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十五章电视机的魅力

　　上车后高飞感慨万千，三个月前全家为了他能娶个媳妇儿费心尽力，多方奔走却不能如愿，如今他已经有了一位称心如意的媳妇儿，且怀上了他的孩子。另外还有一位痴心等了他多年的红颜知己，曾经他以为的战友，却悄悄的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一个大学文凭的公务员，却非要嫁给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泥腿子。他暗叹人世间的变化莫测，窗外的景物在飞速的闪过，他想到了家中等待他的姜小云，顿时心里多了几分急切，恨不得立马就赶回去。

火车停在了东地站，高飞右肩扛着电视机，左手提着大布包略显艰难地下了车。

他刚走了两步，刘大飞便迎了上来：估计你东西买的多了，我专门来接你的。说话间接过了高飞左手的大鼓包。

“行啊大飞，考虑的还挺周全。”

刘大飞笑了笑，看着高飞肩头的电视机，赞叹道：飞哥，你这大手笔啊，生活水平直达富农标准，这得花不少钱。

高飞笑了一下：什么富农，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这东西可花了我一千多，要不是因为你嫂子，我根本舍不得。

刘大飞疑惑道：飞哥，什么嫂子？

“我的媳妇儿，你叫声嫂子不亏哇！”

“吃啥亏了，这是应该的，我是吃惊你啥时候结的婚，怎么也不叫我？”

“你嫂子是三个月前来的，我们就没办事宴，只是双方家长见了个面，吃了顿饭。”

刘大飞哦了一声，接着：嫂子是哪儿人？

“外地的”

听高飞这么说，刘大飞也就不问了。在当地买媳妇儿的事可不仅仅只有北山村，各村或多或少的都有，只是北山村较多而已，刘大飞对此早有耳闻。

高飞看了刘大飞一眼：大飞，你要是没事儿，跟我去趟我们村哇，东西有点多，我一个人不好拿。

“这还用你说，我要连这么点颜色都没有，还怎么混，我已经跟我妈说了，自行车也推来了，走哇先回我家喝上点水再出发。刘大飞边说边看向高飞。

“喝什么水了，直接出发。”

“行，都由你”

两人出站后，刘大飞把布包挂在车把上，高飞用肩膀扛着电视机，两人朝北山村走去。

刘大飞开口道：飞哥，这是彩电还是黑白的？

“黑白的，彩的要两三千，根本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起的，就这台黑白的牡丹都让我很心痛，这可是1200块。”

“飞哥，你这几年是不是发财了？又是娶媳妇，又是买电视的，这可都是大开销。”

高飞笑了笑：发什么财，我们村穷山僻壤的去哪儿发财了，饿不死就算挺好了。

“那你从哪儿弄的这么多钱？”

“都是从信用社贷的，现在信用社有一个无息贷款的政策，大飞你也抓紧贷点哇。”

“这钱贷倒是好贷，关键是将来怎么还。”

高飞眉毛跳了一下：怕啥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了，一年还不清就十年，十年还不清就二十年，信用社的人还能把我吃了。

刘大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对。

两人一踏进北山村，便吸引了村民们格外的关注，如今附近的几个村子或多或少的已经有了电视机，而北山村一台都没有，直到今天才由高飞结束的这一历史。一路上凡是碰见的村民都会露出惊讶的神色，不断的有人询问，高飞每次都微笑着给予肯定的答复。

走到水台时，二人碰上了钟大山，钟大三一脸震惊地看了看电视机，又看了看高飞，开口道：高飞，这是你买的？

高飞笑着点了点头。

“这得多少钱？”

“一千多”

钟大山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全家累死累活的，一年也就挣个七八百，要买这样一个东西，他们全家勒紧裤腰带攒个两三年才行。钟大山伸手摸了摸，感慨道：东西倒是好东西，就是太贵了，高飞你也舍得？

