碎——那些缠绕在内脏间的根本不是医用缝合线，而是她七岁那年失踪的草莓发绳，发绳末端还系着半块学生证残片。

穿针要过七窍。外婆的指骨捏着人筋捻成的线，针眼是往届生的瞳孔改造的，就像你八岁那年...陈希突然拽开妹妹，实验台的血字已变成：【兑换倒计时30秒→外婆标本将永久销毁】

福尔马林池突然沸腾，所有玻璃罐中的标本集体转向陈星羽。

班主任标本的脸皮正在脱落，露出底下父亲年轻时的面容。

它的手穿透强化玻璃，抓向陈希的解剖刀。冷藏柜里传出缝纫机启动的声音，外婆的脚踝缠满橡皮筋，正踩着踏板将陈星羽的旧校服缝成寿衣。

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带着电流杂音，标本们瞬间僵直。

陈星羽的校服口袋突然隆起，那只消失多年的草莓发夹竟从父亲标本的心脏里掉了出来，沾着福尔马林液和血丝的混合物，在瓷砖地面滚出快逃的字样。

煤油灯芯突然爆出青绿色火花，校史馆的橡木地板开始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陈希后退时踩碎了一张1940年的校报，泛黄的纸屑腾空而起，竟拼凑出舅舅驾驶的那辆出事轿车的轮廓。

墙上的毕业照突然渗出尸蜡般的黏液，1943届合影中穿阴丹士林布长衫的梁文道抬起手，腕表上的裂痕与舅舅葬礼时摔碎的那只完全吻合。

小希，你妈妈的头七

照片里的舅舅张嘴时，蛀牙的缺口涌出汽油味的液体。他的瞳孔突然分裂成复眼结构，每只小眼里都映着车祸现场的画面：其实她当时在副驾座还...相框玻璃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夹着半张《申报》。

发黄的报纸上，梁文道遇刺新闻的铅字正在蠕动重组，变成舅舅的讣告内容，而配图里的遗体却穿着陈希父亲的手术服。

古籍区传来书页翻动的狂响。陈星羽手中的《楚辞集注》渗出浓稠的血浆，哀郢篇的朱批正在变异——屈原的峨冠博带化作表哥常穿的连帽衫，手中的香草变成了溺水那日抓着的救生圈。

当她触碰到长太息以掩涕兮的字样时，书页间突然钻出腥咸的海藻，缠住她的手腕勒出与表哥尸体相同的淤痕。

小羽...把手给我...

泛潮的书页里传出表哥的呼唤，墨字游出纸面凝成苍白的手臂。

陈星羽的校徽突然发烫，映出当年海滩的真相：根本没有什么救生圈被浪卷走，是她赌气将泳圈抛向深水区，表哥为追回它被暗流吞噬。此刻《天问》篇的插画变成监控录像般的画面，显示表哥的脚踝上缠着的不是海藻，而是她当年扎头发的草莓丝带。

书架深处传来浪涛声，地板上的黑液突然涨潮。陈希冲进来时，看见《山鬼》篇的插图正在吞噬妹妹的影子——画中女神的赤豹化作表哥泡胀的尸体，文狸的眼睛正是陈星羽失踪的橡皮筋。

当陈希扯下《九歌》书页试图止血时，纸上的东皇太一神像突然咧嘴一笑，神袍下露出功德簿的残页，标注着【亲属溺亡事件可兑换往生舟】。

食堂吊灯突然切换成殡仪馆的冷白光，陈希的餐盘在金属台面划出刺耳鸣响。红烧肉在青花瓷碗里蠕动，每块肥肉都浮现出母亲化疗时的面容——那些因脱发露出的头皮皱褶，正随着酱汁的流动反复开合。

多吃点，今天特别加了料。

打菜阿姨的围裙渗出黄褐色尸液，蒸汽中她的脸皮层层剥落，露出母亲临终前插满管道的面孔。铁勺舀起的脑花表面浮现出CT影像，陈希看清那正是妹妹去年摔伤时拍的颅脑扫描图。

当颤动的脑组织滑入餐盘时，突然伸出无数神经突触缠住他的手腕。

陈星羽的汤碗突然结冰，珍珠翡翠白玉汤在低温中裂开蛛网纹。叮的一声，童年那枚草莓发夹从汤底浮起，金属边沿还沾着表哥溺亡时的海藻。

当她用勺去捞，发夹突然张开利齿咬住勺柄——汤水沸腾间浮现奶奶火化场景：焚化炉操作员摘下口罩，赫然是打菜阿姨溃烂的脸，工作牌上血迹斑斑的姓名正是母亲闺名。

邻桌传来餐刀锯骨声。穿燕尾服的爱因斯坦切开带血丝的牛排，肌理间嵌着微型计算器按键。E=mc2在这里需要修正。

他的餐叉戳起块跳动的肉排，上面密布外婆的肝癌细胞，能量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比如你外婆的疼痛...肉排突然发出老人临终的呻吟，每声咳嗽都震落几颗癌变的肉粒。

