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悬崖边的核桃刺客

　　临期超市的塑料袋勒得掌心肌肤发白，我盯着袋底三颗干瘪的核桃叹了口气。这年头想搞点免费蛋白补充都得攀岩走壁——半小时前翻越郊区废弃果园的锈铁栏杆时，衬衫下摆还挂在带刺的树杈上跳舞。后背那道凉飕飕的破口子，现在正和隔壁大排档飘来的辣椒油香气进行亲密接触。您有新订单提醒。手机在裤兜里震得发烫，古董店客服账号弹出三条催发货消息。我蜷缩在月租六百的折叠床上，用美工刀撬着核桃青皮，忽然觉得人生就像这颗发霉的核桃：外面裹着层苦涩，里面还他妈可能是空的。刀尖突然打滑的瞬间，左手虎口的山形胎记传来针刺感。抬头望向滴水的天花板裂缝时，月光正好落在那道新鲜的血线上——这形状怎么看着像小区门口王大爷养的二哈的牙印？隔壁情侣又开始了日常摔锅砸碗协奏曲，我抓起核桃翻身下床。

手机电筒光束掃过后巷积水，昨夜被救护车拉走的守园人住处还亮着台灯。那只装核桃的竹筐卡在金属护栏缺口处，枝条上残留的青苔像是某种远古密码。五点十分的薄雾浓得能切片涮火锅，我蹲在百年核桃树下嚼着最后半块冷烧饼。树干裂开的眼睛状瘢痕正在渗出树脂，恍惚间竟幻视成小区超市总把临期品藏货架底层的张阿姨的脸。手指刚触到树皮，警笛声突然刺破晨雾，吓得我差点把核桃仁塞进鼻孔。这边！偷核桃的翻墙跑了！保安的吼声带着宿醉的沙哑。我脚下一滑抱住树干，指甲深深抠进树眼疤痕里。这时才看清枝头核桃都长着诡异的六边形纹路，活像满树微缩版的秦始皇陵出土瓦当。后背皮肤突然灼烧般剧痛，像是有人往脊柱浇了滚烫的麻辣锅底。怀里撞进个毛茸茸的球体时，我甚至以为自己抓到了保安队长饲养的那只肥胖橘猫——直到它仰头发出幼兽呜咽，舌头上倒刺刮过我淌血的伤口，这才惊觉事情比相亲遇到前女友还惊悚。

坠落感持续的时间足够默背两遍《兰亭序》。后背撞上冷硬岩壁的瞬间，我发誓听见自己尾椎骨在唱《青藏高原》最后那个高音。倒悬的视角里，灰蓝毛团正在猛舔我虎口处的血线，三十米外成年洞熊掀翻整棵冷杉的架势，让我想起上个月在动物园看狮虎表演时翻出观众席的熊孩子。崽啊，我拎起幼崽后颈皮，你家长这起床气够续费十年暴走漫画会员的。小家伙歪头啃我运动鞋带的模样，简直和地铁口碰瓷卖萌的流浪狗神似。摸向装核桃的裤袋却抓了个空，腰侧不知何时结出大片暗青色图腾。这纹路活脱脱是核桃花纹的高清人体复刻版，按面积计算足够买下三斤临期核桃仁。石屑纷飞中三支黑曜石矛贴着耳际掠过，其中一支精准扎穿我的AJ鞋头——感谢史前猎人，让我断码清仓买的假货终于有理由报销。崖底升起带着焦糊味的炊烟时，幼崽突然仰头发出高频鸣叫。这音调莫名耳熟，仔细回忆才想起像极了楼下吴老二修电动车时砂轮打磨金属的动静。

某个记忆碎片突然苏醒：守园人病房窗帘缝隙里漏出的最后几个音节，正是我用淘宝九块九包邮的录音笔录下的濒死呓语。敢情这是激活了远古版Siri语音助手？我贴着岩缝往下滑，臀部传来的凉意提醒我牛仔裤已经在穿越时壮烈牺牲。幼崽叼着半片破布料往前拱的模样，颇有直播间家人们捡漏时挥舞破瓷片的文物贩子风采。成年洞熊的怒吼突然转为惊恐低呜。石壁暗处缓缓浮现十几双萤火虫般的眼睛，火把光芒照亮为首之人脸上的赭红彩绘——那图腾纹样，竟与上周「拾古斋」收来的新石器时代陶罐上的云雷纹一模一样。领头的猎人举起燧石刀指向我腰间的图腾，人群突然齐刷刷以头触地。幼崽趁机扑向火堆旁烤得半焦的野兔，场面堪比超市限时折扣时冲锋的大妈群。我揉着快散架的胯骨，突然想念起硌人的折叠床和隔壁的情侣吵架交响乐。后背图腾开始发烫的刹那，手里突然多出颗裂开的核桃。史前星空下，青皮纹路里渗出的树脂正沿着指纹浸润，与掌心胎记融成暗金色的一道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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