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信仰

　　“是啊，我也一样。”方烟垣扭头看向白赎，它依旧痛苦的哀嚎着，“只可惜，我们之间的美梦冲突了，真是太可惜了。”说完向着白赎走去。

“站在原地。”徘徊者1手中木棍用力敲击地面，命池掀起阵阵波澜，原先站立的人们向着命池的中央倒去，“你不能再靠近它一步。”

“我说过了，你没有拦下我的资本。”

“但与你同归于尽的能力还是有的。”

“你不想想我是怎么从白赎的精神世界里出来的。”

“难道是？”徘徊者1看向入口处，阵阵黑烟侵蚀而来，他咬牙切齿地吼道：“黑亡！”

两头世界巨兽相互对视着，与白赎眼中的希望相对，黑亡眼中充满着杀戮，白赎缓缓站起身来，悬挂在高空中的巨大鹿影再也支撑不住崩塌成片片碎块，换来的是重新凝聚在鹿角上的美梦，它停下了哀嚎，事到如今，它也弄明白了现在的局势。

命池被掀起巨浪，其中人们被一一拍打到岸边，巨大的冲击击碎着人们的骨头，只有少部分幸运儿得以存活，鲜血染红了岸边，同时向着命池蔓延开来，孩子们哭喊着，没有机会参与命池的儿童却成为了最后的幸存者。

“你们的信仰可真够廉价的。”方烟垣讥讽道。

“不。”徘徊者却是摆了摆手，“害死他们的是你，他们的人生早就毁了，是我们让他们重拾了活的希望，脱离美梦不过也只是慢性死亡罢了，所以，真正害死他们的人是你啊，方烟垣。”

“满嘴鬼话，不过也是，你真要是个‘好人’，我还不忍心杀了你呢。”

命池逐渐干涸，流露出底部的肮脏模样。

“人偶？”方烟垣看着命池底部那成千上万的人偶。

“杀了她。”伴随着徘徊者将木棍触地，人偶们僵硬地站起身，无数目光紧盯着方烟垣。

方烟垣看着这些行动缓慢的人偶不再理会，扭头看向斗争中的两只巨兽，刚要踏出一步，脚腕却被一只手抓住，方烟垣扭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行动缓慢的人偶却走到了自己附近。

“怎么回事？”方烟垣紧盯着人偶，可它却在自己的注视下静止不动。

“它们只是渴望注视而已。”徘徊者放松开来，他知道，方烟垣短时间内离不开了。

方烟垣蹲了下来，端起木偶的脸。

“不.....要.....不要.....离开。”木偶，木偶映照出年幼时方烟垣的形象，在那个美梦中，不存在方烟垣来拯救自己，她们，作为失败品，作为每个人幻想后产生的失败品，只能将痛苦藏匿在不知疼痛的人偶当中，可，精神呢，会痛吗，她们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

“抱歉。”方烟垣放下自己的脸，“那些都是我的过去了。”

只是一瞬，木偶手中握着的脚腕变成了与她们同样的木头，方烟垣瞬身到了之外。

“为....什么？”木偶们身体不再僵硬，命池中的水流完全消失，所有的人偶紧盯着方烟垣，她们的幻想随着命池一同消失了。

无数人偶蜂拥而上，不再因为谁的注视而停下。

【置换】方烟垣在木偶群中腾挪反侧不断置换着位置，一步步靠近白赎。

“我曾听说过一件事，种子的一切来源于他们的经历，所能达到的高度来源于他们的精神。”徘徊者不紧不慢地向方烟垣的位置走去，“一模一样的人偶，不断改变的视角，方烟垣，你的大脑还能反应你当前的位置吗？”

印证了徘徊者的话，在视觉疲劳中，方烟垣自己也有些遗忘究竟置换了哪一个人偶的位置，置换后的一瞬间，她有些难以弄清自己的位置，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偶，看着一成不变的面庞，方烟垣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

‘不行，人偶太挡视野了。’方烟垣心想着。

高过方烟垣的人偶使得她难以弄清如今白赎的位置，只能根据自己听到的嘶吼大致判断方位，或许可以用石子置换到高空，但白赎周围徘徊的美梦挤压着方烟垣可以置换的最远距离，杯水车薪之下她依然会被困于人偶当中。