陈星羽的餐叉突然弯曲成Ω符号，意大利面在盘中自动排列成DNA链。

当爱因斯坦用相对论方程式蘸取肉酱时，酱汁突然沸腾成微型黑洞，将陈希的餐盘吸入奇点。食堂灯光开始频闪，每道暗影中都站着个名人鬼魂：居里夫人正在分装放射性糖醋排骨，梵高用断耳搅拌番茄浓汤，而李时珍的药柜里陈列着三十七种亲属脏器腌制品。

尝尝这道时空乱炖？达芬奇从《最后的晚餐》壁画中探头，蒙娜丽莎的右手正握着陈父的手术刀，你母亲的乳腺癌细胞，配上你表哥的肺泡积液...蒸锅突然爆开，滚烫的雾气中浮现出全家福照片——每个家庭成员的身体部位都在不同名人餐盘中抽搐。

图书馆的闭馆音乐突然卡顿，《送别》的旋律被拉长成哀乐般的调子。陈星羽的指尖抚过D区书架，霉斑在《时间简史》封面积聚成父亲下葬时的寿衣纹样。当她抽出这本霍金的名著时，泛黄的书页突然渗出尸蜡，夹层里掉落的全家福正在变异——父亲的面容被黑洞照片吞噬，母亲怀中的婴儿睁开第三只眼，瞳孔是燃烧的人皮灯笼。

别信兑换处的定价...

沙哑的耳语从《果壳中的宇宙》书脊传出。父亲佝偻的背影突然转身，蓝布衫的补丁是用陈希的乳牙缝制的。当白骨手指穿透书页时，陈星羽看到父亲胸腔里嵌着功德簿残页：【复活术：转移至亲阳寿（剩余：陈星羽17年3月14天）】

书架轰然倒塌，霍金的轮椅碾过《相对论》散落的纸页。电子合成音夹杂着陈父临终的咳嗽：要挣脱...系统的引力...亲情...是最大...逃逸速度...轮椅扶手上的方程式突然活化，质能符号E=MC2变成陈星羽和哥哥的生辰八字。

陈希踹开古籍修复室的门时，羊皮纸碎片正在空中重组。陈星羽跪坐在《本草纲目》残卷前，腕血顺着狼毫笔尖渗入当归词条。墨迹在宣纸上蔓延成血管网络，李时珍的画像突然咳嗽，眼眶里的假牙正是爷爷临终前泡在玻璃罐里的那副。

当归三钱...画像的须发突然疯长，缠住陈星羽的脖颈，需取至亲天灵盖骨粉...书页间的蠹虫突然爆开，化作爷爷临终时吐出的癌变组织，你哥哥的颅骨...咳咳...就很合适...

陈希的玉佩突然映出血色药方：【还魂汤：妹骨三斤，兄血七升】。当他撕下这页《本草纲目》时，纸面突然浮现奶奶的遗书笔迹：当年用你妹妹的脐带血救你，现在该还了...修复室的烛火突然转绿，照出墙上三十七幅名医画像——每个都长着陈家先祖的面容，手持手术刀和功德簿。

《天体物理年鉴》突然自动翻开，霍金的轮椅在书页间形成黑洞漩涡。陈父的残影被引力撕扯，蓝布衫化作事件视界：当年兑换复活术...其实是用你的...话音未断，爱因斯坦突然从《量子力学导论》中探出半身，餐叉上插着陈星羽的草莓发夹：测不准原理证明...你们既活着又死了...

图书馆穹顶突然显现星图，每颗恒星都是往届生的瞳孔。居里夫人从《放射学手册》里走出，手中的镭元素试管装着母亲化疗时的头发：半衰期与血缘浓度的函数关系...她身后的黑板用骨灰写着方程式，变量Σ正是陈星羽的剩余寿命。

当闭馆音乐再次响起时，书架开始重新排列组合。陈星羽发现《亲属病理学》的位置空着，而那个书架上正缓缓长出父亲墓碑的浮雕。借阅台的电脑突然开机，屏幕显示：【您借阅的《因果律与血缘诅咒》已超期，罚金：陈希的左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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