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寇武
书名:我为剑主 分类:玄幻 作者:苏三微 更新时间:2024-07-25 23:53:50
听到裴渊的回应,石寇武精神一震。
他面色紧张,高大的身形不由地朝着裴渊迈出两步,急声问道:“在下是石老镖头义子石寇武,不知裴道长是在何处见过家父?”
其他镖局之人闻言,也是将目光看向裴渊,更有甚者,早已经悄然按住了刀。
对于这突然现身的道人,走南闯北的镖局众人虽无甚稀奇,但也是心存警惕。
裴渊并未开口回应什么。
他只是将视线,落在石寇武身后,那自房门地下,弥漫出黄黑臭血的屋子。
这屋子仍旧从内部封死,里面的人应当是一个都未出来过,再结合眼下的情况看,其内既寂静无声,那应当是已经尽数死绝了......
为何会如此?
那片诡域乃是被他斩杀的胖道人放出。
而那胖道人,昨夜就已死了。
被他一道剑气斩在面门,头颅化作两半儿。
暴走的红灯笼,散发着的红光笼罩范围虽不小,却也并未蔓延到附近......这屋子里的人,是怎么死的?
眼见这道人并不回应,而是看向自己身后的屋子,石寇武的脸色陡然惨白下来。
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昨夜,此地生了一场诡祸。”
裴渊收回目光,暗自一叹,神情如常的说道。
他不打算继续停留,只待寻卷破席,裹了车夫方慧海的尸体,就立即离开这村子。
丝毫没有搞清楚,昨夜生了何事的心思——虽说他已有了猜测,觉得此事应与这荒废大宅藏着的隐秘有关,但......这又与他何干?
他对于弄清楚这荒废大宅的隐秘,的确有些兴趣。
但那也只是为了那可被面板转化的阴冷能量而已,至于石老镖头等人,与他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如实想着,裴渊留下一句话后,就不再理会镖局众人,也不再去管地上的那具骸骨。
他一手推开这第二进西侧偏房的房门,转身走进外屋,看着车夫方慧海的两截尸体,蹲下了身。
......
诡祸!
昨夜此地生了一场诡祸!
裴渊这话一出,登时令镖局的几条大汉同时色变,其中有人身形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几人对裴渊出口之言,虽有所怀疑。
但涉及到诡物,皆是自心底生出了强烈的恐惧,一种强烈的阴冷感,席卷了几人心神!
就如同再临诡域,几人不由得毛骨悚然、脊背发寒,心中的恐惧如漩涡般,飞快壮大!
用尽办法也无法离去的诡域、凡人几乎无法抵御的诡物、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人规律......
身怀武艺,也根本不能助长几人分毫胆气,只会让他们更加明白诡物的诡异与不可抵御。
纵然只是和诡祸稍稍相关,也足以让人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
“寇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瞧我这记性,我婆娘今日生孩子!那恶婆娘说了,今日不回去就永远别回去了,寇头......”
“老许,我好像中毒了,五脏六腑刀割一样,你快搀我进城看医师......”
几条大汉相互对视一眼,纷纷打了退堂鼓。
各自扯出了理由,与石寇武打了招呼,竟是不消片刻工夫,就已走了大半儿。
独剩下刀疤脸大汉、赵羽二人,与低着头、哪怕同伴纷纷离去也没有什么反应、身形僵硬的石寇武。
刀疤脸大汉眉头紧皱,看着其他人离去的背影,在原地徘徊几步,目光瞥了眼面无表情的裴渊。
这道人所言,是真是假,他并不知晓。
但此次来寻石老镖头,并非镖局行镖。
他只是应了石寇武相邀,又思及石老镖头在镖局中地位,才来的罢了,眼下既然都牵涉到了诡祸......
他咬咬牙,对石寇武抱了抱拳,道:“我疤脸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但家中女儿尚且年幼,实在是......寇头,对不起了,我先走一步。”
“寇头,你也莫要久留。”赵羽看了眼石寇武。
与其他几个大汉不同的是,他知晓善远观的不凡,故而对于裴渊所言,更加相信几分。
同样的,心中升起的恐惧,较之将信将疑的其他人也是更加强烈!
“既然这位裴道长说,此地昨夜生了诡祸,那我等回去上报府衙之后,自然会有府衙派能人异士前来查探,届时自然会搞清楚此地生了何事,找到石老镖头.......”