“看来，方小姐，在那两决出胜负之前，我们都得保持这种状态了。”徘徊者嬉笑道。

“这就是你口中的同归于尽。”

“不，我说错了，到最后死的会是你，黑亡将希望放在了你身上，如果仅凭它一个就能杀掉白赎大人的话这么多年它也不用天天低下它那高贵的头颅了，我想过不了多久黑亡就会对你失望，从而继续和白赎大人保持和平，你只不过是它们战争之间的牺牲品罢了。”

对于方烟垣来说时间成为了珍惜品，正如徘徊者所说，她的确必须快点改变战局。只是一瞬间的思索，方烟垣将手中为数不多的石子向天上抛去，下一刻瞬间置换到高空的方烟垣又瞬间不见。

“你知道白赎大人周围存在美梦的，短暂置换到近点不过是浪费机会。”

“我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去找白赎的麻烦。”方烟垣的声音在徘徊者的身后响起，一把锋利的尖刀刺穿了徘徊者的喉咙，没有鲜血，没有任何哀嚎，甚至于方烟垣感觉不到刺入骨肉的感觉，反而像是切入了一块木头一般。

“不对，感觉不对。”方烟垣快速地抽回了刀。

“不，你的感觉是对的。”徘徊者掀起自己的衣服，木屑与皮肉混合的身体呈现在方烟垣面前。

徘徊者的身体完全木化，变为一只无脸的人偶，远处却传来徘徊者的声音，“我跟你一直耗着就好了。”

方烟垣皱了皱眉，眼前的敌人并不难缠，只是让她感到有些恶心。方烟垣叹了口气，卸下木偶的一只胳膊，向着徘徊者摔去。

徘徊者接住胳膊，“你想怎么...”话音还未落下他的右脸就被轰飞，血肉与木屑飞出，徘徊者向后倒去的瞬间右脚踏地，右手抓住了轰过来的拳头，“怎么，你手不痛吗？”徘徊者讥笑道。

“没办法，我能想到的这方法最快了。”方烟垣甩了甩受伤的手。

“你想到的...”徘徊者眯了眯眼睛，不留痕迹地看了眼自己身上蔓延的木化状态，白赎的能力离开自己时间越久，后遗症的扩散也就越大，时间，无论是方烟垣还是自己都需要时间，徘徊者咬紧牙关，点点声响从牙缝中滋出，“只需要一会，只需要等到黑亡放弃。”

命池上，数之不尽的人偶环绕着，时不时传来的打斗声表明人偶之中并不那么安宁，徘徊者虽不愿靠近方烟垣，但因要围困她不得不持续出现在方烟垣身边给予压力，两个人都在祈求着对方能够尽快到达极限。

“你有出去的方法的。”木化的效果已经蔓延到了徘徊者脸上，他如今的身体急需白赎的美梦来弥补自身，他害怕了，害怕着自己渴求的东西会因此而消失，“你没有必要跟我拼命，你一定是有出去的方法的，不然你也不会进到这个世界来。”

“所以呢。”方烟垣撩起刘海，居高临下地看着再一次被自己打倒在地的徘徊者，置换能够携带势能，让方烟垣有能力轰碎不知痛觉的木偶，代价却是她的双手上扎满木刺，手指扭曲开来，鲜血向下流去，方烟垣却丝毫不在意。

“你说，人们为什么要沉迷在美梦中。”方烟垣问着。

“你都说了，人们沉迷的是美梦，如果现实称不上美好，梦又如何。”两人之间保持了短暂的和平，徘徊者害怕着木化继续下去，而方烟垣也需要休息。

“对啊，我也妄图生活在那个虚假的世界里，很可笑吧，跟你拼了那么久的命的人其实跟你没有什么区别。”

“没事，你要是想通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之前所作所为。”徘徊者停顿了一下，“呐，你知道一件事吗？”

“哦，你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的。”

