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元婧

　　林大人常年在外奔走，家中事事都由大夫人说了算。今天算是林秋栗苏醒后被广知的第一天，合情合理该去大夫人门下一走。

只是不知道这大夫人对她什么感情。又害怕显出自己不存在之前的记忆而招惹事端，便侧敲旁击的套路宣儿一路。

“姑娘你就放心吧。大公子最近在府中，夫人那张嘴和那双眼，都使到他身上去了。”宣儿说到。

大公子？她还有个哥？

“大公子……最近心情如何？”她装着明白，试图套话。

“嗯……应该是不错的。昨天大公子从青楼买了一个歌妓回来，被大夫人骂了好一会呢。”

“哦。那送回去了吗？”

“没有。”

看来这大公子也是个痴情的。应该平时也不会太多注意到她。

林秋栗想着，抬眼一看，与一位妇人撞了眼神。

那女人坐的笔直，左手搭在扶手上，右手放在腿上。一身深棕色的印金花纹服，配上一串略微发白的挂饰。头发白了几处，也被金钗遮住。眉眼间透露出慈祥与乐观，但仍然是面无表情。

大夫人见她站在门口不动，轻轻问道：“傻站着干什么呢，孩子？”

亲切的语气一下就把林秋栗引入了室内。

她学着电视剧里的女孩，恭敬地低下头，屈膝想要‘请安’。又觉得好像不适用这个朝代，便停在一半，又弹回去。

大夫人看她的膝盖又要下又要上的，觉得有趣：“这是在做什么？你们年轻孩子之间的打招呼方式吗？”

“没有，没有。只是睡得久了，身体有点不灵活。”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编的话连自己都不信。

“哦，这样啊。没事，就我们两个还要什么礼仪呢。”大夫人温柔的笑着“对了，准儿昨天带回来一个歌妓，虽然是青楼来的，但唱的的确是不错。我看你平时喜欢研究曲子，你就跟她去学学。早日能给煜王弹上一曲。”

平时，竟然还喜欢研究曲子？这前世还挺大家闺秀的。但到最后，怎么又扯上煜王了？

“母……夫……”林秋栗又停住，卡在了称呼上。

宣儿见状，赶紧上前，贴在耳边轻轻说到：“唤大夫人。”

“哦……唤大夫人有所不知，我昨日刚与煜王取消婚约。怕是不能给他弹琴了。”

宣儿震惊的看着她，什么唤大夫人，是大夫人！还直言不讳直接将此事告知，也太没规矩了。

“取消婚约？”大夫人来不及顾虑什么称呼，直接问道“皇上收回圣旨了？”

“听煜王提过一句，他说会让皇上取消的。”

“呵，”夫人轻笑，逐渐放松“那圣旨是煜王殿下自己请的，现在会自己回去请皇上收回？虽说圣旨之事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但龙玺都印在了上面，哪能说改就改呢。”

这些事，她从未知晓，也从未想过。这么看来，取消婚约真是一件难事。可如果婚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为什么要在昨天早晨把她从林府急匆匆接去煜王那演这么一出？

林秋栗低头思索着，总觉得事情很奇怪。

“不好意思，唤大夫人，我还是有点头疼就先回去了。”

不等大夫人回复，林秋栗便急忙撤出厅堂，赶往煜王府。可刚出院门，她便停下脚步。

去煜王府说什么啊？让他去找皇上撤回？圣旨不是闹着玩的，即便他是皇上儿子也没权力啊。如果要去解决根源，找皇帝可就麻烦了。

她烦躁的摸了摸脑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姑娘，你站在这做什么呢？”宣儿问到。

“啧，烦。附近哪里安静啊？”

“那得出城门了。”

“……那我有什么朋友吗？”

“没有。啊，也许赵公子算得上。”

“不行不行，我不想招惹他们一行人。”她迟疑了一下，说到“你知道那个歌妓在哪吗？”

宣儿看了她一眼，有点惊讶。转而踏入门去，带头领路。

“元小姐被安置在后院。大夫人毕竟不喜欢她，在后院已经是善待了。”宣儿频频说到“提起住所，姑娘的房屋也快修好了，就不用委屈同我挤一块了。”

