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醉月的草屋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剧烈震颤。

齐云扶着墙壁稳住身形，指尖紧握着太虚剑柄。剑鞘中的古剑正发出不安的嗡鸣，仿佛感应到什么危险。他看向躺在玉床上的柳青——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星辰剑横在胸前，七颗宝石中的第六颗正在蓝与黑之间剧烈闪烁。

要来了。李醉月突然睁开双眼，手中掐着的法诀微微发颤，三个金丹，十里外，还有...他的声音陡然凝重，司徒老魔的气息。

屋外传来第一声乌鸦的啼叫，刺耳得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齐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意识海中看到的那张脸——与剑灵幻化出的虚影如此相似——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低头看向太虚剑，青铜剑身上那些古老的符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秘密。

剑灵前辈，他在心中问道，黑煞宗与太虚门到底有何渊源？

剑灵沉默了三个呼吸的时间，这在以往是极为罕见的。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它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司徒寂亲至，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这个回避的回答让齐云心头一紧。他正想追问，玉床上的柳青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星辰剑中央那颗宝石猛地迸发出一道金光，将整个屋子映照得如同白昼。

第七魄要觉醒了！李醉月一个箭步冲到玉床前，手指迅速在柳青眉心画下一道符咒，小子，按住她的肩膀！

齐云扑上前去，双手刚触碰到柳青的身体，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她体内传来——他的先天真气竟不受控制地流向对方！与此同时，星辰剑上的七颗宝石开始以北斗七星的排列方式依次亮起，每亮起一颗，柳青的身体就剧烈抽搐一次。

她在吸收我的真气...齐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浮现出与柳青相同的青色纹路。

李醉月面色凝重：七魄归位，星辰认主。这是...他的话被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打断。

草屋的屋顶被整个掀飞！漫天木屑中，一个枯瘦如骷髅的身影悬浮在半空，血红色的双眼如同两轮缩小的月亮。他仅仅站在那里，就令方圆百丈内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司徒寂！李醉月厉喝一声，铁剑已然出鞘。

黑煞宗宗主的目光直接越过李醉月，落在齐云身上。先天道体...他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刀剑在摩擦，终于找到了。

齐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司徒寂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那种贪婪而狂热的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司徒老魔！李醉月挡在齐云和柳青面前，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

司徒寂枯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李醉月，你还没死？他缓缓抬起右手，那今日便一起上路吧。

没有任何预兆，三道黑气如毒蛇般从司徒寂袖中射出！李醉月铁剑横扫，金色剑芒与黑气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气浪将本就摇摇欲坠的草屋彻底摧毁，齐云不得不抱住柳青，用身体为她挡住飞溅的碎片。

小子！李醉月的声音从烟尘中传来，带她走！

齐云刚要动作，却见司徒寂冷笑一声，手中突然多了一面黑色幡旗。旗面展开的瞬间，无数怨魂呼啸而出，凄厉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万魂幡！剑灵在齐云脑海中惊呼，快躲开！

齐云本能地挥动太虚剑，一道青色剑气斩向最近的怨魂。被斩中的怨魂发出刺耳尖叫化为黑烟，但更多的怨魂已经将李醉月团团围住！

前辈！齐云眼睁睁看着李醉月的身影被黑潮吞没。

司徒寂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在齐云身上：把太虚剑和剑典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齐云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但声音却异常坚定：想要？自己来拿！

不知死活。司徒寂冷哼一声，抬手虚按。

齐云只觉一股无形的巨力当头压下！他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筑基期的修为在元婴老怪面前简直如同儿戏。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时，一道星光突然从身后亮起——

柳青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星辰剑高举过头，七颗宝石中的六颗大放光明！剑光如银河倾泻，竟将司徒寂的威压硬生生顶了回去！

师姐？齐云惊讶地发现柳青的气质完全变了——她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与平日判若两人。

六魄归位...司徒寂眯起眼睛，可惜还差最后一魄。

柳青没有回答，只是将星辰剑横在胸前，剑尖直指司徒寂。最中央的那颗宝石正在发生奇异的变化——黑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耀眼的金色。

司徒寂脸色微变：英魄觉醒？不可能！他猛地一挥万魂幡，更多怨魂呼啸而出，给我拿下他们！

怨魂如潮水般涌来，柳青却纹丝不动。就在第一波怨魂即将触及她的瞬间，星辰剑中央那颗宝石突然金光大盛！七颗宝石同时亮起，彼此勾连，形成一个完整的北斗图案！

司徒寂。柳青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音，像是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你欠太虚门的血债，该还了。

