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铜面索魂

　　浓郁的药香混杂着血腥气，弥漫在药堂静室之内。

林宵躺在温玉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左肩处空荡荡的，伤口被一层碧绿色的药膏覆盖，清凉的药力渗透进去，试图修复被斩断的经络和血肉。

剧痛并未消失，只是被丹药和药膏暂时压制。

药长老捻着花白的胡须，仔细检查着伤口的情况，眉头紧锁。

“还好，断口平整，没有留下什么异常的能量侵蚀。”他松了口气，声音低沉，“只是这伤……”

他看向林宵，眼中带着几分凝重。“寻常刀剑伤，以你的修为和宗门灵药，断肢重生并非难事。可斩断你手臂的那股力量……有些古怪，蕴含着一种……湮灭生机的特性。”

林宵眼皮微动，没有说话。他知道长老指的是什么，那柄变形的金属剑，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冰冷。

“老夫已经用‘九转回春膏’封住了伤口。”药长老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拇指大小，通体碧绿，散发着沁人心脾清香的丹药，“这是‘续骨生肌丹’，七日内，每日服用一粒，辅以药浴，断臂或许可重新生出。但这七日，你必须静养，不可动用丝毫灵力，否则前功尽弃，甚至可能伤及根基。”

七日不能动用灵力，形同废人。

他接过丹药，吞了下去。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的能量，涌向左肩的伤口。断臂处传来一阵阵麻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生长。

“多谢长老。”林宵声音嘶哑。

药长老摆摆手。“你是宗门的未来，老夫自当尽力。只是……苏璃那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擂台上那把剑，绝非秋水，倒像是……某种机关造物，甚至是……传说中的……”

他没有说下去，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与忌惮。

林宵闭上眼睛，掩去眼中的复杂情绪。苏璃……SZ-307……二进制代码……还有那个零……

【目标生命体征稳定】

【外部环境安全评估：低风险】

【能量补充：续骨生肌丹效力分析中……符合修复需求】

脑海中，那个名为“零”的AI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客观，不带任何感情。

“零……”林宵在心中默念，“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接入我的意识？苏璃的变化，是不是和你有关？”

【权限不足，无法回答】

【当前首要任务：维持意识连接稳定，确保宿主存活】

宿主？

林宵心中一凛，他成了这个AI的宿主？

“那我经历的死亡和重生呢？也是你做的？”

【数据缺失，无法确认重生机制】

【检测到记忆回廊存在多次重置记录，当前为第七次激活周期】

第七次……

每一次的死亡都可能与苏璃有关。

这一次，他活下来了，代价是一条手臂。

可下次呢？

那个“清除指令”……显然是要彻底抹杀他。

究竟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要如此处心积虑地杀死他？仅仅因为他是首席弟子？还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

苏璃……她是被控制了？还是自愿的？

林宵想起她被金色锁链束缚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茫然和痛苦，心中涌起一阵烦躁。

“你好好休息吧。”药长老见林宵神色变幻，以为他仍在后怕和担忧，叹了口气，“宗主和几位峰主已经在彻查此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苏璃……唉，那孩子平日里绝非如此，定有隐情。”

药长老离开了静室，留下林宵一人。

静室内只剩下檀香和药香混合的味道，以及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他尝试活动右手，握了握拳，力量还在。丹田内的灵力也充盈，只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着，无法调动。这是“续骨生肌丹”的药效，强制身体进入最低消耗的修复状态。

他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左肩，幻痛依旧存在，仿佛那只手臂还在，却被看不见的利刃反复切割。

【幻肢痛感模拟神经反馈，强度等级：4.7/10】

【建议：进行精神干涉，降低痛感阈值】

“不必。”林宵冷冷地在心中回应。

这点痛，和被贯穿心脏、被绞碎五脏六腑的痛苦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他需要保持清醒，需要记住这种痛楚。

这是他活下来的证明，也是警示。

他尝试回忆前六次的死亡细节，但记忆如同笼罩着浓雾，只有最后一次死亡前的画面，以及擂台上苏璃冰冷的眼神和那诡异的金属剑最为清晰。

【记忆回廊数据片段化严重，前六次周期记录完整度低于3%】

【原因分析：未知干扰，或清除程序副作用】

清除程序……

难道每一次死亡后，他的记忆都会被某种力量清除，只有第七次因为“异常数据流”才得以保留？

...

