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矫诏之虞
书名:王莽撵刘秀 分类:历史 作者:醒了就微笑 更新时间:2025-02-25 17:28:40
暮春深深,重坐曲阁,周览泛观,恍恍于世。桃李簇簇花容去,数芽新绿竞出头。熏风阵阵,落英缤纷,尝尽文景盛世华庭,空留残枝尽落红……
王莽休沐闲居家中,有心荷锄葬凋零,却见满庭疏影薄,绣帘垂,碧纱轻隔,遂正冠披衣出了阁房。悠悠天地,攘攘尘世,心躁者比比,素心者寥寥。倚阑静观这紫陌红尘,聆听莺啼鸟啭,仰瞻云卷云舒,赏吻芍药开苞之酡颜,醉听青竹拔节之脆响……
王宇终是讨了份差事,于公车署下执掌东宫南阙门,好呆有了个饭碗儿。王莽依旧行走东宫,日日服侍在东朝左右,三栉三濯亲力亲为,不消多日,又被京中闾里的一干话唠重塑为佳话。
深宫锁心五十载,东朝也非那仙尊泥胎,久久困圄于长信闲馆,懒看高廊四注、华榱璧珰,消磨于寝闼,衰颜于楯轩,久而久之生了厌嫌,便于上巳节上遣了王莽、班婕妤及校尉刘歆等出游了一番。
后来皇帝风闻得知,便动众引辇长乐宫,敦劝东朝勿兴舆宁靖摧折凤体,末了还不忘提上一嘴,说侍中董贤年少孝悌,好加贵于他。然封候裂国事素由东朝一手掌控,刘欣眼尖就撒出把枣儿来,欲封王莽为尚书令,以换董贤封爵加邑。然东朝并非势利之人,自是不吃嗟来之食,就劈头盖脸呵斥道:“爵邑封事非同儿戏,不功不赏,无可指摘!昔日飞将军出雁门战匈奴百死一生,入土也未置爵封侯;董贤素无尺寸之功却封国高安,宫里宫外皆有微词,复加侯邑,置李广何地?”
时骄阳如炙,果茹鼓青,有宫里送来了一筒制简。王莽烦心着王宇代念,果不其然,亲家翁吕简已辞官归养,由从弟王闳领中常侍衔。桂宫各司也作了调整,猛少府平调入了长信。
王莽回阁合简沉思,见原碧扭身端茶进来,便以简击掌笑赞道:“卢儿出落成大人了,像莲蓬骨朵儿,立容、坐姿有板有眼儿,不像那个泥娃子啰!有日给你遇个媒茬儿,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都是仇哇!”
原碧正环手侍立一旁,见家主似有消遣之意,就甩下藕臂嗔怪道:“呿,净说得甚么?奴家这端姿……多规整,家主还来调笑与我!镇日受束那些宫规,不是肃姿便是顶盘,好无聊哦!如今累成一身病骨,还来轰我,当初可是侍妾入府,老夫人可有口头文书的!”
原碧娇嗤着来摇动手臂,王莽只觉一阵酸麻,就曳白一眼佯怒道:“想实冻腊月僵倒路边,尚有气息亟抱入庖内,柴薪软熏,沐浴热汤,如今个头是见长了,却陋习不改,活脱脱一野丫头,这便是尔学的女则?”原碧听了颇不耐烦,胳臂一丢嘟嘴道:“鹰嘴鹞目的,还嫌弃我?可惜小娘我屁股沉,休想一瓢泼出去!”
忽闻窗外有沓沓声,原碧就慌急躲于门后,见王翁叩门入内来报,言说成都侯、侍中王邑于府闼求见!王莽一听从弟过府,遂急急起身,攒袖吩咐王翁道:“快快有请!”一面回寝加衫整冠,一面嘱咐原碧退下。原碧这下藏不住了,就唯唯诺诺地与王翁挨身移出,忽听王翁冷斥道:“没大没小,去扫庭院!”吓得原碧夺路而逃。
待原碧扛了把扫帚游荡回来,便见一衣绸绣金,腰束鞶带的贵人由王翁亲自引踱而入,旋即阁门吱扭紧闭。原碧不由心生好奇,就悄悄问那弄花侍者:“伊人姊姊,此是何人,家主待他如此金贵?”
