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天傍晚下了入夏以来最气势磅礴的雨。

叶国恒在事业编单位工作，偶尔忙起来赶不及回家吃饭也是常有的事，母女俩早已见怪不怪。

气势昂扬的雨下地叶知秋有些沮丧，雨这样大，怎么出门。

她苦恼地托着腮帮子，惆怅地看着窗外被暴雨砸地满地残花的七里香，哀叹不已。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这雨下地无止境般，她有些担心起叶国恒今天有没有带雨伞。

“也该回了呀，都这个点了...”付丽边收拾着水池里的碗，又望了眼窗外的雨“哟！雨还这么大，怕是一时半会被耽误了。”

“妈妈，那雨等会儿会停吗？咱还能上公园玩儿吗？”

她心存侥幸。

“你啊你，还想着玩儿，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做完没有？”付丽笑着叹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古灵精怪的小冤种。“没做完作业，等会动画片可不能看的噢~”

听罢，叶知秋更忧伤了，只能讪讪挪着身子回了房间。

雨下了一夜，漆黑的天像破了口子般，怎么下都不停歇。七里香白嫩的花瓣落了一地，凌乱的枝桠折在半空，凭风吹动，摇摇欲坠，不堪一折...

说起来，这是叶知秋对姜也最古早初识的记忆。

此去经年再想起来时竟觉得自己不太厚道，成了她的救星转过头把答应的承诺抛之脑后，似乎那点感激的情谊在一夜暴雨后，也被一同冲刷了，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一干二净...因此也难怪姜也一直对她这个同桌不怎么热情。

年三十那天，程子川得知叶知秋从桂城回了陵肖的消息。大清早驱车奔赴到叶知秋家门口，叶知秋还没彻底清醒过来时已被连箱带人地赶上车，脚踩油门，直奔季胜。

车程三小时，硬生生卡地两个半小时回到季胜的姨妈家。

付玲见叶知秋进门围裙都来不及脱忙高兴地迎上来，又是抱，又是掂量着叶知秋是不是又瘦了，满脸疼惜。

“知秋啊，你从桂城回来怎么不跟姨妈说声啊，嗯？姨妈都还久没见你了呢，姨妈想你想的不得了~”付玲亲昵地挽着叶知秋往沙发上带。

“知秋也想姨妈了。”

“小骗子！你想姨妈了，你都不回来看姨妈？要不是你哥哥和我说你回了陵肖，我都被你蒙鼓里，大过年的也不自觉点回来。”付玲嗔怪地捏捏她的手。

“原本我以为你们今年也去旅游，年前公司又刚好把我调回陵肖想着免得回季胜你们又不在，怕白跑一趟就没和你们说嘛。”

叶知秋的大学在桂城，毕业后一直留在了桂城工作。毕业于桂城大学艺术系服装与服饰设计专业，毕业后按部就班，从事着服装行业。

今年年底总公司人员调配，将她调岗到陵肖的分公司。

叶知秋知道自己被调配陵肖时有些猝不及防。离开太久，都差点要忘记那个地方的时候，现实却不由分说地将她安排与之重逢。

叶知秋感叹冥冥之中自己和陵肖的缘....

“我这次也不帮你了，真不懂事儿，过年还想自己留在陵肖独自逍遥自在，想得美...”程子川停好车回来，进门直径走到厨房，极快拿了两瓶酸奶将其中一瓶塞到叶知秋手里。

“啊...没有的事儿...”叶知秋无力狡辩。

“你还好意思说知秋，你自己不也是前天才想起回的家？没良心的家伙！”付玲嗔怒的瞪了沙发上大大咧咧“葛优瘫”的程子川。

“我那不是忙嘛...”

“你别想忽悠我，据我所知，你们律所早就给放年假了的。一年到头也没带个对象回来，也不知道你天天忙个什么事儿....”付玲越说越来劲。

“又来又来....”程子川哀声扶额。

叶知秋对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早就了然于心，直抿唇含笑，安静地当吃瓜群众。果然没有一个单身青年逃得过过年长辈的催找对象的摧残...

