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拘妖拿魄，甲马三术

　　“裴道长还请稍作等候，当下方医师在诊治，老爷陪在三夫人身旁。”管家许淳询问一旁丫鬟几句，一脸歉意的对裴渊说道。

“无碍。”

裴渊面上淡笑不改，摆手回应了一句。

他收回原本看向宅舍的目光，也行至回廊避雨，负手观赏起了夜幕细雨中的内院池塘。

“善远观......”

原本被众人围在当中的白裙女子，看着一侧裴渊的背影，口中复述了一遍此三个字。

她念叨过后越发觉得耳熟，似是从前听什么人提起过，却也一时间未曾记起，从何处听到过此三个字。

裴渊到来之后的寂静很快被打破，众医师再次热火朝天的说起话来，盘道的盘道，互相介绍生意的介绍生意，好不热闹。

‘想来此人，应是附近某个小观的道人罢......’

‘此地那许县令真是急得昏聩了，寻常的道人也就会念经祈福，哄骗乡里，请来此人又于事何益？’

白裙女子如是想着，瞥了眼的裴渊背影，顺带着便要开口，对那搭讪裴渊无果，悻悻而归的朱荣旁敲侧击的出言询问些什么。

却在这时。

白裙女子恍惚间，听到一阵杂乱的呢喃声。

好似有许多男男女女，正聚在一起说着话。

这呢喃声不甚清晰，很是细微，可只是听着，就给白裙女子一种浅浅的不适感。

“什......什么动静？”

她忽的想到了什么，目中蓦然多了些许惊惧，频频扫视周遭。

其他人也在同一时刻，听到了那杂乱的呢喃声。

初时，大部分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发觉其他人与自己一样，也听到了这呢喃声。

立时间，众人一个个神情莫名恐惧起来，彼此惊疑的打量着。

“快看！那是什么？”

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过后，有人惊呼出声，众人不约而同的转过目去，看向宅舍正面的一扇窗子。

许府内院除却两座偏宅，便独有中央这一座大宅，宅门紧闭，一旁透过窗纸的灯火幽微，橙黄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站立的影子——那影子是一道佝偻的人形，此刻正舒展着身形缓缓站起。

头发花白的管家许淳，以及与他一般等在宅门前的两个侍女，也是在这惊呼之下，将目光看向一侧透出橙黄灯光的窗子。

“老爷......不像！什么人？！”许淳紧锁着眉头，看着那道影子，突兀爆喝一声。

这声爆喝还未传开，那本来细微的呢喃声，就如同被引爆了一般，霎时间，已是化作了尖锐无比的声声嚎叫，在宅舍内乍起，一瞬传遍了整个内院！

这一刹，内院中除却裴渊之外的所有人，都觉己身的五脏六腑都仿佛纠结到了一起，剧烈的痛楚一下子好似窜上了头顶。

“啊！！”

“啊啊啊！！痛啊！！”

一个个医师惨嚎着躺地打滚，管家许淳和其身旁两个侍女，似首当其冲一盘，竟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撞得倒飞近丈！

呜呜！

而后那尖锐的嚎叫声再变，化作如婴孩啼哭的声响，一经出现，就好似强行塞入回廊中众人的心底。

众多医师、白裙女子与管家许淳等人，俱是心神有了一刹的涣散，便在极度的痛苦中，变得恍惚起来，周身毛孔冒出阵阵稀薄的白气，汇在院中，与水塘的水汽混在一起。

咔嚓！

一道犹如石破天惊般的断裂声，打散了回廊的寂静，惊得众人登时回魂！

宅舍内橙黄的灯火彻底熄灭，窗子猛地四分五裂，木质墙壁竟是从内部被撞开，四下白气翻腾，大片乱飞的木茬当中，一团乌光倒飞而出，呼的掠过半空，撞在了回廊角落的柱子上！

咚......！

那四五尺粗的柱子立即被撞得漆面破碎，裂纹蔓延，整座回廊都似震颤了一下。

旋即，便见那倒飞的乌光如同泡影破碎，竟是显露出一件残破的灰色皮毛大氅，其内裹着一个半身浴血、衣衫撕裂的女子！

这女子的模样虽说是狼狈不堪，可其伤势却似并不重，动作未有半分停滞。

其撞裂柱子的一瞬，借力将身形一拧，便如张弓猛射，腾得弹起，一言不发，飞身就冲至那白裙女子身旁，竟是一把将因一番变故瘫在地上、痛苦干呕的白裙女子扯住，顺着回廊朝外狂奔而走！

“方医师......！”

管家许淳迎面就被破碎的墙壁砸倒，从五脏六腑被拉扯一般的剧痛中堪堪回过神来，望了眼离去的两个女子，口中呼喊一句。

随后他奋力爬起朝着宅舍内瞧去，张口便喊。

“老爷！老爷！”

可宅舍倒塌的墙壁后，唯黑乎乎一片。

未待管家许淳寻见自家老爷，宅舍内传出的婴孩啼哭声，再次化作尖锐的嚎叫声！

轰......轰......