伊人摆手要她先勿多语,直至移步西厢廊下,方低声回复:“小娘蒙主恩习礼宫中,府上旮旯自是不知。适才那贵人乃家主从弟,王商次子成都侯王邑,领省庐侍中,常伴君王的哦!”
原碧垂眉啃了啃指头,羞答答折身应喏了一声,便敲打脑门儿自语道:这大体格子若心慕我,就糊涂麻缠从了吧!伊人见她在那儿嘀咕,就勾头道:“家主与他关系甚厚,你我切勿闲言支语。”原碧疾又点头称喏,发髻一甩洒扫去了。
王翁将王邑引进阁房,见礼毕摘剑脱了鞋履。待二人落座寒暄了一番,王莽便唤原碧上茶。王翁一旁见势不妙,忙出屋夺下了她手中的扫帚,又狠狠哑声交代几语,方摇头卖力地清扫起来。
原碧将沏好的桔茶置几案之上,玉指轻转,沸茶入卮,香气四溢,蜜汁元汤,吮一口煞是惬意。王邑朗笑着高喝一声:“好茶!”便搓手把赏,一脸贪相,浓眉大眼更趁得精明。
“此乃远东上虞烤茶,滋味饱满,香气高昂。东朝抽空赏了一坛,若好这口,尽皆拿去……”王邑见那一罐虞茶,心里便窝了把东朝的火儿。遂慵懒一笑,摇首叹道:“受之有愧,还得承她拐弯儿磨角儿那份情?做事本就有失公允,待俺喝饱垫足了底气,便去长信殿里讨个公道!”
王莽又搭手给他斟满,岔话道:“汝来自宫中抑或府上?”王邑环眼露白反问道:“兄长未见我身着私服?”王莽轻呡了一口桔茶,呵笑道:“愚兄眼拙,不比当年了,遇风眼流泪,尿尿滴湿鞋,哪里有贤弟这青骢气壮!”
王邑忽而压低眉梢,问:“兄长平素闲散惯了,真的无欲无求了?”王莽垂笑反问道:“人生苦短,何欲何求?”王邑无奈摇了摇首,忽地将漆卮倒掷几案,立身摆袍,气急败坏道:“公车征召兄长入京,乃我国朝万民所请,这入宫数月行走代诏,实缺不予松口半分;那妖人董贤,二十弱冠手无寸功,竟封侯置邑父兄蒙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哇!昏聩至此,无以复加!”
王莽阖目招王邑坐下,又搭壶叙上满满一杯,呵笑道:“真是酒壮英雄胆哪!惜乎无酒,此为桔茶莫说怠慢,喝了桔茶若上头,贤弟哇!福兮祸伏,绝非好事!直木遭伐,甘井先竭。便说那侍中董贤吧!近水楼台先得月,实如冬棚育植的果蔬,看个头儿光鲜,出棚一观,瞬间蔫毙。此次为兄待诏归京,反为西宫挟制之利器。天家尚有势利之交,这泱泱八荒,百姓若何呀……”
王邑扑闪着一对儿铜铃大眼,倏地猛拍胸脯道:“仁兄素以贤名立万,当力挽狂澜于既倒。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小弟不才,定竭尽所能,不枉兄长一世贤名!”
王邑说罢立身欲走,疾被王莽厉声喝止。待他懒散跽坐下来,遂去细细劝慰道:“贤弟也太过浮躁了。静心以养德,德厚而贤达;静心以明智,智达而万方。汝若敛浮华之态,去骄奢之气,得平和之韵……何愁无摅忠报国之机呀!”
