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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红烛摇曳。

顾轻尘终于用了些吃食，沐浴更衣，卸下沉着的头冠，扭了扭脖子。怪不得宫嬷嬷要她头顶花盆，这头冠，跟那花盆不相上下，比那花盆难顶多了。

“王妃，涂点药膏吧。”额头压肿了，明日还要进宫，确实要遮掩一下。

“皇后娘娘也去了刘侧妃那里。”春兰边涂膏药，小声的说道。

顾轻尘诧异的看着春兰，她屋里四个丫头，梅菊兰竹，都是皇后赐的人。也都知道，她在顾家，算不得主子。她们跟来王府，自然是有别的目的。

顾镶翎一定告诉她们，伺候她是次要，应该把重心放在摄政王及这王府。

冬梅秋菊两个丫头确实如此，她们对的伺候算不得有错，但一定不会衷心。夏竹……很少出现在她面前，但是顾轻尘知道，她总是安静的待在院中的某个地方，或是树上，或是屋顶上，亦或是梁上……想到此时顾轻尘抬头，果然，人正惬意的躺在房梁上。

至于春兰……顾轻尘又看着春兰，此刻春兰脸上似乎有点惊讶。大概是惊讶于，她居然知道夏竹的行踪。看她这表情，顾轻尘想笑。

“咳……王妃……”被顾轻尘看穿了心思，春兰勉强扯出一丝笑，又对着上面说道：“下来吧，王妃看见你了。”

一个身影落下，身轻如燕，落地无声。

料是顾轻尘心里有数，却还是震惊地合不拢嘴，这是……轻功？

“瞧，她其实不知道。”夏竹看着顾轻尘被惊呆的表情，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得对王妃无礼！”春兰嗔道。

夏竹手一摊，撇嘴不说话。

“让王妃受惊了，夏竹，一惯如此，鲁莽。”春兰抱歉道。

“你，看到了？”顾轻尘却未回应她，而是指着夏竹问。

春兰困惑，不知何意，夏竹确实知道，头撇一边，道：“看到了。”

“啊！”春兰还要问看到了什么，却见顾轻尘脸涨的通红，一手捂脸，一手指着夏竹：“出去！”

春兰吓到，赶紧使眼色叫夏竹出去，一边安抚顾轻尘：“王妃放心，夏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嘴巴很严的。”

“不就亲了下额头嘛，我看王妃挺淡定的呀。”春兰才说完，夏竹就撇嘴道。

“出去！”顾轻尘羞的无地自容，这好歹是她的初吻，没人看见倒没什么，这有人看见，多尴尬。

原来是这事，春兰舒了口气：“没事的王妃，一个吻而已，说明王爷是中意您的……”

“你也出去！”吵死了，没看到人家在害羞嘛。

待人都走了，顾轻尘独自在房中欣赏了起来。

一品王妃的住宿，跟闺阁小姐的果然不能比，又宽敞又气派。

一应家具俱全，还有书桌，上面笔墨纸宣一应俱全。绕过书桌，侧面靠墙是一排书架，顾轻尘好奇的凑过去看了，手指划过书架，一本本抚摸，想不到这里的书品类繁多，除了《女戒》《列女传》之类，还有佛经，道德经，居然还有史书，继续往下看……哦？这是，《考工记》？顾轻尘拿了书，在窗前的软塌下看着。

“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

“轸之方也，以象地也；盖之圜也，以象天也。”

“知者创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谓之工。”

这都是何意？顾轻尘所学不多，但孙大娘会给她讲一下工匠世家的故事，顾轻尘很爱听，总是缠着孙大娘讲。

这本书看来是讲工匠之物的，不错，正好给她打发时间。

是夜，宁静。

“王妃，王爷今日不回正院了，”顾轻尘正看的痴迷，外面丫头传话：“让您早些歇息。”

顾轻尘抬头，才发现夜已深，明日还得进宫，得赶紧睡了。

“知道了，你们也去睡吧。”

“是。”

——

第二日起床，照旧冬梅给顾轻尘梳头，秋菊给她穿戴，春兰摆好早膳，夏竹不见人影。

“昨夜王爷在书房歇息，刘侧妃那里去请了，被王爷身边的侍卫展图拦住了。”春兰伺候轻尘用膳的时候说道。

顾轻尘表示听到，继续用膳，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春兰落寞，王妃是还为昨日的事生气？

新婚之夜，慕无尘既未回正院，也未去刘侧妃的院子，而是独自去了书房。这一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王府，下人们窃窃私语，却无人敢议论主子的事。

顾轻尘出来的时候，慕无尘已在府门外等候，见她出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走吧。”

