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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东京城外

书名:玄林剑影 分类:仙侠 作者:辰生雨童 更新时间:2025-03-15 12:5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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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一起,吹散满院迷雾,荣哥看着终于平复的四叔,忽然觉得很多事本不必问,正好似有些人终先要去,活着的人吞下悲伤,背负更多继续人生的路。

四叔看看荣哥点点头,起身抽出木棒挑落白衣怪物的面具。正是那看门老汉虞安,荣哥倒也没有吃惊,反正是谁都好,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四叔却用木棒继续在那后颈、下颌处挑来挑去,终于是放弃了,“唉!姚兄弟,这面具太也结实,只怕你自己也摘不下了!”荣哥听了却是摇头苦笑,这实在是一百步笑五十步,刚刚缩进四叔躯壳里的谢灵,实在比这戴着面具的姚兄弟压抑地更深。

四叔慢慢用木棒挑起那盏熄灭的铜灯,荣哥这才看清雕的是一个形似猛虎的怪物,只是腰身诡异的修长,张牙舞爪地正缠在一个跪坐的铜人身上,铜人大嘴张开几乎占了一半脸面,将余下的五官都挤在一边,似笑非笑的很是灵异,两手上举环抱恰恰形成提手,嘴中一条长舌便是灯芯。荣哥不是江湖人,也看出这盏灯的凶险,仿佛听见许多鬼魂的哀鸣。

四叔看着这古怪的铜灯也是一阵失神,叹息一声便甩在鼎内,又将身上白衣脱下,也不知什么材质,竟就着一旁的灯火点燃,一下也抛进鼎去,鼎内慢慢燃起一阵蓝火,瓦蓝瓦蓝得让人看了心安。荣哥听那鼎内声响不绝,想来铜灯已然烧毁。

恰在此时,鼎前茫然站立的颉跌庄主和白总管竟渐渐醒转,一时脚下不稳有些前仰后合,荣哥大喜忙过去搀扶。阿然却是向后仰倒,四叔好像早有准备,一下拦腰抱起这才没有摔着。荣哥听见响动,回头看阿然还是不醒有些焦急,四叔却摇摇头,“睡着了!月黑风高,且让他多睡一会儿吧。”便让阿然倚坐在鼎边,荣哥疑虑地看看便也罢了。

那厢颉跌庄主和白总管坐在地上已经醒了,四下一望便知此番又是九死一生,颉跌庄主朝四叔摆摆手,“又蒙先生相助,我等才捡回这条命!不知他家用的什么药,竟如此厉害!我常夸口老于世故,此番也是稀里糊涂着了道!”说完不由长叹一声。

四叔脸上抽动了一下,“这是她独门的绝技,凡有魂魄的人兽,都万万逃不过的。我也是昔日得故人传授破解之法,不然。。。”四叔闭目说不下去了,荣哥却是低头望向那红衣女子,觉得人生有时很残忍。

颉跌庄主晓得轻重,便也闭口不问了。那“虞安”和老戴的尸首伏在地上,可谓肝脑涂地,红红白白地流在一起,被风一吹已然上冻,四叔却说不要碰,大家便知多半身上有古怪。四叔终于茫然望向红衣女子,却是许久没有说话,荣哥想着上前劝解几句,不想四叔慢慢收了大棒,上去抱起红衣女子,踱向里面的庵堂。

荣哥与颉跌庄主四目相对,颉跌庄主早看出这红衣女子与谢四叔关系非常,不明就里却是不好相劝,便对着荣哥眉毛一挑,荣哥会意点点头,忙跑到四叔前面去推门,门一开四叔便一脚踏进。

荣哥随着四叔步入庵堂,便见只有门口处照进一些灯火,里面黑洞洞地看不真切,只隐约看见前面横着一个条案,案上摆着不知什么陈设。四叔上去便用红衣女子的脚将陈设扫落,听那落地声应是香炉、瓷瓶之类。四叔便慢慢将红衣女子停在案上,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几步。

荣哥站在四叔身后,只见四叔不知怎样一划,左手向前伸出,便有血水快速流出淅淅沥沥地流到地上,一会儿终于慢慢停竭,想来地上已经积了一大滩。荣哥见四叔肩头不住起伏,心下也是哀伤,“谢先生。。。”,荣哥不知说些什么,却明白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都要四叔自己放下。

四叔终于回身,面目陷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望见眼中两点寒光流下。四叔大步走出庵堂,荣哥瞅见那脸色已经平复,只是兴许天寒,显得身上中衣裹得越发地紧。外边颉跌庄主看四叔走出,知道此事已了,只心中暗暗叹息。