王邑抓耳挠腮了一番,浓眉一扬宏声道:“我赴东宫做个陈请。”“做何陈请?”王莽忧心道:“从来名利场,伴和浮世殇。不经寒彻骨,怎得梅花香哇?行事潦草,委屈不得,焉能不遭旁人揆度?两宫不和,非我福泽,你哇,还是太过年青啰!”
王邑见从兄恚碍生怨,便陪着小心嗫嚅道:“兄长如是说,不提了便是,抽空去讨罐上虞烤茶,淡泊名利,祛湿排毒,还不成么?”话音甫落,见从兄不知从何处提了个双耳青釉的瓷瓿来,眼都不抬就瓮声道:“烤茶在此,莫去东宫叨扰便是。”王邑只得尬笑应喏,起身携瓿拜别而去。
皓月当空,流萤如星,朦朦月色溢进窗来,映得那半张磨盘大脸如僵尸般惨白,又似砧板半切的鱼片,有待煎烹;半张则没于昏暗之中,若隐若现,只有眼珠尚是活的,扑眨扑眨着莹白的光泽。
月华中有浮尘恣意游移,无拘无束地上下翻飞。忽闻窗外阴风四起,枝摇叶晃,犹如身临寒窖之中,一叶障目,万念俱灰……这百口族裔为傲的支柱,诚如广寒宫下飘摇的锦梯,杵于汉庭挥椽巨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次日梦醒已日上三竿,王邑挺身去了马厩,扬鞭直奔东宫而去。到长信勒马传进榭间,见东朝危坐廊靠聊着闲磕,就上前展袂施礼拜上。
“免了,坐罢!”太皇太后略动了动手指,便对班婕妤撇嘴唠叨:“看吧,无事不登三宝殿!”见一旁婕妤遮袂窃笑,王邑拂石凳只顾闷头坐下,屁股未热便倾前诡笑,“侄儿得一上虞烤茶,不忍细品,今日特来献与姑姑。”说罢于阔袖中揪出瓷瓿放置案上。
二人一见都面面相觑,摊手不知说什么好。班姬憋着也不说透,只是趣笑王邑道:“这份儿心意你留着吧!长乐宫之大,无奇不有,大献殷勤必有所请,你开口便是。”
王邑眨巴着铜铃大眼,故作懵懂无知道:“好不容易争得一罐,不敢自赏,怎觉得……我热脸贴到凉屁股了!”班姬于此仍不点透,“成都侯乃性情中人,素来豁达,这拐弯儿磨角儿的,多心累呀!”
听这美言绷不住了,索性直入正题道:“皇嫂说这……俺也爱听。王莽已奉召入京有时,舍了个代诏不青不红,召之不予,是何道理,欺我东朝无人么?打狗还看主人面儿呢!”婕妤见他口出不敬,忙起身谆劝王邑道:“君公慎言,这国朝大事,岂容我等鱼虾置啄?此为东宫省禁之地,可切莫再出狂悖之语!”
王邑窥见太皇太后拉着个脸子,心有胆怯,就埋下头来搓叹道:“皇嫂勿怪!这些年我王家子弟贬的贬,黜的黜,初看貌似打压外家,欲强主威,实是打我姑姑的脸哪!”
“住口——”太皇太后勃然变色,见王邑惊乍,又拄杖哀叹:“收后族之权,务揽主威,可垂统矣……”王邑听了嗫嚅道:“惟幸丁、傅,是何道理?姑姑一手扶佐了四帝,懿诏一筒,言出法随!赐爵封侯当轴之权,谁人不从,哪个敢管?今我从兄干臣旁落,壮志未酬,赐个特进又如何嘛?”
东朝凑近谛视着王邑,龇牙小声呵斥道:“特进给事中位媲丞相,乃重臣乞骸加官之封。巨君大义胸有鸿鹄,岂是追逐名利之人?汝要烤茶,朕便赏你,闭上臭嘴出宫去吧!”