“刘氏给王妃行礼，王妃昨日睡的可好。”刘氏比她早到，见到她满脸娇羞，恭顺行礼，看来是与慕无尘单独说上话了？

“托妹妹的福，我睡得很好。”顾轻尘回礼。

慕无尘看着他们二人不说话，直接上了马车。

刘氏紧随其后，顾轻尘不急不缓的跟在二人后头。她注意到有两辆马车，前一辆四头高马拉着，金边马车，一定是慕无尘坐的，她想坐后面那辆。

“你，坐后面。”慕无尘上车，见刘氏要跟着他上车，皱眉说道。

刘氏愕然，顿时满眼委屈。

“依礼正妃可与亲王同乘王府专车，您是正侧妃，坐后面那辆。”府里的嬷嬷看刘氏禽泪，站在车前不走，上前搀扶着边说边引向后面的马车。

顾轻尘看着，心中盘算着，如何也去后面的马车上。

“王妃，上车吧。”婆子将刘氏扶上马车后，看轻尘站着不动，又将她引到慕无尘的马车上。心想，这两位主子怎个都如此忸怩。顾轻尘无奈，只得顺从的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车内，顾轻尘与慕无尘相对而坐，气氛沉默而微妙。她悄悄抬眼，发现他正闭目养神，眉宇间透着一丝疲惫。

“王爷昨夜未休息好？”她轻声问道。

慕无尘睁开眼，目光深邃：“王妃倒是关心本王。”

顾轻尘微微一笑：“妾身只是随口一问。”

慕无尘未再回应，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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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内，檀香袅袅，金丝幔帐低垂。太皇太后端坐于上首，一身绛紫绣金凤的宫装，发间九凤衔珠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她虽年过六旬，却目光如炬，不怒自威。太后与皇后分坐两侧，一个雍容华贵，一个端庄含笑，殿内气氛肃穆而压抑。

顾轻尘与刘心悠一前一后踏入殿中，裙裾轻曳，环佩叮当。顾轻尘低眉顺目，步履沉稳，而刘心悠则微微昂首，眼角眉梢带着几分得意。

“臣妇（妾身）参见太皇太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二人齐齐跪拜，声音恭敬。

太皇太后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在顾轻尘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刘心悠，满眼慈祥：“起来吧。”

宫女奉上茶盏，顾轻尘双手捧起，缓步上前，跪在太皇太后面前，恭敬地举起茶盏：“请太皇太后用茶。”

太皇太后接过，抿了一口，递给身边的嬷嬷。随后拉过顾轻尘的手，苍老的声音，柔和嘚说道：“好孩子，你就是顾家那个丫头？”

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顾轻尘有些不适，忍住想抽回的手，定了定心神，恭敬的回道：“回太皇太后，是。”

太皇太后沈氏眯着眼，笑道：“既已嫁进王府，你就随景儿叫我母后吧。”

景儿？

“景，是王爷的字，皇祖母喜爱小辈，你依着她便是。”顾镶翎适时开口，笑着说道。

顾轻尘了然，俯身道：“是，母后。”

太皇太后满意的笑着，又对顾镶翎道：“都说皇后国色天香，哀家看，你这庶妹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虽不如你明艳，却也生的标致。”

“皇祖母说笑了，要说美艳，谁能及皇祖母当年的风姿。”顾镶翎俯身回道。

“哈哈哈，哀家一把老骨头，怎的好跟你们年轻的姑娘比较。”太皇太后笑的满脸褶子，又叹息道：“如今这天下，又是新的气象啊。”

“母后说的是，我们这些老人也该退场了”太后金氏接话：“说来，还是摄政王有福，如今还能娶到两位美娇娘。只希望这二位能给摄政王诞下个一儿半女，”说着话风一转“可儿臣听闻，昨儿个新婚夜，摄政王竟然冷落了两位美人，也不知是何缘故。”

此话一出，殿中气氛却是冷了下来，太皇太后面露担忧。

看着顾轻尘问道：“你可知事何缘故？”

顾轻尘讶然，她哪知道什么缘故，她跟他都不熟，眨巴着眼，顾轻尘想了想说道：“臣妇昨夜观王爷，满脸倦意，许是……”

“许是什么？”太后追问。

“臣妇还看到王爷眼底的忧伤，许是触景生情，而伤感吧。”顾轻尘咬牙说道。

……

殿中安静，太后也愣住了，没想到顾轻尘会说这话。

“回太皇太后，太后，皇后娘娘，昨日王爷是从妾身房里直接去的书房。王爷说大伙儿都劳累了一天，今日就都早些歇息吧。还说……”