众人都已平复,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四叔也不叫醒阿然,抱起来便带着大家往前边来。回到前院,四叔抱阿然回屋去了,颉跌庄主几人不放心众伙计,跑到南边院墙下大通铺去查看,万幸众伙计都无事,只是怎么推骂都是不醒。

正焦急时四叔也过来了,望了望只说无碍,等天明含了清水喷在脸上就可醒转,现下便让他们安稳睡着便是。颉跌庄主便也释然,忽然想起一事,“谢先生,那这庄里上下人等如何发落?”四叔淡然道:“不知破解之法,便要连睡三日,我们明天一早便走,他们醒转也与我们无干了!”四叔仿佛看穿颉跌庄主的心思,又慢慢说道:“没有漏网的,都睡了。”

荣哥心善,“是否挖个坟,也好让。。。入。。。土为。。。”,说到一半就见颉跌庄主急给他使眼色,荣哥也自知说错了话,吞吞吐吐也不知说了什么,便忐忑不安地看向四叔。四叔微微苦笑,“自有人来料理,所以我们天明便走。”说着四叔转身出去了,颉跌庄主三人闻言惊怖,半晌没有言语。

次日天刚微微亮,白总管和荣哥便急忙依法唤醒众人,果然立竿见影,颉跌庄主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三人也无暇与众人详细解说,急催着收拾行李起行,老胡刚睡醒便被逼着出行,嘟嘟囔囔颇不情愿,“大冷天的这是要赶丧啊!这主人家也是古怪,大清早也不来招呼客人。。。”那边慕容虽也是不得要领,却见颉跌庄主三人眉头紧皱,知道此番事情不小,便呵斥住老胡,“少勒勒,赶快的!”老胡唉声叹气只好闭嘴,众伙计也急忙收拾起来。

不一会儿收拾好了,四叔也抱着阿然出了屋,荣哥担心阿然,“阿然还没好么?”四叔只说还未睡醒,颉跌庄主见准备妥当,便引着众人出庄来。荣哥和白总管指挥众人起行,忽然回头瞅见四叔扶着阿然上了骆驼,不知四叔在阿然哪里摸了下,阿然便忽然醒转,揉揉眼睛可以自己坐在骆驼上了。荣哥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却又生出更多的疑惑。

大家都不说话,摸着黑一行奔东北而去,风还是不小,路上的积雪也未见化。眼看走到最高的山坳处,前面就要下坡了,走在阿然骆驼后的四叔忽然站定回头望去,无奈摇了摇头。压阵的颉跌庄主三人见了奇怪,也回头观瞧,只见那山下虞安庄里腾起一阵烟火,不一会儿已经全烧起来。这时天上飘飘洒洒地落下雪花,好像出殡时漫天的纸钱,颉跌庄主无奈叹道:“走吧。。。”

前路虽不难走,但是两侧密林遮天蔽日地逼上来,幸好天寒叶子都落了,日光从光秃秃的树干缝隙间照下来,勉强认得清路而已。雪时断时续地下着,北风却是刮个不停,在树梢上呜咽不息。颉跌庄主几人引弓控箭,在队伍前后警戒,幸而无事。驼队一路北上,风餐露宿,终于在二十八日晌午赶到叶县城外。

眼看就要进城,四叔忽然找到颉跌庄主,“颉跌庄主,一路上承蒙关照。。。”颉跌庄主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四叔的好意,忙下了马,却是不听他讲,“哎!这一路若无先生相助,我等早已抛尸荒野,好容易过了凶险所在,前面便是太平世界,万万使不得!颉跌虽是胡人,也懂得知恩图报四个字,便有龙潭虎穴,说不得也要陪先生走一遭!”

四叔苦笑刚要说话,忽听头上隐隐传来一阵唿哨之声,众人猛抬头,只见远处迅急飞来一头硕大的白鹰,四叔脸色霎时变了,一押斗笠隐在骆驼间,那鹰简直转瞬即到,在高空绕着驼队转了一圈,一拍翅膀便朝西南飞去,阿然小孩心性,仰起头高兴地呼喝不已。

这厢荣哥听闻四叔要走,忙下马上前劝阻,慕容已知那夜事迹,也是不断劝说,老胡是四叔救转的,眼睛一红抢上前死死抓住衣袖不放,老胡平时口无遮拦,此刻却是说不出话。四叔无法,仰头悲伤地望着远空,“好吧。。。”