东朝叫长御取来了瓷瓿,将两釉罐皆堆他脸儿前。王邑无奈,就身架儿一塌两目一闭,遂无比失落地揖礼退后,揣上烤茶,恹恹退出水榭而去……
出了长信方嘘了口气,小风一吹陡增精神,经前殿西北少府署处,忽而眦角儿灿灿一闪,便提腿进了尚书所。值官乃是年老体衰的曹尚书郎,见东朝红人成都侯光临寒舍是蓬荜生辉,忙退后揖礼寒暄一番。王邑草草回过一礼,将一细绢与两瓷瓿往案上一摆,便跽坐下来倦笑道:“上有诏命着尚书草拟,事出不然,特赏你烤茶权作润笔!”
“皇恩浩荡——”曹尚书郎对那绢书拜了又拜,就奉过抻开恭维道:“份内之事,君公稍憩。”览罢绢书上意内文,便去整备案上简砚。待斟词酌句地草拟了一通,又疾缴尚书令史缮誊写了一份,稍待熥干,王邑就卷简折身出所,只听尚书令史缮于后追喊:“君公莫慌,还需仆射核印呢……”话音未落,人已走远。
一湖浮翠,遮不住古筝靡靡之音。湖中伫一绛雪轩,敷于这瘦骨嶙峋的石山顶上,碧草青苔染古韵,桑石磴道盘螺旋。上得阶面,有五株海棠绕轩绽放,忽淋一阵花瓣儿雨,海棠花若雪片一般纷纷飘落,洋洋洒洒,一地红毯。
绛雪轩中,玉鸽轻绕,有轩中美人手抚鸾筝,边拨边唱。初见伊人眸若清泉,盈盈澹澹。腰似细柳,裹一袭水粉弹墨妆缎交领裙,足蹬碧色团绣白梅凤头履,艳白纤指,套烧蓝翡翠金蕊的护甲。扣唇轻启,歌随筝飘,若潺潺流水,若走马摇铃,或若孤雁腾起的声声啼鸣,哀婉断肠……
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意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若泣若诉,如痴如醉,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自赵飞燕姊妹入宫不久,便诬陷许皇后行巫蛊之术,皇后许娥被废居昭台殿,又回头诬陷班婕妤与皇后同罪。
孝成帝受其蛊惑便问罪婕妤,班姬只是凄凄一笑,道:妾只闻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得福报,为邪欲以何望乎?若使鬼神有知,岂有听信谗思之理;倘若鬼神无知,则谗温又有何益?妾非担不敢为,也不屑为……肺腑之言打动了孝成,成皇帝听后羞愧之极,特向班姬泪目致歉,又加恩厚赐班姬二十金饼以正视听。
后于竟宁元年的五月,成帝因与赵氏姊妹日日缠绵,夜夜寻欢,不幸崩殂于赵合德宫中。大司马王莽怒火中烧,疾率司隶、廷尉前去问罪。赵合德自知大势已去,遂白绫悬梁自缢身亡……
明光宫太子登极之后,王莽欲追赵飞燕入廷尉议罪,却因赵氏受傅后重贿,有献言扶立新君之功,傅后便命新帝刘欣烧了谏疏,且立飞燕为皇太后。后又听信皇太后谗言,贬去了班姫太后的尊位。班婕妤为防赵后肆意陷害,遂投奔于长乐宫东朝羽下,不谈风月,不问世事,只弹忠贞不渝之咏调,书黄钟大吕之怨辞。
一曲终了,张起悴颜,始见磴道之上有一公子亭亭玉立,辨是王邑,便起身揖礼,“外弟不于西宫伴驾,因何于此争得悠闲?”王邑敞袂回揖道:“休沐两日,偶得清闲,听曲声曼妙循声而来,方见才女抚筝吟唱,空谷天籁,凝神细听……”
班姬一听“噗吃”笑了,嗔怪道:“骗子嘴,还花言巧语!高山流水遇知音,惜我非是俞伯牙,汝也不是钟子期……还有那烤茶可是得了双份儿,可曾奉还人家王莽?”王邑一见漏了馅儿,就窘着个脸子埋怨道:“恕我多嘴,皇嫂三句不离王莽,若是兄长此番前来,皇嫂也忍心将其居此炙凤烹龙么?”
