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梦·破秋（11）

　　窗外，一阵凉风吹过，吹散了闷热的夏夜，树枝上的斑驳墨叶随风飘落，在空中划过弧形，最终落在地上。

一片小小的蝴蝶状叶脉的叶子从窗外飞了进来，翩翩起舞，落在一道金银点缀白纱的披肩上。

一个长发女子背着身，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脸，只是袖口缓缓出现一道惨白纤细的阴影，那女子伸出手指，轻轻一弹，树叶莎莎滑下，远处的烛光也似乎飘飘然的动起来。

屋内，一个侍女端着药恭谨的走来，“小姐，你该喝药了。”说罢，放下药碗，把窗紧紧关上，转身离开。

女子睁开眼，淡漠的看向碗中的自己，病入膏肓的脸上镶嵌着两个还算清明的眼瞳，深深的眼圈外是瘦骨嶙峋的骨架，脸上涂布的胭脂遮不住惨白的肤色，生得一副好皮囊，却没有一丝人气，她叹了口气。

然后，葱白似的手指不紧不慢挽起了雪白的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手心连着纤细的腕骨，骨节分明到似乎透明无物。

端着药放在嘴边，缓缓送气，再慢慢抿上一口，苦涩的药水让她呛着忙碌的找随身携带的方糖，直到吃上一个才缓和下来。

月上树梢，室内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热，她强忍着不适站起身，扶着墙走到窗边，再次推开窗。

正欲睡觉去，突然，远处一道萤火般的灯光引起了她的兴趣，她目光追随着那个小小的亮点上上下下，忽明忽暗，直到突然熄灭，好久没有动静。

她鼓起勇气，推开门，抱着身子朝那走去。

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距离，突然，一个趔趄，脚下像是碰到什么障碍物，她一下子摔倒在原地。

本就消瘦的身子更是疼的流着冷汗，她扶着心悸的胸口，猛地抬头，看着身下的东西，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一个死人吗？

她立马起身，把手放在他脖子上，闭眼感受到动脉跳动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抬眼看向之前那荧光消失的远处，微微一阖，如同细雨中泛起的涟漪。

-

“你身上挂得什么这么亮，快扔了。”蒙着黑纱的女子抓着那东西试图拿下来。

“祖宗你赶紧放手，这我给未来老婆的定情之物。”男子伸手去扯那玉佩。

“你是傻吗，在月光反射下你位置暴露无疑。”女子敛下语气小声说。

“现在咱一切好好的，你给我。”男子也不甘示弱，使劲一拉，夺回了玉佩。

不过，在面前女子的怒目下，只好悻悻的把玉佩放在衣服前的胸口中。

“等出去了，有你好果子吃。”女子留下一肚子气，一瞬间不见影子。

“那我给你……”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男子的话越来越轻，摇了摇头只好再次蹲下藏在一处。

“哪个女人有你这样脾气，像一个骂街的泼妇，没一点淑女样子，以后找不到老伴就多怨自己。”男子暗暗吐槽。

“她也是为你好吧。”一道女声温柔的话传入男子耳中。

“好个什么，毒妇心肠，一个小人君子。”话音刚落，他愣了几秒，不敢转头，像是想到什么，眼瞳不断扩大好几倍，张大的嘴巴硬生生的咽了一口气，脚不自然的发抖。

空气就这样渐渐冷下去，凝固的水汽流动着诡异的气氛。

一只冰冷的手搭在她肩上，“我叫阿月，你叫什么。”

男子吓得嗖的站起身，连头都没有回，只是一个劲的往回冲。

“救命呀，有鬼啊，有鬼……”

呼救的声音穿透了黑夜的寂静，女子看向远去的身影，缓缓放下手。鬼，我现在这般也确实……像，就不知还就几载时间罢。

沿途巡逻的侍卫听见声响，用夜灯照明，只见一个黑色身影在院子里狼狈的四窜逃离。

“有人闯入，抓贼了。”

话音刚落，一群家丁侍卫猛得朝前面的黑影追去。

前面狂奔的男子像是地狱里逃生的唯一幸存者，煞红的眼睛直直的望向前方，完全忽略掉了耳边传来紧迫的追打叫喝声。

此时，他仿佛只想赶快逃离这窒息的大院，把什么珠宝，什么黄金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正在睡梦中官人被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吵醒，安抚好身边的女子，下床后，边穿衣服边往外赶。

一个仆人急匆匆的跑来，差点撞上那官人。

官人揪住仆人的衣领，满脸飞沫，“外面发生了什么。”