地面在震颤！

沉重的脚步声中，一道蛮牛直立大小的黑影，自宅舍内显现，晃晃悠悠走了出来。

这蛮牛大小的黑影还未欺来，那扑面而来的阵阵令人作呕之腥风，就将回廊内正被剧痛折磨的众人骇得神情剧变，惊叫连连。

一时间，众医师、侍女也顾不得身上剧痛，纷纷强自起身，跳水的跳水、奔走的奔走，眨眼的工夫，就已作鸟兽状四散而逃。

唯有管家许淳，紧盯着这道自宅舍内走出的黑影，面上带着深深的恐惧，咬牙道：“阁下，不知我家老爷被你如何了？老爷乃是朝廷命官，河阳县丞，他若出事......”

许淳说到此处，便骇得说不出话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在廊道两侧灯笼光芒照射下，那宅舍走出的黑影显露出其模样，竟是一道身披无数外翻的血痕、浮肿胀大的巨大尸体！

这巨大尸体身上如云的黑气缭绕，道道黑气之下，尸体的那张脸，竟与许淳早夭的孩子一模一样！

“我儿......”

不待许淳有什么反应。

巨大的尸体一遇廊道中水汽，大片的脓包飞速膨胀，如炒豆子一般爆开，噼里啪啦崩出大片绿色浆血，带着极端的恶臭，糊了许淳一头一脸！

“啊啊啊......唔！”许淳刚要惨叫，一口绿色浆血就钻入了口中，恶臭直贯天灵，两眼一翻倒地不起。

......

一丝丝白气，从内院或是奔逃、或是瘫倒的众人周身冒出，汇聚在宅舍正对着的廊道之中。

廊道中的白气越发厚重，如水流一般，朝着破开个大窟窿的宅舍前汇聚。

一道黑色的模模糊糊气团，悬在倒地的许淳身前，一道黑色的气线，将这气团与许淳连接，观那许淳的身上，哪有半滴绿血？

气团呼吸一般吞吐着周遭白气，原本虚浮的质地，也随着汇聚的白气，变得有了些许凝实，倏忽朝着周遭伸出道道黑色气线，一一扎入内院中的众人体内。

凡被这黑色触角扎入的人，皆是如同许淳一般，浑身筛糠似的抖动一阵，紧接着软倒在地，陷入昏迷，面色迅速变得苍白，似是被不断抽取着什么东西。

一道原本奔向远处奔逃侍女的黑色气线，猛地在半空中拐了个弯，如蛇一般，蜿蜒着扎向水塘旁，一道负手而立的身影。

噗！

那道身影周遭如血的光华一闪，便见这道黑色气线如撞铜墙铁壁，竟崩散开去！

“呵，不过是一团妖气凝形，幻化而出的粗浅把戏......大明光轮！”裴渊冷笑一声，霍然转身，目光如电，盯着那团黑影。

他大袖一展朝前拍出，掌中指诀变幻，一道刺目的金光，便自指端陡然绽出。

他指端金光初如粒米大小，迎风便涨。

眨眼间，已是化作磨盘大小的一团金光，金光如轮，齿节分明，带着极凝实的质感，呼啸着破空而去，迎面就碾在那宅舍前的一团黑色妖气之上！

轰！

二者相撞的一刹，那团妖气竟是如同纸糊的一般破碎开去，嗡鸣一震，大片的余波四散，小半个屋舍都被打碎，碎石木屑四下乱飞，回廊青石地面寸寸断裂，塌入水塘。

裴渊身形周遭一层赤红如火的护体真气外放，挡住飞来的碎石木屑，另一手朝天虚抓而出，似是强行箍来了一团云气。

这云气白莹若雪，流动不已，自裴渊虚抓的掌中散向他的周身百骸，顷刻间将他本的身形托起，令他踏空而立，朝着那团妖气的方位疾冲而去。

呼！

那团被打得破碎的妖气，被某种力量拉扯，朝内里猛然坍缩，又轰然爆开，化风卷向周遭，其内掉出了一具衣衫半解、露着大片白皙的躯体，丝丝红雾自这躯体七窍中脱离，化作一道细细的红线趁势往半空中急掠而去。

裴渊在爆开的妖气冲击下，身形不由自主的飞退，周身赤红的护体真气连连震颤。

他却并无慌乱，而是转目扫了眼那坠地的白皙女子，知晓此女应是主家那位三夫人，见其生机仍在，所处之处也无凶险，也不多看，移开了目光。

“贫道来都来了，尔不过区区一道精魄，还想走！”他目光再转，紧盯着那红线，待四周妖风势弱，手中一招，那灿如骄阳的大明光轮归于掌心隐没，猎猎袖袍一抖，取出一道散着浓郁青光的物什，朝着那道已掠出几十丈的红线劈掌打落。

呜......！

那物什一经催动，便化生出大片实质字符，青光大绽，唰的凝出一道索钩，贯空而去，如携烈风，呜呜作响，霎时之间，已是将那红线一圈圈拘住。

红线如遭雷噬，立即展露妖形，化作一只巴掌大小的虚幻形体，红耳粉毛的狐狸模样，奋力挣扎着，可那青光索钩却似带着根根光刺，越挣扎收得越紧，根本挣脱不得，反倒让其损伤不轻，本就虚幻的躯体，眼看着更虚幻了几分。

“你这小道，可知我乃是鬼蛟大王麾下......”

见挣脱不得，这形体虚幻的狐狸，竟是急急地口吐人言，其声娇俏婉转，似妙龄少女一般！

还未待其说完，裴渊已是迎面踏云飞来，面无表情的展袖一挥，将这道妖物被拘住的精魄卷起，打入了一个镌刻着密密麻麻铭文、散发着黑红之光的小巧玉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