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矛盾初显

　　以前在大学里面，四人一间的宿舍，大家有说有笑，和隔壁几个宿舍都打成一片，同学们在一起好不热闹。工作后，白天上班跟其他窗口的同事坐在一起，工作闲暇之余也会聊聊天，大厅里8号窗口的敏姐和9号窗口的聪哥，一直是对欢喜冤家，明明互帮互助，却故作争吵打闹，一会一句“衰仔”“扑街”“痴线”，不明情况的人以为他俩又吵架了。一旁的同事早已见怪不怪，这种可以直接对骂的同事情谊，让安然很是羡慕，即使最亲近的朋友也很难这样互怼互骂中增进友谊，真正诠释了什么是“打是亲骂是爱”。作为一个外省人，安然的本地话也是从这些最地道的俚语开始入门的。怎么说呢，本地人一大段一大段说什么，安然刚开始基本听不懂，但只要是爆粗口了，安然一定是听得懂的。也多亏这一对欢喜冤家的日常普及，起码让安然不至于吃语言的亏。

中午回到宿舍，三人间的另一位本地室友任琪琪是一个小话痨，最喜欢同人分享，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中的，今天办业务碰到了哪位纳税人，前两天周末去哪里做头发美甲了，哪家店的衣服很好看呀，家里父母又给她介绍对象……她心里藏不住事，甚至连同事间，她看谁今天脾气不好了，今天谁的穿搭不好看，她都事无巨细，与同室友的安然和杨舒讲。刚开始安然也陪同着听着，随口附和着，但谈到同事之间的看法，安然觉得不好在背后过多议论，也就没太多搭话，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听着，就像听人聊八卦一样，听听就好。杨舒却特别感兴趣，不管是讲同事关系还是生活琐事，她都能和任琪琪越聊越欢，各种八卦聊得眉飞色舞，整个聊天氛围热闹非凡，时而低声吟语，时而开怀大笑。安然默默听着，渐渐也觉得不大能融入她们的话题，索性坐在床上，随手拿起一本闲书翻看。

中午饭后的午休时间就这样打发了，午休后继续上班。来到锦溪分局上班，白天虽然有叫不完的号，好在领导同事们都相互帮助，特别是师父斌哥对安然十分耐心和包容，这让安然感到十分温暖。安然也用心学习积极肯干，工作中逐渐适应了节奏，到下午5点半准时下班。下班后解决了晚餐，稍作休息，也基本上7点不到。晚上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挥霍。刚入职的安然一到晚上，习惯性的先给爸妈打电话，问问弟弟学习情况，跟父母聊聊工作的事，晚上又炒了什么菜，虽然聊的时间不长，但能跟父母打电话聊聊天，安然一天的状态也就放松下来了。然后就是去洗漱好，因为要等李亦航忙好后煲电话粥，小情侣你侬我侬，想你爱你的话说一百遍听一万遍也不觉得腻。一般这个时候安然都会避开杨舒跑到四楼的空置休息室去打电话。这是一个需要私密空间的话题，待到煲好了恋爱电话粥，安然回到宿舍也差不多快10点了，因为还没有发工作制服，安然暂时还是穿着日常衣服上班，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对穿衣还是很有自己的想法，追求大方得体简单舒适，因为年龄小，经常被人误以为是实习生，安然想把自己打扮得成熟稳重些，喜欢在网上看一些小西装类的职业装，加上每个月发工资，安然完全自由支配，所以刚开始的一两个月经常收到快递，晚上试衣服退衣服买衣服也成为了下班后的一项重要内容。

晚上的时间，安然排得满满的，刚来的一两个月，晚饭过后，杨舒和安然还偶尔去单位旁边的江边散散步，两人会聊聊工作和以前的生活经历，话语的主导权永远在杨舒这边，她不管安然想不想聊这个话题，都会不停地追问，这样一场闲聊下来，杨舒就把安然的过往经历摸地一清二楚：老家哪里的，父母什么职业，大学学什么，考公经历呀，男朋友在哪个学校呀……事无巨细，安然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一场谈话下来，仿佛是被全面考察了一番。而反过来，除非是杨舒主动说自己的情况，不然安然是不会过多详细询问的，她没有这么强烈的探知欲望。渐渐得，安然不大喜欢再单独同杨舒出去散步了，晚上基本上待在单位楼里。虽然各忙各的，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难免还是要交流的。回到宿舍，杨舒有时在电脑上同人聊天或者做些自己的事情，安然同她搭话，她是爱答不理应一声。这和白天工作场合下，杨舒的那份聊天热情截然不同。公众场合下，杨舒不管遇到谁，都十分热情，主动发起各种话题，总之绝不会让话题落地，氛围一定是火热的。但晚上宿舍里，只有安然和杨舒时，杨舒似乎有些冷淡。这巨大的反差，让安然对杨舒始终保持一定的心理距离。

还有两个小细节，让安然感到有些不舒服，杨舒每次与安然聊天时，眼睛总是直直盯着安然看，仿佛要穿过安然的眼睛看穿她内心的任何想法，安然被这样直直盯着感觉有些不舒服，倒不是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就是感觉有些不自在。安然时不时会把眼光投向其他地方，缓解一下这种眼神对视聚焦下的紧迫感。安然在与其他人交流时，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也会直视对方眼睛，但不会这么一直盯着，是时不时对视交流，这样才感觉自然而轻松。另外一个细节，是杨舒在不自觉的情况下，用手近距离指向安然，要她去做什么事情。在安然看来，用手指人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而且凭什么指挥我做什么事呢。例如晚上一起炒菜时，杨舒不自觉指着安然说，你去打碗水来。就这个动作和语气，安然已经有些排斥了。安然从小的生活成长环境，请他人帮忙绝不是用下命令的口吻，换做安然来，她定是用温柔请求帮忙的语气询问：舒，能帮我打碗水吗？诸如此类的行为差异，让安然感到不舒服，但碍于同事又是室友的身份，安然也不好因为这些小事情多说什么，毕竟每个人的成长经历和生活习惯是不一样的，但刻在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让安然产生很明显的不适。在与杨舒的相处中，安然仿佛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内心的一些条条框框，她曾经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随性跟任何人都好相处的人，但现在她发现自己也是有要求的，如果有人不停触碰到她的底线，她便会变得没那么包容随性，她发现了自己原来也有苛刻尖锐的一面。她不会也不能要求对方为此改变，但一定会想办法尽量远离让她不舒服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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