仆人缩着胳膊，颓着头，跪倒在地上，“我正要向大人汇报，外面有一个贼人闯入府中，进了小姐的院子，然后像一个发疯的恶狗四处逃窜。”

官人一听，立即发怒，狠狠踢了那人一脚，“小姐有没有事，你们赶紧保护小姐去，她若有了什么事，我要你们的狗命。”

怒气一震，四周的仆人侍卫齐刷刷跪倒一片。

“奴才遵命。”

随即，一群人急忙的赶往小姐府中，步子在黑夜中不停交替，他们手持刀枪利刃，圈圈包围了小姐的院中。

几个侍卫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墙角的位置发现了蜷缩在一起的小姐，天气本就十分闷热，空气中流动的燥热让她嘴角的皮裂开深深的沟壑，她歪着头，眼睛没有一丝光泽。

“小姐，你还好吗？”

“无碍。”女子避开了侍卫的搀扶，独自一人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打算离开。

月华如水，倾泻而下，璨夜凝霜的身影在月色若隐若现，黑色的发丝在空中隐隐闪着银色的光芒。

众人愣愣的望向小姐，他们一直都知道小姐是很美的，只不过重病缠身，小姐也早已没有以往的气色。

前来的那官人看到那女子，黑着脸大跨步走去，还未开口，就突然用黑色的袖子一挥，“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女子倒下去，惨淡的脸上多了一个红色手印。

“给你说过多少次，你这幅鬼样子少出门。”

女子情不自禁的抽泣起来，跪在地上，闭上眼睛，“父亲，晚上没人看的见我，不会丢你的人。”

官人一激动又准备伸手去打，好在被一个勇敢的侍卫挡了下去。

“一个贱人生了又一个，都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看着心烦。”

“那女儿就不挡父亲的眼了。”说罢，头也不抬就离开。

官人恨铁不成钢的望向女儿蹒跚脚步的背影，他叹了口气，“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呀。”

转头示意不远处的侍女，在他的注视下，回了屋，只是“碰——”的关门的声音让本就不高兴的心情更凉。

“大人何须这般沮丧，人间自有真情在，小姐以后会明白的。”一个道士缓缓走来，他身着青色道袍，腰间系着一根玄色腰带，双眉深邃似海，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大师看笑了。”官人尴尬收起表情，两人相见后，抱拳行礼。

这时手下的人突然跑过来，在那官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官人抖了抖眼，瞬间喜上眉梢，看向道士的眼神变得明晰了不少，“果然不出大师所料，之前那几波偷东西的贼中了埋伏，这下他可算插翅难逃。”

“我到要看看是何神仙，这次还能再逃了苗大师的捆珠锁不成。”说罢，一塔钞票望大师手边推送。

大师眯了眯眼，边说边接过手中的钱放在腰包里，笑着说，“那小偷几次偷盗财物，自天理难容，我也是替天行道而已。”

天上的云层慢慢散开，黑夜变得更加黑，黑得发亮，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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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女子的身体被紧紧缠住，她懊恼进门时没有留神，不小心踩中了机关，一下子一群网从天上洒下来，束缚个正着，还牵动了四周诡异的风铃，发出“森森森森”的声，像阴曹地府来索命的鬼叫声。

怪不得这宝库看似平静，还没有人看守，以为是他放松警惕，没想到暗中弄什么机关，不愧是阴沟里出来的老鼠，手段也是这样下三烂。

她咬了咬牙，但越是挣扎，绳子似乎越发紧，铃铛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她捂住耳朵，但手指开始发软，视线开始重影,模糊，她的眼睛渐渐沉了下去。

突然，一道白光照进了眼中，她瞳孔受到不自然的刺激收缩了好几倍。

“吱啦——”门开了，一群嘈杂的脚步声音围成一片，一声声脚印向她走来，她看不清，不过隐隐约约眼前的人指着她。

“我看看你究竟是那个小子，敢这么不怕死。”说着，官人伸手去扯那人的面纱。

……好晕。

终于坚持不住了，她双腿一软倒了下去。与面前那只手差半个手掌，失之交错。

正当她头朝地撞落，门外狂风聚起，霎那间，屋内乱成一团。

乱飞的金银珠宝在空中狂澜着卷起，砸向众人，纸墨笔砚飘落一地，不停的在空中传送，就连柜子，箱子都东倒西歪，不成型的四散成片，化为了废墟般的碎木屑，迷了人眼。

底下的人要么头朝下趴在地上，要么抱着柱子，要么倚着门缝，或是藏在屏风下苟延残喘。

好一副生动的画面，暗中一人勾起嘴，不过瞬间又放下来。

抱着怀中的女子，一瞬间没了人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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