“我等不过有把子力气的凡人,何必掺和这等管不了的事?若误了性命去......唉.......”
赵羽不安地扫看四周,不断低头扫看身上,生怕沾染了什么东西一般。
话音刚落,他又深深地看了眼石寇武,瞥了眼裴渊走入的第二进西侧偏房,这才匆匆迈步离去。
于是场中就剩下石寇武一人,站在深秋初晨潮湿的冷风中,衣襟猎猎。
......
“你虽非我所杀,却因我而死。”
“若非我雇你赴此行,你怎会遭此横祸?”
裴渊看着地上两截的车夫方慧海尸体,好一会儿,才伸手一抚,将其瞪大的眼睛合上,站起身来。
他左右一扫,脚下微微用力,踩碎一块砖石。
铛!
一颗崩起的石子被他踢出,打在外屋两具腐尸中,靠里的那具腐尸腰间,将腐蚀攥着的一柄长刀击飞。
长刀撞在一侧墙上,落地翻滚几圈,方才不动。
刀身之上,沾着黄黑的臭血,看起来斑驳,刀刃闪烁着寒光,隐隐能从其上感受到一股血腥煞气,死在此刀下的生灵当不少。
“此三人所用兵器含煞,若非特殊一些的官身,便是匪徒,方慧海应就是死在这三人中的某人手里。”
裴渊并未收起这长刀,也未去搜两具腐尸,左右找不见破席,便入了里屋去寻。
车夫方慧海乃是他所雇佣,才有此一行。
而今既死,那他理当让其入土为安,日后再回河阳城,当寻其亲缘好友,稍作帮衬,以了此番因果。
一入里屋,率先嗅到的是一丝香气。
这香气极淡。
里屋和外屋的破门半掩不管,可他先前竟是半点儿都未闻到这香气。
香气很淡,幽然若兰,似女儿家的体香,不知是何物散发出来的。
裴渊并未多嗅,几乎立时就屏住了呼吸,还将吸进鼻腔的香气一并排出,方才在里屋扫看起来。
“没有神念感应,果然吃亏。”
“日后决计不可,再轻易令神念枯竭。”
裴渊迅速在里屋的炕上,扒下来一层一揉就掉渣的炕席,又来到屋里唯一的桌子前。
桌上黑布遮掩着,裴渊扯去黑布,就瞧见一个个二指大小、整齐如豆腐块堆叠的金光闪闪之物,竟是一桌子的黄金,还是品质上佳的精金!
一摞二十条,有近三百摞之多,这里竟然有几千条的精金!
哪怕个头小了些,一条精金大概有三两,五六条精金才能合一个二十两整的制式金锭,可胜在量大,粗略一算,这里竟近乎有两万两的精金!
裴渊并未有什么激动,只是面色古怪。
外面死的那三具腐尸,莫不是世俗间,有些名头的大盗?
“那香气的源头,就是这些金子,这么淡的香气......常人根本嗅不到!是这批精金主人,特意留下的标记?”他鼻子动了动。
如是猜测着,他对于这飞来横财,也不客气。
一挥袖,就将这近两万两精金收入了百解囊。
不管什么香气,也穿不透百解囊。
当然待他回观后,再抽空将这些精金,以地火大略的熔炼一番,便可随意使用了。
市面上流传的黄金,有火金与精金之分。
火金即是粗略处理过的金矿石,虽有金名,但粗制的很,只比质地好些的银子,贵了五六成而已。
而精金就不同了,淬炼的工艺复杂,步骤繁多,成品明黄如有光,较火金精致百倍。
同样一两精金,价值是一两火金的二十到三十倍,哪怕放在修士间,也算是一种低廉的同样货币了。
“这两万两精金,倒算不错的收获了,折合成劣质灵晶,也能换个两块半到三块。”
裴渊心中稍有安慰,摸了摸下巴。
他拽着炕席来到外屋,将车夫方慧海的两截尸身拼在一起,用炕席卷了,提在手中。
虽说,百解囊内的事物并非堆在一起,其内的空间也并非寻常空间,不必担心弄脏什么。
但用百解囊装尸体,他还是有些抗拒的。
一手提起炕席卷着的方慧海尸体,裴渊不再久留,手中掐诀,催运体内腾云术的术种。
术种的凝练并不容易,往往需千百遍的练习,才能凝聚成功。
再经过不断的修习,方可一步步的蜕变,跨过入门、小成、大成,直至圆满,圆满的术法种子,据说会产生某种玄妙的变化,但那就不是此时的裴渊能窥视的了。
雪白的云气在他周身汇聚,如在他的周身,凝出一圈白光氤氲。
呼!
