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太和殿上，各怀鬼胎

　　养心殿。

赵奕坐在龙案后，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批改奏折。

宰相林竹贤、大宗正赵清站在龙案前，神色有些紧张。

兵部侍郎杨安是天子特地召唤前来的，面无表情，难掩眸子里的惶恐和紧张。

“哈哈，林相，大宗正，你们两位看看，这两个逆子，互相攀咬，行蝇营狗苟之事，实在是令朕大失所望啊。”

天子怒极反笑，两根手指敲打着桌面。

林相年近五旬，须发斑白，面色依然红润，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机智和隐忍都藏在一双眸子里了。

“陛下，皇子的折子，讲的乃是陛下的家事，请恕老臣不敢擅自观看。”林相垂首，恭恭敬敬答道。

“朕的家事，也就相当于国事。尽管看！朕赦你无罪。”赵泽笑道。

林竹贤翻看了几张折子，面色依然冷静。赵清看了几眼，就扭头不敢再看了。

“哼哼，这两个逆子，竟然做出这么多恶行，真是愧对祖先。朕怎会有这样的儿子？”赵泽叹道。

“陛下，老臣以为，行大善不拘小恶。七皇子和九皇子即便是私德有亏，只要对我大夏有功，依然可以将功抵过。”林竹贤小心翼翼地答道。

“爱卿所言极是。”

赵泽心里明白：事关大夏王朝国运，对于皇子而言，才在德先。只要不作出谋朝篡逆、残害血亲的大恶，私德即便有亏，也是无所谓的。

赵清也拱手道：“明日，燕国使团就要抵达京师。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是一定要出席的，不妨让几位皇子也一同出席接见仪式，若是那西云郡主有刁难之意，也能命令两位皇子伺机反击，有理有据，扬我国威，抵消折子上列举之罪。”

“好！就这么定了！”

赵泽拍案，目光凝重。

燕国使团之行，除了结盟大事，也是对自己皇子们的一次考验！

“太子在作甚？有太子的奏折么？”赵泽问道。

“太子殿下目下正在天晚集军营中练兵。”林竹贤拱手说道。

“呵呵，练兵？练兵好啊，除了在书斋中读圣人文章，武备也不能松懈。”赵泽呵呵一笑，表面上云淡风轻，眼眸中却掠过一丝惊惧之意。

赵泽这个天子，本就猜忌心重。对于太子赵奕，虽然当前解除了误会，父子关系不错，但也不是无条件的信任。

太子不谋武备，赵泽心里生气：军务荒弛，训练不力，未来储君在大夏如何立足？

太子对武备太过关心，赵泽心里也是担忧：太子若是跟武人走得太近，若是某日来个谋朝篡位，发动兵变，该当如何？

宰相林竹贤何等精细，早就发现了赵泽的矛盾心理，暗暗叹息一声。

天子难，太子也是很难啊。

“陛下，太子练兵之时，兵部侍郎杨安就在跟前。练兵细节，还请杨侍郎讲来吧。”林竹贤说道。

天子微微点头，示意杨侍郎开口。

杨安对天子深深施礼，口齿清楚，条理清晰，把太子赵奕如何练兵、如何改造军械、如何研究阵型等，一一道来。

说到精彩处，免不得添油加醋，把太子一阵拔高。

杨安表面老实，其实也是人精一个，早就看出了天子对太子当前是信任成分居多。于是侃侃而谈，抑扬顿挫，把太子说成了胸中有神鬼之策、百万精兵的英明之主。

林竹贤和赵清在一旁听了，也是暗暗心惊。

本以为“太子练兵”，也就是走个形式。没想到赵奕这个太子，对于军务和武备是真的上心啊！

“太子殿下天资聪颖，腹有良策，此乃陛下洪福齐天！乌桓蛮族当灭，我大夏无忧亦。”杨安终于说完了，对太子下了结论。

“杨爱卿，如你所说，太子英明无比，依着他的战术谋略，就能轻松灭掉乌桓。朕这个天子缺某少断，还是早点让贤，去当太上皇的了。”赵泽笑眯眯地看着杨安，说出诛心之论。

“微臣惶恐！微臣不是那个意思......”

杨安魂飞魄散，膝盖一软就跪下了。

“呵呵呵，杨爱卿为何如此？大夏王朝，父子一体，你忠于太子，也就相当于忠于朕了，朕心里欢喜，你又何必害怕？”

赵泽一脸温暖的笑意，打量着杨安。

“微臣只是据实所奏，绝不敢夹带私货。微臣只忠于陛下，并无二心啊！”

杨安吓得差点尿崩。他心里明白，刚才对太子褒奖太多，夸成了一代英主，引起天子猜忌，以为自己这个兵部侍郎和太子勾结在一起了。

林竹贤打圆场：“杨侍郎，乌桓部落虽然野蛮奸诈，骑兵运用是有一手的。我大夏王朝对阵此等强敌，必须做好长期防御的准备，不能仅靠太子一些谋略战术，就夸大其词，把敌人说得不堪一击。”

赵泽点点头：林相老练，这个台阶给得很好，大家都能下来。

“微臣言辞轻浮了，请陛下责罚。”杨安磕头道。

“太子既然对军务武备感兴趣，这几日就让他兵部观政吧。军国大事，是一个系统的整体，不是他改造几件兵器、想出几个战术，就能逆转乾坤的。让他向兵部诸位爱卿多多请教，也能长长见识，刹刹他那股子傲气。”赵泽命令道。

“陛下圣明。”三人一起说道。

林相和赵清对视一眼，两人均是一样的心思：天子准备给太子更大的权力了。多半是燕国使团不日就要抵达大夏京师，想要太子临来抱佛脚，长长见识，介时也能为大夏朝廷争口气。

三日后。

太和殿内，庄严肃穆。

龙椅上并无一人，皇帝赵泽还未来到。

群臣侍立御阶之下，脸上均有一些不安之色。

除太子之外，几位皇子也在殿上。

六皇子赵岩，这个老实人站在一旁，强装镇定，眼神有些惶恐。

七皇子赵贤、九皇子赵泰，两人均是锦衣华服，但是互相之间瞪眼相向，恨不能平吞了对方。

二皇子遇刺身亡，三皇子、五皇子、八皇子早夭。

四皇子赵彻，身体多病，作风佛系，常年在府上静养，并未参加此次活动。

一些臣子窃窃私语。

“那燕国使团由西云郡主亲自带领，有一千多人，气势汹汹的，一看就不怀好意。”

“若是我大夏坠了威风，只怕大夏和燕国之盟，前景不妙啊。”

“唉，太子虽然暂时位置无忧，可太子的才识智慧，只是平常。那西云郡主眼高过顶，看到大夏的储君如此模样，岂不是心生蔑视之意？”

“其实此次接待燕国使团，也是天子对诸位皇子的考验啊！”

“不乐观，不乐观......只盼天佑大夏，保住夏、燕联盟，勿要再起刀兵。”

大体上看，众人对太子赵奕并不看好。

“圣上驾到！”

“太子殿下到！”

伴随着高总管两声悠长的高喊，大殿顿时安静下来，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