一句话躁得班姬两腮飞红,便扭过身去嘟哝道:“看你那破嘴,哪壶不开开哪壶。”昔日屡屡遭赵太后罗织构陷,皆由王莽解围环护,说未生情,纯属嘴狞。巨君那凛凛正气冽冽铮骨,早已被伊人镂刻于心壁,埋得愈深,也愈动情,真忧心某某日若洪水猛兽般刀尖舔爱,冲破了樊笼。
婕妤见王邑还在捂口哑笑,便趋下轩台,别过脸去,拘谨地吩咐一旁宫人:“外边烈日杲杲的,引侍中殿中叙话吧!”回到长秋,见风轮轻转,暑意渐消。王邑拂袖遣退了左右,便于袖中拎出简来,揖礼恭奉在班姬面前,嘶哑着嗓门求告道:“愚弟斗胆,诚乞娘娘加玺封印!”
婕妤莫名地接过简来,又疑惑地审视了王邑一番,展开一看,花容尽失。遂匆匆卷起又塞还王邑,疾背过身去诘责道:“你这胆子是愈发大了!念尔青骢从无在意,可这矫诏乃欺君大罪,小则枭首,大可夷三族哇!不知你何来滔天之胆,竟敢如此祸稔萧墙?你我事小,殃及无辜,你于心何忍呢?”
王邑见皇嫂惊惧至此,就将拟策轻掷案上,回头又斜睨了班姫一眼,忽而放声狂笑起来。婕妤赶忙双手护耳,缩手缩脚哑怪道:“为嫂只一掌印詹事,叫我又能作何呀?王邑呀王邑,非是嫂嫂埋怨你,王闳与你同庚同轮,然砥节守公,严谨忠直,怎不似尔年少轻狂?戳玺封印由母后亲掌,哪能你我私下收授?你且回去焚毁了事,嫂嫂眼花,啥也没见……”
王邑见皇嫂吓得不轻,也知自己太过孟浪,就捻袂上前深施一礼,懊丧道:“侍中王邑殿前失仪,诚乞娘娘折节恕罪!”稍顷见班姬折身不理,遂猛撩袍摆“噗通”跪地,叩拜下去,点如捣蒜……
班姬怜见心生不忍,忙折过身去双手搀扶,且闭目摇首、泪水涟涟道:“外弟快起!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双亲。此番回府,先与巨君斟酌一二,若是有意,嫂嫂岂有不帮之理?”
王邑无奈摇首道:“实不相瞒,愚弟也曾去过静园,也曾与从兄推心置腹,然从兄一生为名所累,不与人争。你我悉知姑母为人,贤淑智鉴,慈德昭彰,决非是那肆奸植党、前恭后倨之素人。出此下策,别无它法哇……”
班姬听后沉默了良久,见青窗有余晖斜洒进来,一截一截,蹦蹦跳跳,恰似与伊人初识的心情。那千般风流,万种情种,都一点一滴地包好裹实,深深埋置于心境中……
为君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兀自释然,笑靥如花,就唤那随侍掌印私府女官,请出了东朝的金螭虎纽印玺宝匣。私府将拟策轻轻卷好,又以缄绳捆结扎实,方在绳结之处置上黏泥,将阗玉玺宝祭出戳印……
待封泥置于篦上烘炙稍许,婕妤便将拟策封好,亲手交与王邑道:“竹简封印便为懿旨,小可置爵,大可动天下。我一遗孀了无牵挂,可叹从弟胆比天高,须知伴君如伴虎,务要当心为是呀!”
王邑双手捧过拟策,遂朝婕妤“扑通”跪倒,声泪俱下道:“弟愚不才,犯险求生,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可叹娘娘染池鱼之虑,若有来日,定与娘娘牵马坠蹬,结草衔环,以报感遇忘身之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