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月夜追杀

　　荣哥和颉跌庄主回到竹棚，众人正围坐在一起拿出干粮来吃，却独不见白总管。颉跌庄主问起，慕容回道：“白总管说去外边看看有无水源，等明天好饮骆驼！却是出去有一阵了。”颉跌庄主闻言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正说着，外边白总管回来了，“大人，这林子外边有条小溪，赶明儿正好可以饮饮骆驼，只怕后面上了岭寻不到水源！”颉跌庄主笑道：“好极！我和荣哥去寻那谢老爹，偏生不在，只好明日再去寻他。你们也走得乏了，早早吃饭休息是正理！不过嘛。。。”

众人原以为无事了，听颉跌庄主这样说，都看向他。却见颉跌庄主郑重说道：“此间毕竟不是正经所在，晚间定要十分小心！慕容，你带人去竹棚四围开阔处点上火堆，我们居中可以远远看见外边动静，若有野兽出没也好提前准备！晚间也要守夜，慕容你守上半夜，下半夜嘛。。。”

荣哥少年人热血，见有要出力的地方就主动请缨，“大叔，下半夜我来吧！”颉跌庄主看着他点点头，“守夜关系重大，你也要自己小心！”当下分派停当，众人都各自准备去了。

竹棚毕竟是漏风，收拾停当后荣哥也不解衣，就着杂草赶紧睡了。半夜，荣哥忽然感觉有人推他，一看却是慕容，“醒醒，醒醒！上工了！”荣哥知道慕容与他作耍，也是低声笑道：“你可还好！我原怕你被狼叼了去！”

慕容听了也是一笑，便把弓箭、朴刀交给荣哥，还是不放心他，特意指给他看四处火堆的所在，便回去睡了。竹棚外开阔处恰有株大树，荣哥倚在树上可以看见四处火堆，只见天上一轮明月照得地下雪亮，荣哥心里也踏实好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荣哥倚在树上实在是困得要命，正待打醒精神时，忽然听到山坡上传来一阵低低地声响。荣哥听了就是一激灵，仿佛以前哪里听过，一想却是心里炸了毛，明明就是昨日听到的蜂笛声，听这方位，竟是在谢老爹家左近。

荣哥心想不好，他家里只一个小孩，不管这蜂笛声是何古怪，只怕都是大大不妙。正想着，竹棚里有人出来，“什么动静？”荣哥一看是白总管，便着急喊道：“有情况，我上山去救人，白总管快去叫人！”

荣哥见白总管点了点头，听得白总管还嘱咐他几句，也来不及细听，一转身撒腿就往山上跑。待跑到半山，气息也有些乱了，却是已看见那小院，忽然四周一下暗下来，原来明月被乌云遮住，顿时便是伸手不见五指，荣哥心里也是打了个突。正想着，前边又传来一阵蜂笛声，竟比先前还要急促，听着真真切切竟在小院里了。

荣哥急得一跺脚，抽出朴刀发足直奔小院而来。奔至院门，只见竹篱已经斜在一边，一步抢进小院，窜到房门前，却见房门洞开，里面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清，荣哥心里已然凉透，苦着脸低声唤道：“阿然！阿然！”

可惜四下里惟有风声，却是无人应答，荣哥正自焦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大哥哥，是你吗？”忙转身看，却见墙壁上竟开了一个大洞，竟是阿然探出头来。

荣哥一见欣喜万分，“你没事吧？刚才是个什么闯进来了？”阿然忙爬出来，却是呆呆地摇摇头，“不知道！我正睡着，就听有东西掉进门口的陷阱里了，就赶忙钻到床底从暗道爬出来。”

荣哥这才晓得这谢老爹竟在房里挖了陷阱，还修了逃生的暗道，也难怪他放心阿然一个人在家。正要和阿然开个玩笑，却见阿然脸色突然惊恐万分，见鬼似的直往后躲。

荣哥暗道不好，急转身就见一个黑影正站在房门口，那下半身衣服好像有些破损，灰白一片好像沾了些白灰似的，上半身却是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荣哥壮起胆子喝道：“里面是人是鬼！如何半夜出来为非作歹！”

