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殭屍外賣員與帶血差評

　　謝晦推開那扇熟悉的、發出“吱呀”抗議的木門，反手將其關上，隔絕了外面晦明街傍晚時分的些許涼意。他捏著那張觸感冰涼、邊緣毛糙的紙條，走到屋內那張老舊的八仙桌旁，隨手將其拍在了積著薄塵的桌面上。

“操，”他低聲罵了一句，聲音在空曠的店鋪裡顯得有些突兀，“現在這陰間的業務都他媽卷成這樣了？送個外賣還搞起差評威脅了？服務態度不好是不是還要搖人兒來堵門啊？”

他盯著那紙條上用疑似乾涸血跡畫出的歪扭骷髏頭，以及那行充滿了怨念和委屈的“超時差評！你的外賣涼了！！”字樣，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年頭，真是活久見，死了都不安生，還得出來跑腿送外賣，完了還要擔心KPI和差評，簡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他再次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紙條上那暗紅色的字跡。冰涼的觸感依舊，那股微弱卻清晰的屍氣縈繞在指尖。這屍氣很“新鮮”，像是剛沾染上去不久，但並不濃烈，沒有那種新死之屍暴戾兇煞的感覺，反而更像是一種……長期接觸、潛移默化下形成的“職業病”？就像老煙槍身上總帶著煙味，屠夫身上總有血腥氣，這送外賣的……難不成天天跟屍體打交道？

謝晦皺緊了眉頭，腦子裡閃過一絲荒誕的念頭。難道真是個殭屍在送外賣？清朝的那種？穿著頂戴花翎騎著共享單車？畫面太美，他有點不敢想。

就在這時，他腦海深處，那本與他“借命續魂”狀態綁定的神秘古籍——【晦明錄】輕輕震動了一下。緊接著，一個模糊的念頭浮現，如同水面泛起的漣漪。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一股微弱的指引感，像是體內某個沉睡的部件被喚醒，輕微地指向門外街道的某個方向。

【生機羅盤】的雛形功能被觸發了？

不對，這次感應到的不是“生機”，而是一種極其特殊的“陰氣源”，正在快速遠離。那股陰氣的性質，竟然與紙條上的屍氣同源！

“嘿，有意思了。”謝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剛剛還在為劉半仙那個潛在的威脅感到頭疼，轉眼就送上門一個更離譜的樂子。他倒要看看，這“陰間外賣”到底是個什麼章程，又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敢給他晦明居的謝老闆送“差評”？

好奇心像野草一樣瘋長起來，壓過了那點怕麻煩的惰性。他抓起桌上的差評紙條，轉身幾步就重新拉開了店門，快步走了出去。

傍晚的晦明街，行人稀少。昏黃的路燈依次亮起，將兩旁老舊建築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在斑駁的石板路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陳舊的線香和潮濕氣息混合的味道。

謝晦沒有絲毫猶豫，根據腦海中那越來越淡的陰氣指引，朝著街口的方向追去。他的腳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踏得很穩，活死人的體質讓他幾乎感覺不到疲憊，只有一種奇特的輕盈感。

穿過狹窄的街道，來到與外面現代化大街交匯的街角。車水馬龍的喧囂聲撲面而來，霓虹燈的光芒映照著夜空。謝晦的目光迅速掃過周圍，很快就鎖定了一個略顯怪異的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某團外賣騎手制服的背影，跨坐在一輛半舊不新的電動車上，似乎正在等紅燈。制服是標準的黃色，頭盔也戴得整整齊齊，但他的動作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僵硬和遲滯，仿佛關節生了鏽，又像是提線木偶。尤其是他裸露在外的脖頸和手腕皮膚，在路燈和車燈的交錯光線下，呈現出一種極不自然的青白色。

“喂！”謝晦揚聲喊道，同時快步走了過去，“送外賣的！等一下！”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壓過了周圍的噪音。

那個外賣員的身影猛地一頓，然後以一種極其緩慢、極其僵硬的姿態，一點一點地轉過頭來。

當他的臉完全轉向謝晦時，饒是謝晦見慣了各種“非主流”存在，也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

這傢伙的臉色青白得像水泡了三天，眼眶深陷，嘴唇乾裂發紫。最顯眼的是，當他似乎想開口說話時，嘴角咧開，露出了兩顆明顯長於常人的、尖銳的……獠牙？

臥槽！還真是個殭屍？！

謝晦心裡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還往前遞了遞手裡那張“差評”紙條：“你的差評單，是不是送錯地方了？”

那殭屍外賣員的目光呆滯地落在紙條上，似乎辨認了一下，然後用一種含混不清、如同喉嚨裡卡著一口老痰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顧…客…就是…上…帝…差…評…扣…錢…”

他的聲音乾澀而沙啞，配合著那張青白的臉和若隱若現的獠牙，以及那身極具現代氣息的外賣制服，形成了一種強烈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反差萌……不，是反差驚悚。

“你這上帝也太嚇人了點吧？”謝晦忍不住吐槽道，同時警惕地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再說了，誰給你差評了？我根本就沒點過外賣，你這單子哪來的？”

殭屍外賣員似乎有些遲鈍，歪著腦袋，像是宕機了幾秒鐘。然後，他伸出僵硬的手指，在腰間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個看起來像是十幾年前產物的、屏幕還帶著裂紋、外殼沾滿可疑污漬的“地府終端”。那玩意兒像個加厚版的POS機，屏幕是幽綠色的，散發著淡淡的陰氣。

他用指關節在屏幕上戳了幾下，動作笨拙得像是在玩老年機。屏幕閃爍了幾下，浮現出幾行同樣是幽綠色的、扭曲的文字。

殭屍外賣員把終端湊近，似乎在費力地辨認，然後口齒不清地念道：“訂…單…孟…婆…湯…加…冰…地…址…晦…明…居…簽…收…人…謝…晦…？”

念到最後兩個字時，他那雙空洞的眼睛似乎聚焦了一下，緩緩抬起，落在了謝晦的臉上。

“孟婆湯？！加冰？！”謝晦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聲音都拔高了八度，“誰他媽給我點的孟婆湯？！想讓我失憶還是直接投胎啊？！”

這玩意兒也能外賣了？還加冰？陰間的服務這麼周到，考慮過陽間顧客的感受嗎？！

殭屍外賣員似乎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嚇了一跳（如果殭屍能被嚇到的話），身體微微後仰了一下，然後用他那特有的、毫無波瀾的語氣，慢吞吞地回答：“不…知道…可能…是…地府…客服…年底…送…溫暖…？”

送溫暖？送孟婆湯當溫暖？這他媽是來自地府的“親切問候”還是“死亡通知單”啊？！

謝晦捏著那張散發著屍氣的差評紙條，看著眼前這個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殭屍外賣員，以及他手裡那個顯示著“孟婆湯加冰”訂單的地府終端，只覺得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按在地上反覆摩擦。

劉半仙的威脅還在腦後盤旋，這邊又冒出來一份指名道姓送給他的孟婆湯訂單。

這日子，真是越來越有判頭了。

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在搞他？還是說……地府那邊，出了什麼他不知道的變故？

一連串的疑問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讓謝晦站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看著那殭屍外賣員似乎因為等不到回應，又開始僵硬地轉動脖子，準備繼續等紅燈送下一單（或許是送給哪個倒霉蛋的黑白無常催命符？），心裡那點看熱鬧的心思徹底被一種更深層次的疑惑和警惕所取代。

這“孟婆湯”訂單，絕對不是惡作劇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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