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雨夜蝴蝶

　　雷子航的皮鞋踩过凌晨三点的积水，裤脚溅满泥点。他踉跄着撞向便利店玻璃门，收银台前的林小夏抬头时，正看见他胸前的酒渍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又输了？她将热豆浆推过去，杯壁凝结的水珠在台面上洇出深色圆斑。雷子航扯开领带，露出锁骨处新添的刺青——歪歪扭扭的夏字，像是喝醉的蚯蚓。

这次真的戒赌。他抓过豆浆猛灌，甜腻的液体顺着下巴淌进衬衫。林小夏沉默地递纸巾，指尖触到他腕间的纱布，那是昨夜与人斗殴留下的纪念。

这是本月第三次。雷子航盯着便利店的监控摄像头，看着自己扭曲的倒影在玻璃上摇晃。三个月前他输掉最后一笔家业时，父亲的遗像正从保险柜里滑落，相框玻璃碎成蛛网。

小夏，我......他突然抓住她的手，酒精在血管里灼烧，明天我就去找工作，我们...

林小夏轻轻抽回手，指腹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刺破潮湿的夜色。雷子航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赌场发来的催债短信，红色感叹号像道新鲜的伤口。

暴雨冲刷着城中村的违建铁皮顶，雷子航蜷缩在漏雨的阁楼里，头痛欲裂。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林小夏的未接来电密密麻麻，最后一条消息停在凌晨四点：航哥，我在医院。

他赶到急诊室时，林小夏正坐在走廊长椅上，白色连衣裙下摆沾满泥点。她面前站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金链子晃得人眼花。

弟妹受惊了。男人伸手拍雷子航肩膀，古龙水混着雪茄味扑面而来，我们龙哥说，只要你签了这份股权转让协议......

雷子航的拳头砸在对方鼻梁上时，林小夏的尖叫和护士的惊呼同时响起。他拽着她往外跑，身后传来混乱的脚步声。急救室的灯光在雨幕中破碎，雷子航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永远别信姓龙的。

他们躲进废弃的地下车库，雨水从通风口滴落。林小夏颤抖着撕开他的衬衫，查看背部的淤青。雷子航盯着她泛白的指尖，突然发现她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是他去年用赌资买的假货。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雨水顺着下巴滴落，我......

林小夏突然吻住他，咸涩的雨水混着眼泪。远处传来警笛声，雷子航紧紧抱住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雨声。

三个月后，雷子航站在帝豪夜总会的VIP包厢里，领带笔挺。龙哥的雪茄明灭不定，烟灰落在他新做的西装上。

听说你现在改邪归正了？龙哥冷笑，雷家的独苗，沦落到给人当保镖。

雷子航沉默地看着水晶吊灯在龙哥头顶旋转。三个月前那个雨夜后，他在林小夏的坚持下报名了安保培训班。此刻他腰间别着电击枪，耳麦里传来同事的呼吸声。

龙哥，该上台了。助理轻声提醒。龙哥站起身时，雷子航注意到他西装下隐约露出的纹身——与父亲日记里描述的黑龙图腾一模一样。

演出开始后，雷子航在后台巡逻。林小夏作为特邀歌手即将登场，这是她第一次站上大型舞台。他躲在幕布后，看着她穿着白色礼服走向聚光灯，仿佛看见三年前那个在大学礼堂弹吉他的女孩。

下面请欣赏歌曲《雨夜蝴蝶》。主持人的声音响起，雷子航的心跳突然加速。熟悉的旋律响起时，林小夏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当暴雨洗净所有罪孽

我愿化作蝴蝶飞过黑夜

别再问我该如何停歇

翅膀上的血是重生的契约......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雷子航看见她睫毛上的泪光。台下掌声雷动，龙哥突然起身，带着保镖朝后台走去。

雷子航跟着龙哥走进化妆间时，林小夏正在补妆。龙哥的手搭上她肩膀的瞬间，雷子航的电击枪已经抵住了他后腰。

雷子航，你疯了？龙哥的保镖举枪对准他，林小夏的尖叫在狭小空间回荡。雷子航扣动扳机的同时，听见父亲日记里的记载：1998年冬，龙傲天勾结境外势力......

电流闪过，龙哥抽搐着倒在地上。雷子航拽起林小夏往外冲，子弹擦着耳边飞过。夜总会的消防通道突然被炸开，穿黑衣的人涌进来，为首的正是三年前逼死父亲的债主。

雷家余孽，今天一并解决。债主冷笑，举起手枪。雷子航将林小夏推进安全通道，自己转身迎向枪口。

枪声响起的瞬间，林小夏的尖叫撕裂了空气。雷子航感到腹部剧痛，却看见债主的眉心绽开血花。老K从阴影里走出，手里的狙击枪还在冒烟——他是父亲当年的战友。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雷子航鼻腔发酸。林小夏趴在病床边沉睡，手指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发间投下细碎的光斑。

醒了？老K推门进来，将档案袋放在床头柜上，龙傲天的罪证都在这里，当年你父亲......

雷子航翻开档案，照片里父亲遍体鳞伤，身后是黑龙帮的标记。他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林小夏动了动，睁开眼时，正看见他泛红的眼眶。

我们回家吧。她轻声说，将热粥吹凉。雷子航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她也是这样将温粥递到他颤抖的手中。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他第一次注意到医院楼下的樱花已经开了。

半年后，雷子航站在父亲墓前，墓碑上的照片被雨水洗得发亮。林小夏将一束雏菊放在碑前，无名指上的钻戒折射出彩虹。

爸，我找到工作了。雷子航摸着冰冷的墓碑，这次是正经的安保顾问。

风掠过墓园，将林小夏的长发吹起。雷子航揽住她的肩膀，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他知道，属于他们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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