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而复生

　　云雾翻涌，如巨兽吐息般裹挟着凛冽罡风，不断冲刷着悬空的玄铁擂台。

十二根锁链如虬龙般自云端垂落，交错缠绕，每一次震颤都像是发出沉闷的龙吟声，撼动着比武场周围修士的心神。

林宵执剑而立，冰冷的剑尖已抵住苏璃的咽喉，却始终没有再进一步。

并非他心慈手软，而是少女胸前那枚青鸾玉佩正泛起诡谲的幽蓝光芒，像一只沉睡的眼睛骤然睁开，无声地抗拒着。那是他亲手雕琢的定情信物，此刻却仿佛变成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璃儿，你的剑意乱了。”林宵低语，收剑入鞘。玄色战袍被狂风吹动，猎猎作响，露出腰间一枚刻有「天权」二字的玉牌，昭示着他宗门首席的身份。

比武场四周观战的弟子爆发出震天喝彩，声浪几乎掀翻云层。无人注意到，苏璃垂在身侧的指尖，正悄然射出几根无法察觉的纳米丝线，无声无息地缠上了林宵的后颈。

电光火石间，苏璃骤然出剑。

秋水剑的剑锋划破空气，直刺林宵心脏。剑刃竟泛起一层幽冷的机械齿轮光泽，细密的机械纹路在剑身上流转，发出极细微的齿轮啮合声。

“数据同步率97.3%，记忆清除程序启动。”苏璃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清脆，变得如同金属摩擦般生涩，瞳孔深处，流淌着冰冷的二进制代码，毫无情感波动。林宵猛地咳出一口血沫，五脏六腑仿佛被瞬间绞碎，他死死抓住刺入胸膛的剑刃，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并非寒铁的冷硬，反倒像某种冰冷的液态合金，带着不属于血肉的金属温度。

剧痛和错愕如潮水般涌上，濒死的林宵眼前突然闪过一阵刺目的白光，如同窥见天机，未来五秒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骤然炸开——他看见自己的尸体被苏璃手中突然出现的菱形装置分解成无数尘埃，消散在擂台之上，而比武场防护大阵上繁复的符文，竟与那菱形装置表面的纹路如出一辙，透着森然的毁灭气息。

“为什么……”林宵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哑地问出，目光落在苏璃胸前，那枚本应篆刻着“天作之合”的玉佩背面，此刻幽蓝光芒闪烁，浮现出一行冰冷的编号——「SZ-307」。

林宵意识坠入无尽黑暗的瞬间，苏璃握剑的手猛地一颤，剑锋也随之震动，一滴泪珠砸在林宵尚未消散的手背上，灼热得如同烙印。

【检测到第七次重生异常数据流......】

【重启记忆回廊……】

【正在尝试建立高优先级连接……AI零「SY1-003」已接入意识】

林宵猛地睁开眼。

檀香的气息萦绕鼻尖，混杂着窗外晨曦微露时竹叶的湿润味道。抬眼望去，是熟悉的流云纹帐顶，触手所及，是温凉滑腻的冰蚕丝被褥。

一切都和他天权峰首席弟子的寝居「静思苑」别无二致。

胸口没有贯穿的剧痛。

他霍然坐起，指尖下意识抚向胸膛。肌肤光洁，毫无伤痕。那被冰冷液态合金剑刃绞碎五脏六腑的濒死体验，仿佛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可那痛楚如此清晰，烙印在灵魂深处。苏璃冰冷的眼神，瞳孔里流淌的二进制代码，还有那枚玉佩背面的编号「SZ-307」……每一个细节都如此真实。

“梦？”他低声自语。

掀被下床，赤足踩在温润的暖玉地板上。环顾四周，博古架上摆放的法器玉简，墙壁悬挂的宗门剑谱，一切井然有序，和他昨日入睡前没有任何不同。

腰间微沉，他伸手一摸，触及一枚温润玉牌。正是象征他身份的「天权」玉牌，触感真实，灵力流转，毫无虚假。

难道真是一场心魔劫引发的噩梦？因为即将到来的首席大比，因为要与璃儿对决，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对，林宵眉头紧锁。

那句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检测到第七次重生异常数据流......】【重启记忆回廊……】【正在尝试建立高优先级连接……AI零「SY1-003」已接入】——绝非梦境所能虚构。

那更像是某种……某种规则的宣告。某种凌驾于这个修真世界之上的冰冷存在。

第七次重生？

林宵心脏猛地一缩。这意味着，他可能已经“死”过六次了？每一次都死在苏璃剑下？每一次都被那菱形装置分解？

这个念头让他遍体生寒。

他快步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清晨的阳光洒落进来，带着微暖。远处群山连绵，云雾缭绕，仙鹤偶尔掠过，发出清越鸣叫。天枢峰、天璇峰……七星主峰一如既往地矗立，宗门护山大阵的光晕隐约可见。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寸景物，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一丝与那恐怖记忆相悖的证据。

没有。

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正常。

“林师兄，您醒了？”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恭谨。

林宵回头，看见他的侍剑童子青墨正端着一盆清水站在门口。

“进来。”林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青墨走进房间，将水盆放到架子上，又取了干净的毛巾递过来。“师兄今日醒得比往常早些。可是为明日的首席大弟子比试养精蓄锐？”

明日？

林宵接过毛巾的手微微一顿。“你是说……明日？”

“是啊，”青墨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宗门大比最终决选，您与璇玑峰苏师姐的对决，不就在明日午时吗？整个玉衡仙宗都翘首以盼呢。”

林宵擦脸的动作停滞了。

他的记忆没有出错。那场对决，他确实经历了。他败了，然后……死了。

可现在，青墨却告诉他，那场决定命运，也决定他生死的比试，还在“明日”。

时间倒流了？或者说……他真的“重生”了？回到了比试的前一天？

那句【重启记忆回廊……】似乎有了印证。

“苏师妹……璃儿她现在何处？”林宵放下毛巾，声音有些干涩。

“苏师姐？”青墨想了想，“这个时辰，苏师姐多半在璇玑峰的镜心湖畔练剑吧，她向来勤勉。”

镜心湖畔……林宵的心脏猛地一抽。

那个地方，承载了他与苏璃最美好的回忆。初见时，她白衣胜雪，立于湖畔青石之上，宛若惊鸿仙子，只一眼，便落入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后来，也是在那里，他将自己耗费心血亲手雕琢的青鸾玉佩送给了她。那玉佩温润通透，他细细刻下“天作之合”四个字，寄托了他对两人未来的所有憧憬与情意。

可现在，那玉佩背面冰冷的编号「SZ-307」却像一根毒刺，深深刺痛着他。

“师兄？师兄？”青墨见林宵脸色变幻不定，有些担忧地问，“您没事吧？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林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淡淡的回答道：“无事，只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他需要确认，确认这一切不是幻觉，确认那冰冷的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未来”。

“青墨，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去璇玑峰。”林宵吩咐道。

“现在？”青墨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可是您的早课，还有宗门长老今日安排的……”

“不必了。”林宵直接打断了他，声音里透着一股决绝。他大步走到衣架旁，伸手取下那件熟悉的玄色首席弟子战袍。手指拂过衣袍上用金线精心绣制的流云纹路，那真实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定了一丝心神。

他必须去见苏璃。

他要亲眼看看，现在的苏璃，究竟还是那个会对着他笑靥如花、眼底满是星光的少女，还是……已经变成了那个眼神空洞、瞳孔里流淌着冰冷二进制代码的“SZ-307”。

穿戴整齐，林宵走出静思苑。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意融融，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御剑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直奔璇玑峰而去。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