除夕夜，觥筹交错，鞭炮烟火声络绎不绝，中央电视台准点播着春晚，一切都沉浸在团聚，喜庆中...

佳节当前，三五亲戚难得欢聚，难免要畅饮一番。叶知秋酒量不好，三杯下肚脸已泛起红晕的醉意，此刻托着有些昏沉的脑袋窝在温软的沙发里，拧着脑袋看着还在“酒场”厮杀的立誓不醉不归的一众人。

付玲怕这几个爷们喝多不省事忙在一旁劝起酒，大抵是男人间好胜心作祟，酒被没劝停，反而喝地更豪气。

电视里演着老掉牙的小品，可看的人无一没被逗乐，一时间餐桌上，欢声更大了...

叶知秋看着这一幕不知不觉勾唇笑了起来，眼里闪烁着温热的光，多久没见过这么欢快的气氛了了？

程子川大抵是不堪长辈灌酒“折磨”，再喝下去他都觉得自己得当机了，赶紧脱身。

见到窝在沙发里的叶知秋，也坐到旁边。

“醉了？”

“还好...”声音懒懒的，带着软糯。

他又瞟了眼她的脸，白净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

“就是醉了。”他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一小杯水，递给叶知秋。

叶知秋接过轻轻抿了两口。

“怎么样？”

“嗯，好一点了”她扶着脑袋，认真回答。

“我是说回来过年是不是比你自己在陵肖那个鬼地方孤苦伶仃地好百倍？”

叶知秋听了，微微一笑，抬起头，注视着他极认真说道：“嗯！好一万倍！”

程子川听了，笑出声，傲娇地扬起头，满意道“嗯！不枉我辛苦驱车大半天。”

叶知秋也笑了，一瞬间心里莫名矫情起来，眼眶有些温热。

“趁着大过年，人这么齐全，我提议咱拍个大合照怎么样，啊？”程父举着酒杯，大声提议。

“能行啊，咱也留个纪念。”程家三叔道。

“好啊好啊。”程家三婶激动。

“都来都来...咱拍个全的。”

“欸！都来，哟，谁给咱拍啊？”程家三婶问。

然后又是七嘴八舌一翻商议。

叶知秋见了，笑着回到餐桌，拿出手机说道：“我来拍就好啦，你们都站好，找好位置，来。”

众人听闻，静了下来。

付玲赶忙拉过她：“不行的呀，知秋要站我旁边的呀，你拍不了，让你哥哥来拍，他高，拍地全。”

被点名的程子川此刻觉得他多余地离谱。

“各位，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们可以直接固定相机拍照，这样谁都不缺？”

众人恍然大悟，又一番倒腾，撑支架，摆角度，站姿势。

虎年的第一张照片就此诞生。

除夕夜。

季胜没有整夜守岁的习俗，过了十二点，就可以睡觉的。

叶知秋舟车劳顿，又喝了酒，困得不可开交，早早洗漱完就躺进温软的被窝里。

叶知秋高中寄养在了付玲这。这个家里有着她独属的房间，后来她去了桂城上大学，在桂城工作。

即使很久没有回来过，这里依旧留有一室温存予她。

叶知秋初二时，叶国恒和付丽离了婚，付丽领着叶知秋过了一年。

有一天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出现在叶知秋面前，付丽告诉她那个男人姓傅，他们即将成为一家人。

那时的叶知秋并不知道为什么曾经相爱的父母会走到离婚的地步，纵使她也曾在深夜里听到过父母偶尔传来的争吵声，可第二天站在她面前的，又是对她关怀备至的爸爸妈妈。

天真的她还看不懂大人的想法，却坚信爸爸妈妈只是又吵架了，等气消了就会原谅彼此，然后回到从前那般。直到她等不到叶国恒回家的身影，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她这自欺欺人的想法被破防的无地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