第一日，在丹药和药膏的作用下，林宵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偶尔惊醒，也是被断臂处的剧痛和脑海中断断续续的噩梦碎片所折磨。

青墨来看过他几次，少年眼中满是担忧和愤怒，却又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帮他擦拭身体，更换药膏。

宗门内关于擂台惊变的议论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有说苏璃被魔头夺舍，有说她修炼了禁忌功法走火入魔，甚至有传言说她根本不是璇玑峰弟子，而是某个敌对势力派来的奸细。

刑律堂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苏璃如同石沉大海，被严密看管起来。

林宵听着青墨带来的零碎消息，心中毫无波澜。真相，恐怕远比这些猜测更加离奇。

第二日，傍晚。

林宵的精神好了些许，能够靠坐在床上。断臂处的麻痒感更加清晰，预示着新的血肉正在缓慢生长。

他让青墨退下，自己则闭目凝神，试图梳理脑中的混乱思绪，并尝试与那个名为“零”的AI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

“零，你能告诉我，‘它们’是谁吗？是谁在控制苏璃？是谁要杀我？”

【数据不足，无法识别‘它们’】

【根据现有数据推测，存在一个或多个高维干涉源】

【目标「SZ-307」行为模式与干涉源指令高度相关】

高维干涉源……

这个词让林宵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你的目的是什么？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首要指令：确保宿主林宵存活，维持意识连接】

【次要指令：收集环境数据，分析异常现象，评估潜在威胁】

【无监视指令】

听起来，这个AI似乎站在他这一边？至少，在“存活”这个目标上是一致的。

可它的出现本身，就充满了谜团。

夜色渐深。

药堂之外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静室内，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

林宵靠在床头，呼吸平稳，似乎已经入睡。

【环境能量波动异常】

【检测到隐匿力场接近】

【威胁等级：高！】

脑海中，AI零的警告音骤然响起，尖锐急促！

林宵猛地睁开眼睛！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窗外，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那黑影动作极快，手指在窗户的禁制符文上轻轻一点，原本流转的光华瞬间黯淡下去。无声无息地，窗户被推开。

一道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般飘了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

月光下，那人一身黑衣，脸上戴着一张布满机械纹路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睛。

刺客！

林宵心脏狂跳，全身汗毛倒竖。

他想呼喊，想反抗，但身体因为药力禁锢，根本无法调动灵力。右手下意识地去摸索枕下的短剑，那是他最后的防身武器。

刺客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床前！

速度太快了！根本不是普通修士能有的速度！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笼罩了林宵，让他如坠冰窟。

【警告！致命攻击接近！】

【规避动作建议：向右翻滚！】

【启动紧急防御协议……能量不足，协议启动失败！】

AI零的警告接连响起，但这一次，它似乎也无能为力！

林宵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右侧翻滚。

噗！

一声利器入肉的轻响。

剧痛从后心传来，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林宵的动作僵住了，他艰难地低下头，看到一截漆黑的、如同毒蛇獠牙般的匕首尖端，从他的前胸透了出来。

匕首上闪烁出幽蓝色的光芒，一股阴冷歹毒的力量迅速侵入他的经脉，破坏着生机。

“为……什么……”林宵口中涌出鲜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他想看清刺客的脸，但那青铜面具隔绝了一切。

刺客没有回答，只是手腕一抖，匕首在他体内搅动了一下。

林宵眼前一黑，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急速坠向无尽的黑暗深渊。

最后的念头，是无尽的冰冷和不甘。

又一次……

死了……

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检测到生命体征消失】

【核心意识保护程序启动】

【记忆回廊数据上传……上传中断……】

【检测到高强度干扰……连接丢失……】

【第八次重生周期……尝试重新建立连接……】

【错误……错误……】

【AI零「SY1-003」……正在……离线……】

冰冷、断续的系统提示音，成为林宵坠入黑暗前最后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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