顷刻间,一团白气裹住裴渊与他手中提着的尸体,猛地掠出房门,冲天而去,唰的就掠上了半空。
于半空中身形稍顿,俯瞰几眼,裴渊的目光一凝,皱了皱眉。
日头已在天边探出,天光彻底亮了起来,瓦蓝的天穹万里无云,前几日的乌云盖顶早已消失无踪。
借着万丈霞光,可见下方大宅如井,圈圈似围,于半空中看起来,颇有些诡异。
而这片大宅的中心处,赫然是昨夜他曾经过的那片不断扩张之水塘,若是有什么隐秘的话,八成就藏在那片水塘深处.......
‘日后自有回来探寻之时。’
裴渊目光在眼前一凝,唤出虚幻的面板,又很快将之散去。
此番阴冷能量,转化成的演化点不少,足有二十三点之巨!
将这些演化点,点在哪一项好呢......
心中暗自思索着,裴渊的身形再动。
他驾驭着周身的白气托住身形,不快不慢的掠过长空,片刻后消失在远天的霞光下。
......
下方,裴渊未关注处。
第二进,东侧偏房的房门已被利器劈开,冲天的恶臭,粘稠无比,从屋内流淌而出。
一具具倒地的腐尸,或是堆叠在一起,或是孤零零的躺在一旁。
除了身穿衣物的不同之外,看起来就像路旁一捆捆扎好的茅草——不论生前地位高低,死后也不过是一具了无生机的尸体。
黄黑的血水,在地上凝固了一层。
一道高大健硕的人影站在黄黑血水中,身后是一排深深的脚印。
这人影站在化作腐尸的石老镖头身前,嘴唇微动,面庞略微扭曲。
“阿爹......”石寇武终于轻声吐气,闭上了双目,却紧紧地握住拳头,抓得拳心滴答渗血。
这时,一个淡漠的男声,在四周凭空响起。
“生与死,是这世间唯一能平等的东西。”
“人与人的差别,有时候比人与狗都大,一个皇帝,一个乞丐,二者的人生千差万别,可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将迎来死亡。”
“哪怕是当世那些大能、巨擎强者,又有谁敢言一句不死?”
“生死如轮,是谓大桎梏!”
“我辈修士求取长生,便是为了打破这世间最大的桎梏、枷锁!”
“破生死之轮,一证永证!”
“什么大能、巨擎,也不过是在这条路上走得远一些罢了!寇武,你以往太过软弱,身为蛟龙,竟妄图潜身于鱼虾之间......”
“鱼虾何等脆弱?”
“世事无常,一个浪头就打得他们化作粉身碎骨!什么平凡安乐,什么幸福美好,不过是过家家一般,无非是人心幻境!一场镜花水月,掩耳盗铃罢了!寇武,看着你这些凡人的尸体,你可明白?”
“他们是因你而死!”
“既与蛟龙行,自遇蛟龙劫!一群凡人,怎么配与你同行?”
“一丝蛟龙劫气,就能叫他们死得凄惨无比,回答我......你还要留在凡间,掩耳盗铃吗?”
这男子的话,如同铁凿一般,字字诛心,钉入石寇武的心底。
石寇武扭曲的神情渐渐平复,只残余着那深入骨髓的悲伤。
他蹲下身,毫不顾忌地抱起石老镖头的腐烂尸体,不自觉地哽咽,大滴的眼泪从眼眶滑落,不多时竟是嚎啕大哭起来,堂堂九尺大汉,却似一个孩子!
那不知藏身何处的男子并未继续出言,任由石寇武大哭发泄。
过了许久。
石寇武的哭声渐消,直至于无。
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息一声。
“槐叔,义父他们是怎么死的?和之前那个善远观的道人有关吗?”他沉闷地发问。
“你终于肯用我的力量了?”
那男子的声音如湖中坠石,不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