高飞吸了口气：舍不得也得买大山有些事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就算代价再大也得做，一个男人绝不能让老婆孩子受委屈，你也知道我媳妇是外地人，如今又怀了孕，我得让她过得高兴点。

钟大山认真地看了看高飞，沉声道：小飞，对女人可不能太放纵了，不了以后可不听你的话，该动手的时候必须得动手。随即又拍了拍高飞的肩膀：快回家哇，早点儿安装。

高飞点了点头：大山，一会儿到我家看电视。

此时，水台对面的防洪堤上三个老汉正在闲聊着。他们是北山村最为资深的四大光棍之三，刘老棍坐在一块花岗岩上，左手端着水烟锅美美地抽了一口后：高老四的这个小子挺能折腾，买媳妇儿他就是第一个，这买电视又是第一个。

蹲在刘老公左边的杨老山赞叹道：这小子不错，有点魄力了。

“别看他年纪轻轻的，那把式可是全村最好的，老三，我看好这后生。”刘老棍边说边看向高飞。

戴八圪蹴在刘老公左边的一块花岗岩上，双手抱着膝盖，幅度轻微地来回晃悠，刘老棍话音刚落，他开口了：这年轻人就是太轻浮了，好不容易弄了点儿钱，不买牛羊买了个那，看看那股得意劲，绊一跤摔倒了就不跳了，钟大山可比他强多了。

杨老三好奇道：老八，你说说这中大山比高飞强哪儿了？

“首先，大山比较稳重不乱花钱，其次，大山心狠手辣，将来一旦有了合适的机会，必然会大有作为，心慈手软的人永远成不了大事的。

刘老棍认同的点了点头：我这一辈子就吃亏在这上面了。

杨老三想了想：他如果当兵混社会也许会有所成就，一个普通农民这么一副狠辣心肠，可不是什么好事。

戴八立马反驳：三哥，这我可就不认同了，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在哪都是一样的，你们是没见他打媳妇儿的那狠劲儿，看着人都害怕。

“那不把人打坏了、打傻了”刘老棍担忧地看向戴八。

“我见还行么，人的承受能力可不是一般动物能比的，尤其是女人承受能力更强，再说那女人就得打，打的越狠越听话；大山那女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刚开始又是打闹又是绝食，被大山打了几次后再也不闹了。”

杨老三接话道：老八，你这个结论可是太极端了，那是人又不是牲口，娶媳妇是用来传宗接代过日子的，是用来疼的，每天打来打去的能过得下去？你看哇，这大山早晚有一天得闯祸，他的心太狠了，我前几天路过，刚好赶上了他出手，那哪是打人了，打牲口都没有那么打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哎，是啊，这大山下手确实太狠了，我也见过一次，吓得我好长时间都没敢再去那一带”说话间，刘老棍眼中闪过一道惊惧。

“哎呀，你们都在这儿了，听说高飞买了一台电视机，咱们看看去。”说话的是北山村四大光棍的另一位郭斗苍。

杨老三闻言站了起来：走哇，咱也去看看热闹。

“走”随即刘老棍，戴八也起身，四大光棍朝高飞家走去。

高飞走进院子时，姜小云正在院里散步，看到高飞后高兴地迎了上去，当他看到高飞额头渗出的汗珠后，用手巾轻轻地替他擦了擦。

高飞面露微笑，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这一刻，此刻他觉得就算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擦完汗，高飞扭头对身后的刘大飞：大飞，这就是你嫂子

刘大飞连忙：嫂子好！

高飞又对姜小云：这是我初中同学刘大飞。

姜小云招呼道：你们快进屋吧。

此时，传来高飞他妈的声音：回来了，路上没事儿哇？边说边走了过来。

“妈，没事，电视机已经买回来了，”

这个事他爹他妈是知道的。在跟姜小云说之前，高飞就探听过两人的口气。

当时的高老师是这么说的：小飞，如今你已经成娶妻成家的，就算是分户了，你跟小云好好过，具体怎么过那是你俩的事，买什么不买什么，你们商量就行了，不用找我们。

高飞他妈对旁边刘大飞道：小伙子，你是……”