只听一阵阴冷的笑声，那黑影却是缓缓走出来，“此间有人有鬼，至于我么却是人！”黑影走出房门，荣哥展眼观瞧，看他步态仿佛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人，一身黑衣黑裤，背上背了一口剑，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眼，正烁烁放着凶光。

荣哥暗自揣测他话语，竟是要行凶杀人之意，不由心生疑惑：“我们与兄台素昧平生，敢问有何冤仇，竟要苦苦相逼！”“哈哈！阎王要你半夜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也不要扯什么冤仇，只是你们命不好罢了！”那黑衣人却是冷笑道。

荣哥听了怒极，挥刀就向黑衣人砍去，意欲杀他个出其不意，不想黑衣人竟是毫不在意，轻轻松松一抬腿就把荣哥踢翻在地。荣哥一下扑翻在地，竟是一个鲤鱼翻身跳起来，持着刀横在身前。

黑衣人见他鱼跃而起，眼光便是一亮，上下打量荣哥，却是一撇嘴，“也算练过两天，可惜还是太弱，就不必挣扎了，徒增痛苦而已！”荣哥见黑衣人武功太强，眼珠一转心生一计，忽然向黑衣人身后喊道：“白总管、慕容，快拿箭射他！”说罢，转身夹起阿然，奔出院门直往山下跑去。黑衣人只一愣，冷笑着摇了摇头，竟是慢慢也向山下走去。

荣哥听得身后没有追来，心下以为唬住黑衣人，夹住阿然发足狂奔，一会儿就跑到竹棚外，满以为会有众人接应，自能处理掉麻烦。却不想竹棚外一片狼藉，原有的四处火堆都已熄灭，竹棚内却是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无。耳边却听到林子深处有刀剑击打并呼喝之声，仿佛有人正在搏杀。

荣哥放下阿然，估摸颉跌庄主他们也是遇上麻烦了，便对阿然一指竹棚外那棵大树，“阿然，你在这树后藏好，大哥哥要去帮忙助阵，你自己要小心安全！”却听头顶一阵冷笑，“小心？还是先小心你自己吧？”便有一人从树上一跃而下，荣哥闻言惊得哑口无言，定睛一看竟是先前那个黑衣人。

荣哥自问适才奔下山也算竭尽全力，这人又如何反跑到他们前面去了，想来轻功脚力不知何等的玄妙，武功更是不消说了。荣哥一时心灰意冷，便叹道：“想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只是这个小朋友还是小孩，想来与阁下也无牵挂，请放他一条生路，郭某自当请教阁下的高招！”说着，两眼朦胧隐隐已有泪光，对阿然一摆手让他快走。

阿然闻言却是依依不舍，抓着荣哥的袍袖死死不放，荣哥见他如此心下急躁，“胡闹，还不快走！”说着就用力一推，阿然站立不住便被推倒。荣哥一见，着急地直跺脚，“快走！快走！”

“不急！不急！反正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了！”一旁黑衣人却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拉扯。荣哥听了这一句，便觉一股怒气从脚底直冲卤门，先前的失意一扫而空，两眼像恶狼一样狠狠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像猫捉老鼠一样，站定只等荣哥出手，不想荣哥也是横刀而立，半晌却是未动。黑衣人终于不耐烦了，脚下一动就闪到荣哥近前。荣哥一见心中只叫得苦，他原是正思量有哪一招能搏个鱼死网破，却是危急中毫无头绪，见黑衣人鬼魅一样逼近身旁，哪里还有空闲想招，胡乱就拿刀劈去。

可惜实力相差太多，荣哥这一劈没劈中黑衣人，却是失了重心身体前倾，黑衣人一转身就转到荣哥身侧，一个扫堂腿就把荣哥撂倒，连手中朴刀也脱手飞出。

这一跤荣哥跌得七荤八素，眼中直冒金星，黑衣人也是玩耍够了，一脚踩住荣哥后背，一侧身就拔出背后宝剑，幽幽地说道：“姓郭的，死了可别作那糊涂鬼，有人要我来结果了你，你到了那阴曹地府，却不好把帐赖在我头上，有冤有仇却要找对主顾。。。”

黑衣人说着眼中寒光绽放，举起宝剑就要刺下，旁边阿然刚坐起，见事情紧急便想找个家伙事儿来帮忙,在地上寻不见石头，急得在身上乱拍，不想却拍见个硬物，心下着急来不及细想，掏出来就向黑衣人打去，“你个贼王八，我打死你！”