“还说什么？”这回是太皇太后追问。

刘氏似受宠若惊，咬牙看着顾轻尘说道：“王爷说，依礼，他今日当宿在王妃屋中，可王妃体弱，怕是……不经累，因此委屈妾身今日独守空房了。”

什么？不经累？又委屈另一位独守空房？这慕无尘到底是疼惜哪一个？

“王爷当真如此说？”太皇太后问。

刘氏羞赧，点点头。

“王爷是怎么跟你说的？”太皇太后又问顾轻尘。

啥？顾轻尘一脸疑惑，啥也没说呀。

“今日你们同乘马车，他就没跟你解散？”

“妾身只是一内宅妇人，王爷是一国摄政王，何故要跟妾身解释这个。”顾轻尘无奈道。

也对，无尘那孩子最是守规矩的，克己守礼，怎会在意这儿女情长，还是哀家太急了，太皇太后心想。

“也罢，来日方长。”太皇太后叹息道。

随后从手上撸下一个玉镶金的镯子带在顾轻尘手上，顾轻尘要还回去，太皇太后按住：“这是礼数。”顾轻尘不再推脱。

太皇太后看着顾轻尘头饰，又从发间摘下一支簪戴在她头上，顾轻尘抬头眨巴眨巴眼，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觉得这丫头甚是讨喜，手捏了顾轻尘的掌心。掌心厚实，指腹有茧，骨节结实，是双有力的手，宫嬷嬷说的没错，是个干过粗活的。

也好，贱命好养，不是传言的体弱多病就行，但愿这个孩子能陪无尘走长久，那孩子，太寂寞了。

太皇太后半晌不说话，只握着顾轻尘的手翻来看去。

看的顾轻尘一身汗，不远处的顾镶翎也是一身汗，不知太皇太后是何意，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看来母后是很喜欢王妃了，不若就留王妃在宫中住几日吧。”太后笑着说道。

“看这缩小的身板，哀家是想留在身边养几天，”太皇太后心态道，“可这孩子新婚，还是让她多陪陪景儿吧。”

“母后怕不是忘了，王爷府里，现在两位女主子呢。王妃在您跟前尽孝，刘氏正好陪着王爷，哀家看王爷甚是喜欢刘氏呢，您看这丫头生的，多明媚呀，哀家看着都喜欢。”太后说道。

“谢太后夸奖，心悠惶恐。”刘氏羞赧行礼道。

“不用惶恐，哀家就喜欢你这样的美人儿，过来哀家这里。”太后招呼刘氏过来，刘氏含羞，步步莲花走向太后。

“真是个美人坯子，这身姿，怪不得王爷喜欢。”刘氏被说的更加娇羞了。

太后握着刘氏的手，也退下一个镯子给她，虽不及顾轻尘那个贵重，可也是尊荣。

“母后疼王妃，哀家就疼你。王爷都知道一碗水端平，没道理我们偏心。”太后笑着说道。

“你这滑头！”太皇太后假装斥道。

“那儿媳就两个都疼，准备了两份一样的礼物，二位婶婶莫要嫌弃。”顾镶翎说道。

一个嬷嬷上去，托盘里是两支兰花金簪，兰花是玉雕的，一支粉，一支白。

“真好看，这同体白玉难得，粉玉更是难求，皇后娘娘如此有心，妾身，们又怎会嫌弃。”刘氏抢先说道。

太皇太后和太后也都打趣：“我们做这么多，却都不如你机灵。”

顾镶翎笑：“也不知二位婶婶喜欢什么花色的，只因我爱兰花，便命人雕了兰花，二位婶婶选一支吧。”

刘氏想要粉色，但知道自己只是侧妃，该有顾轻尘先选。

“我已有母后送的簪子，比你多一份宠，这玉兰簪，就由妹妹先挑吧。”顾轻尘看她看过来，说道。

“这，不合礼数吧”刘氏犹豫道。

“好，妻妾和睦，就该如此，刘氏先挑吧。”太皇太后决定道。

刘氏看着托盘，犹豫片刻，回头对顾轻尘说：“既然姐姐礼让，妹妹我就不客气了，我着实喜欢这粉玉的紧，还请姐姐割爱。”

顾轻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刘氏果断选了粉玉兰，嬷嬷将托盘递给顾轻尘，顾轻尘拿了白玉兰。

“太皇太后，王爷要回府了，问二位王妃可要一同回府。”宫女进来禀告。

“瞧，怕我们据着他媳妇呢。”太皇太后笑道：“回去吧，你们要好生伺候王爷。”

“是，儿臣（妾身）谨记。”二人行礼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