“我和那群人。”徘徊者指向先前被拍打到岸上的人们，“还有这个世界，其实都是从另一个种子的世界里来。”徘徊者看向方烟垣，“我们啊，那个世界各地充满着战争，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炮弹轰碎了无数人的家，我们活不下去了，也不想活了，就活在了美梦中，你应该知道吧，李渊的能力并不是拥有一些不同的小世界，而是从各个种子的世界中扣了一块下来。”

惊恐的情绪瞬间充斥在方烟垣的大脑中，如果真的正如徘徊者所说的一样的话，那么从如临记忆中而来的，自己所守护的那个世界，会被李渊关到自己的能力当中。

“原来如此，你并不知道这件事啊。”徘徊者立刻就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方烟垣放弃了，从李渊能力当中找到他弱点的这件事已经来不及了，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李渊宁愿暴露自己能力也要把自己和如临关起来的理由了。

【置换】

“怎么会!？”方烟垣看向自己的双手，本来存在在能力世界外面的东西却出现在了自己手中。

“梦境，你一直在梦境的环绕当中，没用了，方烟垣，时间来不及了。”徘徊者看向了两只举手的方向，“没想到，你并不知道李渊的秘密啊，这场胜利，真的，来的太突然了。”

黑亡失望地看向方烟垣，这个自己满怀期待的人类却连一个可怜的逃兵都击败不了，它抬头看去，白赎已然寻回自己丢失美梦。

“它们，死了吗？”抱着家人，爱人，痛哭流涕的人们，黑亡看着这一切问着白赎。

“我不在乎。”白赎藐视着脚底下可怜的信徒，“你选的人类输了。”

“是啊，她输了。”

“是啊，我输了。”方烟垣站起身来，烂掉的土地，支离破碎的身体，以及僵硬在原地的徘徊者，“真痛啊，但是，痛的话就说明我不在梦里了吧。”

“真的，有点累了。”

方烟垣走到徘徊者身旁坐下，“话说，我因为要输了，所以只能拼命，你呢，怎么跟我一样拼起命来了。”

“从你在梦中醒来的那一刻起，其实我也差不多活不了了，我的命是白赎支撑起来的，它对我失望，失望太多了，我已经没救了。”

“所以你知道你早就要死了？那你之前怕什么。”

“我不想死，所以我会害怕吧。”

“所以我们算殉情咯。”

“我可不想跟你这种人一起。”

“为啥，我们都算活在自己幻想中的可怜虫吧。”

“你的生活，对于我来说，真的，太幸福了。”

“什么意思。”方烟垣冷下脸来。

“那只是家人的抛弃，我们啊，别说家人了，在倒塌的废墟里连完整的人都见不到，这是大人的世界，我累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你会活下来的，方烟垣。”

“为什么是我。”方烟垣看着徘徊者的身体破碎化，“你，到底，为什么。”他带走了白赎的美梦，带走了自己的幻想，这一生像一个笑话一样，没有开头，没有结尾，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们赢了。”白赎巨大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命池当中，流出的鲜血填满了整个命池，方烟垣无助地站在血池之上自言自语，“我们赢了。”黑亡只是盯着白赎看了一会就离开，从始至终都没再看向方烟垣，也不懂这种自以为是的胜利有什么好重复的。

“妈!”撕心裂肺地哭喊在宁静的命池旁传来，方烟垣僵硬地扭过头去，小白，也就是那个向往着自由的女孩抱着一团碎块痛哭流涕。

“她，不是你妈妈。”方烟垣爬过去扒开女孩的手，将碎肉拔了出去，“她，不是，不是的。”

“杀人犯，滚开。”

“你妈妈离开了，你不就可以追求自由了吗?”

“他们都死了，阻挡你追求自由的人没了，你不是想去外面看看吗，我带你去......”

【好吗】

方烟垣陷入了迷茫当中，她从未动摇过拯救白彻，可是她忘了自己该怎么做。她只是向前走着，走向不知道的地方。

“这样就好了吗？”木制化的徘徊者盯着方烟垣离去的背影，对着身边的虚影说道：“这样就好了吗，你向我承诺的一切，那战争结束的未来，是否会如你所说那样结束。”

“不会，战争不会结束，我担保的只是那个种子引起的战争。”

“那也够了，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