阿然不太明白大人间的事,却是不舍荣哥一行,知道还是继续同行,坐在骆驼上憨笑不已,旁边白总管笑道:“后边都是繁华市镇,大家注意些,绝不会有事。依我说,赶快进去投店歇脚才是正经。”众伙计闻言大笑,大家欢笑着一窝蜂进城去了。

夜深了,阿然忽然觉着有些凉,慢慢从床上坐起,便见四叔摸黑坐在窗边,开着窗户仰头看着外边天空,没有月的夜空只有依稀几颗小星在固执地闪烁。“四叔,你生气了么?明天我好好练,一定能练好的!”阿然嘟着嘴不安地说道。

四叔一回头,柔声对阿然笑道:“四叔没有怪你,若是这么好练,也称不上什么绝妙剑法了。”四叔仿佛想起什么,有些失神,“你没有内功底子,也不过练习个拳脚罢了。说到底,四叔更希望你永远用不上它!去睡吧。”说罢四叔转回头,兀自皱眉继续看向窗外的夜空。此时此刻,阿然不明所以,还未领悟四叔的意思。

众人天明登程,几日便到了许州,一路虽是风雪不断,但道路逐渐开阔,路旁渐渐有了买卖人家,食宿再无问题,白总管和荣哥也不用准备那么多干粮、清水,一行人有说有笑好不快意。只有颉跌庄主老成担心茶叶受潮,在许州又买了好些白矾重新装箱,这才放心继续赶路。

经过尉氏直趋东京,腊月初八便到了东京南郊。众人都是松了口气,阿然也是兴奋不已,因他早听荣哥等人说起东京的繁华热闹,最是喜欢那些吃食玩艺,早已笑得眯起了眼,险一险就要忘记昨日才学会的剑招。只见城外好一片市镇,商铺一应俱全,越过城墙只看见城里一个高阁耸入云颠,那是大相国寺的排云阁了,这几日大雪不绝,阁上落满了积雪,更显得晶莹剔透。

颉跌庄主在城外南郊也有庄院,大伙便赶起驼队进得庄来,衣食住行都是现成的,颉跌庄主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再不似在外悬心吊胆。吃过晚饭,白总管叫齐众伙计,颉跌庄主呵呵一笑,“大伙听了,这一趟天地护佑,让咱们闯过来了,我颉跌绝不食言,每人十两只多不少!在东京休整三日,让大伙散散心,除作奸犯科外一概不禁!”慕容挑头喊了声好,众伙计都是欢呼不已。当下白总管称好斤两,每人发足十两银子,以完当日在乐乡县的赏格。大伙拿了银子都是合不拢嘴,荣哥在旁看着也是分外高兴,回想起这一路风雨飘零,几乎落下泪来。

傍晚时分城门早关了,慕容、老胡出来牵头,约着众伙计到南郊寻个酒家喝酒去,硬拉走荣哥,四叔例来是深居简出,白总管还要盘账,颉跌庄主怕众人拘谨便推辞不去了,却出了五两银子与大伙买酒。众人欢欢喜喜去了,颉跌庄主便歪在后堂喝茶歇息。

不知几时忽然屋门一开,却是白总管快步闯进来,站在榻前犹自气喘吁吁,手中死死抓着张邸报说不出话。颉跌庄主一见便慢慢坐起,脸也霎时黑下来,“什么样子,今后如何成事!”白总管这才缓过气来,欠身问道:“大人是看过了?”“看过了!”颉跌庄主面无表情。

白总管闻言大怒,“他王义宗算什么东西,一个旁支别部,也配当大帅?!”颉跌庄主怒极猛地一拍案几,“他不配?你配!”不禁高声怒喝:“你要多少钱粮?我倾家荡产置办!现下你就滚回石州去,你能活着进了北京太原府,我颉跌五十岁算白活了!到时候,自个儿把头割下来,给白大帅您当球打!”颉跌庄主骂得声色俱厉,唾沫星子全喷在白总管脸上。

白总管一张腊黄的脸被骂得一阵红一阵白,思索半晌终于跪倒在地,“大人息怒!是可希孟浪了,请大人责罚!”颉跌庄主兀自气愤不已,一脚踢在白总管怀里,将他踢个半仰,白总管却是连忙直起,不声不响低着头不语。

颉跌庄主看他这样,终于落下泪来,不断拍着案几摇头叹息。白总管跪在地上,眼中却是越发光亮,那是一种冷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