黑衣人听得脑后风声响动，回身一剑就将来物打在地上，一看原来是个陶制的小像，打在地上已是粉碎。黑衣人对着阿然微微一笑，“别急，先结果了大的，再来料理你！”

正说着，不想当空就响了一个炸雷，一道闪电直贯长空，将天地照得有如白日，那密林深处马铃声响，竟似传来一阵战马的嘶鸣声。黑衣人也被这一下唬得不轻，过一会儿见没了动静，这才放宽了心，以为不过是个冬雷罢了。

黑衣人正待先结果了荣哥，却是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背后一个劲儿的泛凉，仿佛身后有鬼怪盯着他一样。他平素自负武功非凡，一身感应也是异于常人，好几次生死关头全靠此险中取胜，当下不敢托大，一跳跳转出一丈多，横剑看向身后。

黑衣人只见适才身后的空地上一片雪白，原来是乌云散去，一轮圆月重回大地，将天地照得分外光明。再往远看，猛然见一个人站在竹棚外的大树下，一身粗布衣服，背后背了一条大棒似的东西，看上去四十上下，瘦长脸庞，两腮略微有些须根，一双眼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黑衣人惊异此人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想来轻功也是可以，便笑道：“不想这荒山野岭还能遇上练家子，倒要请教个蔓儿才好！”

他这一说，对面还未说话，不想阿然也是一眼瞥见，却是喜出望外地喊道：“四叔！快来打他！他正追杀我和大哥哥！”那中年人也是早看见阿然，只对阿然点点头让他放心，便一边走近一边冷冷对黑衣人说道：“岂敢岂敢，谢某不过是个荒野村夫，往年和伏牛山的陈寨主颇学过些拳脚，不知这位大哥是哪一派的，此间若能善了便是最好的！”说完便已经走到阿然和荣哥身前站定，静静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一听却是几乎笑翻，小小伏牛寨又是什么正经东西了，那陈天鹏便与他提鞋也是不配，再看这四叔身形消瘦，面色泛白，又哪里是什么江湖侠客了，当下便把心放进肚子里，冷冷笑道：“哼哼！若说起旁的也就罢了，偏是这伏牛寨与我有仇，你们既与这伏牛寨有瓜葛，今日便是说不得了！”说毕握着手中宝剑，两眼暴绽凶光。

阿然听这黑衣人说得凶恶，直往四叔身后缩，四叔却是看着黑衣人手中的宝剑默默无言，无奈叹了一口气。黑衣人见他们怕了，心中再无忌讳，脚下一点便挺剑刺向四叔。

这一剑来的有如闪电，看似飘飘忽忽却是须臾即到，眼看就要刺中四叔脖颈，电光火石间便见四叔一抬手，用中指和食指死死夹住来剑，竟是再进不得半分。

黑衣人早惊得魂飞天外，万万想不到他这绝妙的剑法居然能被区区两指夹住，恐怕就是他师傅也做不到。却见四叔两眼早滚下泪来，悲愤地狂笑道：“哈哈哈哈！想不到啊，有朝一日谢某竟要死在这丹丘剑法之下么？朝饮颍川之清流，暮还嵩岑之紫烟！先贤创制这一套剑法，就是让你们来残害无辜、杀人放火的么！”

说着，四叔两眼一瞪好似喷火，黑衣人只觉宝剑抖动不息有如一条活龙，竟是拿捏不住将剑撒了手。黑衣人听四叔叫破他剑法来历，更是将本门剑诀秘要都说出来，只觉天都要塌了。可是遍思门下众位师叔伯并下山的师兄个个都是认得的，这姓谢的又是何处知晓他门内这机密来！

猛然间，黑衣人想起掌门师伯当年说起的门内隐事，这人姓谢！黑衣人急得叫道：“你是谢师。。。”可惜未等他说完，四叔已经一剑贯穿了他的胸膛，黑衣人明明看见四叔出招，明明是那一招他曾经练习过千万遍的剑法，却是毫无办法，连一丝反抗之意也生不出，两魂七魄便随同着他卑鄙的灵魂归返那阴曹地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