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时茧

　　陆昭昭站在陆家老宅的阁楼里，旧空调在天花板上发出临终般的轰鸣。她的手指抚过积灰的胡桃木衣柜，突然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盒——盒盖内侧贴着泛黄的便利贴，是陈默潦草的字迹：给昭昭的时光胶囊，2015.7.21。

盒内躺着一盘未拆封的卡带，标签上时茧（终版）的字迹被水渍晕染。2025年的阳光穿过彩色玻璃窗，在卡带上折射出破碎的光斑，像极了十年前暴雨夜陈默眼中的泪光。

楼下传来装修工人的电钻声，陆昭昭将卡带塞进复古播放器。电流杂音过后，钢琴声如潮水漫过阁楼：

当秒针啃食最后一片晚霞

齿轮碾碎未说出口的回答

沙哑的女声突然卡顿，接着是陈默低沉的叹息：昭昭，这段主歌还是不对。背景里传来打火机轻响，烟草燃烧的滋滋声混着暴雨敲打玻璃窗的节奏。

陆昭昭猛地关掉播放器，指甲陷入掌心。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陈默在暴雨中砸碎订婚戒指，她站在陆家大宅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霓虹里。三天后，他的保时捷在长江隧道追尾油罐车，化作新闻里冰冷的数字。

手机震动，是记忆重构科技的推送：陆女士，您父亲委托的AI语音复原已完成。屏幕上弹出陈默的虚拟影像，穿着她送的藏蓝毛衣，脖颈处还留着车祸时的旧伤。

昭昭，虚拟陈默开口，声线带着微妙的电子音，我知道你在犹豫是否要听那些未公开的录音。有些真相...或许永远封存更好。

陆昭昭颤抖着点击确认。阁楼的投影仪启动，2015年的影像在空气中展开：

25岁的陈默坐在录音棚控制台前，手指在调音台上游走：这首歌本该是我们的婚礼主题曲。他转头看向镜头，眼里映着年轻的陆昭昭。画面突然扭曲，切换到医院病房——心电监护仪的绿线剧烈跳动，陈默戴着氧气面罩，用淤青的手指在IPAD上写：别信陆家的说辞...

影像在此处断裂。陆昭昭盯着屏幕上的裂痕，突然想起父亲书房保险箱里的黑色文件夹，每次她靠近都会被严厉呵斥。

夜幕降临，陆昭昭站在黄浦江观景台，江风卷着细雨扑在脸上。对岸的东方明珠在雾中忽明忽暗，像极了陈默最后那条未发送的短信：昭昭，我...

手机震动，是记忆重构的提醒：根据陈默先生的遗愿，我们将在您35岁生日当天解密最终录音。日期显示正是明天。

回到老宅，陆昭昭翻出父亲的旧笔记本。1995年10月的某页写着：陈默父亲的肝癌晚期，必须尽快拿到那块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支票，金额正好是陈默车祸前突然归还的那笔巨款。

暴雨在午夜突袭。陆昭昭抱着卡带蜷缩在飘窗上，听着陈默留下的未完成旋律。当唱到因果在齿轮里发芽时，窗外划过一道闪电，她看见陈默站在雨中，手里捧着她最喜欢的蓝玫瑰。

昭昭，虚拟影像突然出现，有些事我该告诉你...

话未说完，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用户情绪波动，为保障体验安全，将自动终止程序。

陆昭昭对着黑屏冷笑。她起身翻出工具箱，拆开卡带外壳。在磁带夹层里，藏着一张泛黄的化验单——陈默的肝癌晚期诊断书，日期是2015年7月20日，车祸前三天。

窗外，第一缕晨光撕开雨幕。陆昭昭将诊断书和支票照片发给记忆重构的客服：我要解锁所有真相。

当AI复原的陈默影像再次出现时，他的表情带着从未有过的沉重：昭昭，你父亲用我父亲的命威胁我离开你。他的声音带着哽咽，那天我去签分手协议，你父亲给了我张支票，说这是给我爸治病的钱。

陆昭昭感觉世界在旋转。她想起陈默最后那条短信的草稿：昭昭，我得了和我爸一样的病。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在发抖。

虚拟陈默伸出手，却穿过她的肩膀：我不想你看着我像我爸那样慢慢腐烂。他的影像开始闪烁，原谅我用这种方式离开...

陆昭昭突然明白，车祸根本不是意外。她抓起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却在这时收到记忆重构的邮件：根据陈默先生的遗嘱，所有真相将在您听完这首歌后自动销毁。

播放器自动启动，陈默的声音在阁楼回荡：

相爱是未完成的时差

时茧里藏着未愈合的疤

当指针吞噬所有回答

我们在错位的时空发芽...

陆昭昭蜷缩在满地散落的旧物中，看着晨光一点点吞噬卡带。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窗外传来外滩的钟声，与十年前陈默在电话里哼的旋律完美重合。

她永远失去了质问的机会，只剩下错位的琴键和褪色的CD，证明那场从未开始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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