刘大飞连忙道：审，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高飞的初中同学，我叫刘大飞，以前来过。

高飞他妈这才恍然道：奥，我说看你怎么有点儿眼熟呢，累坏了哇！赶紧进屋哇。

二人进屋歇了不到五分钟，高飞就坐不住了，拍了拍刘大飞的肩膀：大飞，行动哇，争取今天晚上就能看上，天黑了就不好弄了。

“走，那就弄哇。”

刘大飞挖坑架天线，高飞接电调试电视机，两人紧弄慢弄，天色暗了下来。为了便于调试，高飞直接把电视机放到了外边，经过两人的努力电视机终于出了画面，围观的村民们欢呼喝彩，几个孩子高兴到道：出人影了，出人影了。

信号终于稳定了，播出的正是1983年版的西游记，电视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出，画面很精彩，声音很响亮，在单调而枯燥的小山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小孩们第一时间赶去了高家，大人们的心也被勾得痒痒的，牛来宝三两口便喝了多半碗稀饭，手里拿着块玉米面发糕：爹，你们先吃，我去看看。不等牛大旺开口，便没便没了人影。

钟大山听到声响后，跳下炕便走，走出门后发现没穿鞋，他又返回穿鞋，之后便一路小跑地赶往高家。

附近的苏有福拖拉着布鞋，端着碗边吃边看，不到一刻钟高飞家原本宽阔的大院已是人头攒动，树上树下，树前树后，空地上，栅栏上，到处都是人。

凡是来的人都被电视里精彩的画面深深地吸引住了，有不少人还是第一次接触电视机，感到很惊奇，每当电视中孙悟空的金箍棒砸下时，村民们都会下意识地伸手来挡或是头部往后缩，满是紧张之色，连续几次后，村民们才确定那金箍棒并不能打出来，神情才有所放松。

村民们的精神高度集中，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眨都不眨一下，怕错过了精彩的镜头，苏有福看的也很投入，糊糊洒到鞋上都没感觉到。

钟大山也是神情专注，一泼尿硬是从开始忍到结束，尿了足足有两分钟。

尽管人多，声音却并不嘈杂，偌大的院中只有电视机的声音，看着村民们全神贯注的样子，高飞的内心十分感慨，之后每当回想起这一幕时，高飞都唏嘘不已。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到了12点，电视里的人影突然消失屏幕布满了雪花，村民们顿时便急了，让高飞赶紧处理。

院中顿时嘈杂起来人们发出了各种声音，有的商讨电视剧的情节，有的讨论出现雪花的原因，有的催促高飞赶紧修理。

高飞、刘大王同时行动，一个转动天线，一个调试电视机，两人忙了大半个小时，急得满头大汗却依旧没有人，院中的嘈杂声越来越大。

高志权披着件军大衣走到了高飞面前：小飞，别弄了，应该是到了转播时间了。

高飞点了点头：那就不弄了，等明天早晨再试试。随即又对着院中的人群大声道：乡亲们，不是电视机坏了，是转播的时间到了，大家都回哇，等明天再来看。

村民们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牛来宝上前：高飞，咋就不转播了？

高飞看了他一眼：来宝，关于这个问题，你得问转播台，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哇。

牛来宝带着疑惑的神情不满地离去。

苍茫的夜色下，高飞对怀中的姜小云：小云，对咱们的电视机满意不？

“太满意了就是看的人太多了，把咱的栅栏都压断了。”

“这是刚开始，村民们图个热闹，过两天就没人了。”他拍了拍姜小云的肩膀：小云，我还给你买了不少好东西，等天亮了，你看看喜欢不？

姜小云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往高飞的怀里使劲钻着钻，没过多久，窑里便传出高飞那充满节奏的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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