她轻描淡写地一挥剑，金色剑气如旭日初升，所过之处怨魂纷纷灰飞烟灭！司徒寂仓促后退，胸前黑袍仍被剑气划开一道口子，渗出黑色血液。

好！好！司徒寂不怒反笑，七魄俱全的星辰剑主！今日收获远超预期！他突然捏碎一枚黑色玉简，都出来吧！

四周空间扭曲，三道身影凭空出现——正是黑煞宗的三大金丹长老。四人各占一方，黑气涌动间结成一个大阵，将齐云和柳青困在中央。

四象魔阵！剑灵急声道，小子，必须立刻突围！

齐云看向柳青，发现她虽然气势惊人，但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显然支撑不了多久。他咬咬牙，在心中对剑灵道：帮我！

剑灵沉默了一瞬：你...还信得过我？

现在没时间计较这个！齐云在心中怒吼。

好！剑灵不再犹豫，放松心神，将身体交给我控制！

一股奇异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齐云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推到了身体角落。他的身体自动摆出一个从未见过的起手式，太虚剑上的符文全部离剑飞起，在空中组成一个复杂阵法。

司徒寂！他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发出的却是剑灵那苍老的声音，可还认得老夫？！

司徒寂浑身一震，眼中血光大盛：是你？！不可能！你明明已经

剑灵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操控齐云的身体一剑刺出。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引动天地变色！太虚剑所过之处，空间竟出现细微裂痕！

司徒寂仓促召回万魂幡格挡。剑尖与幡面相碰，发出一声轻响。号称可挡元婴全力一击的万魂幡竟被刺出一个窟窿！

我的法宝！司徒寂又惊又怒，你竟敢...等等，这不是你的本体！只是一缕分神！他眼中闪过狡黠，太虚剑灵！你居然还活着！

剑灵不答，操控齐云继续进攻。但这一剑威力大减，司徒寂轻松闪避后反击。一道黑气如箭射来，贯穿了齐云的肩膀！

剧痛让齐云的本体意识一阵模糊。他感到剑灵的力量正在急速衰退。

小子！我撑不了多久了！剑灵急道，准备逃！

就在这时，柳青突然发出一声长啸！星辰剑七光大盛，化作一道彩虹般的剑气长虹，直刺司徒寂心口！后者仓促应对，仍被剑气所伤，胸前再添一道伤口。

结阵！司徒寂厉喝。

四大高手同时发力，魔阵压力骤增。柳青刚刚觉醒的英魄之力也开始不稳，七颗宝石明灭不定。就在这危急时刻，一道金光突然从天而降，将黑气撕开一道口子！

两个小笨蛋，发什么呆？跑啊！李醉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竟从怨魂围攻中脱身，虽然浑身是血，但战意更盛！

剑灵抓住机会，操控齐云冲向缺口。柳青也反应过来，星辰剑七光合一，逼退两名金丹长老的拦截。

拦住他们！司徒寂怒吼。

紫袍长老狞笑着挡在缺口处：此路不通！他双掌齐出，黑气化作两只巨爪抓向齐云。

千钧一发之际，齐云的本体意识突然夺回部分控制权：剑灵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太虚剑与星辰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双剑合璧！青金二色剑气交织，如龙飞凤舞，竟将紫袍长老的双爪斩断，余势不减地将其劈飞数十丈！

缺口打开了！齐云拉住柳青的手，全力冲向阵外。身后传来司徒寂暴怒的咆哮和李醉月豪迈的大笑，紧接着是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两人头也不回地狂奔，直到真元耗尽才停下。回头望去，远处天空黑金二色交织，显然李醉月仍在与司徒寂激战。

前辈他...齐云气喘吁吁地说。

酒剑仙名不虚传。柳青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但脸色仍很苍白。星辰剑上的七颗宝石已经恢复平静，中央那颗也变回了蓝色。

齐云刚要说话，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肩膀传来——被司徒寂黑气贯穿的伤口开始发黑溃烂。

毒！柳青脸色大变，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齐云。

没...没事。齐云强撑着说，但眼前已经开始发黑。

就在他即将昏迷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从林中传来：

啧啧，黑煞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元婴老怪都出来欺负小辈。

随着这个懒洋洋的声音，一个白衣书生摇着折扇从树后转出。他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俊秀，举手投足间透着股书卷气，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不像年轻人。

白...白先生？齐云惊讶地认出来人——正是三年前在青云观借宿过的游方书生，当时还和师父玄真子下了整晚的棋。

书生冲他眨眨眼：小道士，别来无恙啊。又看向柳青，意味深长地说，星辰剑主终于觉醒了。

柳青警惕地将星辰剑横在胸前：你是谁？

书生微微一笑，亮出左手掌心——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太极图案，与齐云师父玄真子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太虚门，他轻声道，白子岳。

齐云还想说什么，但黑暗终于吞噬了他的意识。在彻底昏迷前，他隐约听到白子岳说了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剑灵没告诉你吗？司徒寂和太虚子，原本是同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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