这么一提起才想起昨日的住所的确很小巧，不像是这个名分所住的。只是之前四处为家习惯了，也不觉得那屋子多差。

“我不委屈。就是挺心疼秋森的。他昨晚睡在板凳上，怪可怜的。等房屋修好了，先给他安排好。”

“秋森平常吃苦惯了，这种事情对他不碍事。”宣儿边说边伸手指去“那儿，凉亭下那个坐立的女子便是了。”

林秋栗抬眼一看，果真有个体型瘦弱的女子坐在那里。她沿着小路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元婧看她面生，穿着也不像丫鬟，便客气的问到：

“姑娘是？”

“林秋栗。”

林秋栗伸出手，想要同她握手示好。却忘记时代不同，手只能尴尬的扬在空中顺着她奇怪的眼神缩了回去。

元婧内心已经筑起防墙。林府三姑娘美丽温顺又有才，多少有势人家都抢着推销自己的儿子。今日一见，果真如传闻所说那般倾城。连奇怪的举止也展现出大方从容。

“原来是三姑娘，元婧失礼了。”

见她如此，林秋栗感到气氛过于尴尬，便急忙转话题：“姑娘擅长弹琴吗？能弹一曲吗？我还从没听过古曲。”

“三姑娘不是一直有研究曲子吗？何故说从未听曲？”她紧盯着她。

“啊……”

林秋栗有点不知所措。她来是想消遣，缓缓焦急心情的。怎么越来越尴尬了？而且，她果然还是不适应同女孩说话，生怕踩到人家什么底线点。

元婧看她被堵的语塞，眼睛缓缓瞄到了她的手上——是双弹琴的手。

那又为何如此说辞？

“既然姑娘有难言之隐，那元婧不问便是。姑娘想听什么，可说与我听。”她还是给她一个台阶下。

“随便弹，弹你喜欢的。”

“我这喜好怕与姑娘有差距……”

“没关系，”她甜甜的笑开“你弹的都好听。”

元婧突然顿住了。这番话倒像来哄她一般，如那青楼里的男子，油嘴滑舌的夸女孩们。

她笑了笑，伸手波动那些弦，瞬间进入状态，音符开始跳动。

林秋栗虽然听不太懂，但总归是一首美曲。可算是有点舒心的事了。

林秋栗微闭着眼，内心窃喜。

“姐姐！”

秋森又从房顶翻下来，准时闯入这片和谐气氛。

没想刚一落地，就被宣儿抓住后颈一顿骂：“干什么呢！没见姑娘正高兴吗！”

“不是，宣儿姐，”他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的说道“是门口那个男的让我来的。”

“哪个男的？”

“就是昨日那个穿橙色衣服的，好像姓赵来着……”

宣儿眼睛瞪大了，扭头看看一旁享受的林秋栗着实不忍打破，便将秋森安排在原地，自己慌里慌张的跑到门口迎接他。

“赵公子，我们姑娘正听曲呢。恐怕一时见不了您。”

毕竟，宣儿打心底就不希望赵宪来找‘煜王妃’。

“没事，我进去等她。我也很久没听她弹曲了。”

他抬腿要进，却被宣儿一把拦下。

“不是我们姑娘，是别人。”

“不是，你这就没意思了，怎么还把人挡门外呢？”

“你有本事不进去把她喊出来啊。”

“喂，昨日你还好好的，今天怎么这么对我？我又没惹你，你吼我干嘛？”

宣儿刚要怼回去，却听身后一声清澈的女声：“赵宪。”

“嘿，我没进去她就出来了，我的确挺有本事的。”他挑衅的看着宣儿，嘚瑟的让人想揍。

“哼，”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对林秋栗抱怨“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啊。您不是听曲正高兴吗？”

“这两者比起来当然要先接待客人了。既然是找我的，我能不出来？”林大学者谆谆教导到。

“好吧。您说了算。”

“秋栗，要去玩吗？”赵宪站在一侧，两手掐腰，傻呵呵的笑。

“去哪？”

“明湖。”

“湖？”林秋栗笑着说“好啊。我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他指了指身后的马车，笑着说“快上车，我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