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平生最是两难舍 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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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今夜适逢大年夜，城外做买卖的商贩已经早早收摊，是以城门之外，根本没有什么人，卫不肖出了城门，四处张望，却不见赵如眉的身影，正自找寻间，忽然有人在身后言道：“师弟。”

卫不肖回身一看，却见赵如眉也是束发高髻，穿着一见象牙白的袍子，竟是扮做了男子模样。

“师……师”，卫不肖拱手言道，忽然想起赵如眉乃是男子打扮，一句师姐便叫不出口，顿时结巴了起来。

赵如眉捂嘴一笑，尽显女子姿态，她顿时醒悟过来，放下手去，双手一拱，佯笑道：“卫家二哥，小弟有礼了。”

卫不肖不知为何，一见到赵如眉，便是显得笨嘴结舌，见赵如眉若此，慌忙拱手道：“不敢不敢，赵家兄弟有礼。”

赵如眉见他若此，又是噗嗤一笑，言道：“我们上山去吧”

二人路上碰见一个干果蜜饯摊子，赵如眉煞有兴趣地看着，选了几样，然后提着纸包也不开口，卫不肖登时醒过来，慌忙上去会了钞，赵如眉也不搭话，提着纸包自顾自向前去了，边走边自纸袋内取着放入口中，吃的甚是香甜。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不栖山山顶，山顶上乃是一片尽是松树的密林，虽是寒冬，却仍是十分茂密，行至一块大石前，赵如眉取出一块绢帕，铺在石上，自顾自坐了下去，卫不肖看看此时四处无人，慌忙言道：“师姐，天气寒冷，这石上甚是冰凉，莫要这般坐着，恐寒气入袭。”

赵如眉看着卫不肖，两条悬于空中的小脚一荡一荡地，笑吟吟地言道：“多谢卫家二哥关心，不妨事的。”

卫不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站在赵如眉身边，呆呆着看着赵如眉吃东西。

究是寒冬，赵如眉的脸颊有些发红，其他地方却是肌肤胜雪，再加上乌黑的头发和白色的袍子，搭在一起，不知为何，卫不肖的眼睛有些发直，只是那么怔怔地看着，赵如眉此刻感到卫不肖炽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心内忽如鹿撞。

“师姐，你的内伤可大好了？”卫不肖没话找话，开口问道。

“嗯，不碍事了。”赵如眉低声言道。

“若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我可助你，我家传的功法我如今也会了。”

“哦！卫家二哥如今这般厉害了？”，赵如眉低着头，吃吃地低笑言道。

二人就这般有一搭无一搭地扯着闲话，慢慢地日头就逐渐西落了，卫不肖心内忽地有些焦急，今日得赵如眉的信后，他心中便一直是惊喜各半，焦躁不安，自和赵如眉在书州相识，又在门中做了同门，不知为何，只要见到赵如眉，他心中便是喜悦、焦躁夹杂，却又不得门道，好似寒冬腊月，立于屋外，见到屋内的灶火融融，想要进去避寒，却又不敢捅破窗纸。

黄山别后，今日二人是第一次单独外出，此时见天色近晚，卫不肖忽地便忍不住了，上前在赵如眉身旁也坐了下来，赵如眉忽觉他在旁坐下，吓了一跳，忽地一惊，向旁避开，不由自主地喊道：

“这么近做什么，走开些。”

卫不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正要开口，被赵如眉这么一喊，顿时泄了气，心内不禁有些恼怒，站起身来，腾腾地走开了十数步，却又停住脚步站在了那里。

赵如眉反应过来，顿时觉得有些歉疚，便起身过去，站在卫不肖身后，低低地言道：“你吓着我了。”

卫不肖沉声言道：“小人唐突，惊着郡主了，多有得罪。”

赵如眉见卫不肖气鼓鼓的样子，甚是可爱，不禁心内有些怜惜，便开口言道：“卫二哥哥，可是生我的气了”，语调甚是温存，卫不肖听了这话，浑身忽地一软，叹了口气，忽地，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攥住了他的胳膊摇了摇：“卫二哥哥，莫要这般小气，若不是你先吓我，我又那会那样说你。”

卫不肖忽地伸出手攥住了赵如眉的手言道：“师姐，你当真不知道我的心吗？”

卫不肖的手甚是温暖，此刻被他握住，赵如眉忽地打了一个寒战，不由自主便向卫不肖靠近了些，卫不肖见状，伸出双臂，抱住了赵如眉的身子，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寒冷，赵如眉的身子有如筛糠一般地抖了起来，在卫不肖温暖的怀抱中，赵如眉又闻道那股熟悉的气息，不知为何，她惬意地叹了口气，低头便钻入了卫不肖的怀抱，嘴里呢喃语道：“我怎生不知道，知道的，知道的。”

卫不肖终是戳破了那层薄薄的窗纸，欣喜若狂之下，双臂一紧，将赵如眉搂得更紧，只听得赵如眉语若游丝：“卫二哥哥，我好喜欢。”

此时，山顶处甚是安静，二人就这么默默地抱在一起，卫不肖低声言道：“我今日回去，便和大哥嫂嫂说，速去王府提亲，师姐，我恨不得明日便娶你过门。”

赵如眉听了心内大羞，忽地伸手在卫不肖的脸上一刮，笑着言道：“怎生这般不害臊。”

卫不肖嘟哝道：“娶妻成家，天经地义，有什么害臊的。”

赵如眉心内听见娶妻二字，更是羞不可抑，在卫不肖胸膛上捶了一下，嗔道：“那个说要嫁给你了。”刚说完，眼前一花，卫不肖竟是吻住了她。

赵如眉登时顿住了呼吸，她伸手恨恨地拧在了卫不肖的胳膊上，卫不肖虽是吃痛，却更是深深地亲了下去，赵如眉的手慢慢地松开，最后终是无可奈何地回手搂住了卫不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中忽然一声鸦叫，二人恋恋不舍地分开，两双眼睛却始终是注视着对方，一刻也不愿意分开。

“师姐，我定不负你”，卫不肖不知道说什么，忽地开口言道。

赵如眉噗地一笑，满脸笑语盈盈，柔声言道：“嗯，我信你。”，她沉吟了一下，低首言道：“爹爹平日唤我眉儿，你以后也这般唤我。”

“眉儿，眉儿，眉语两自笑，杳然随风飘”，卫不肖说了一句，忽地松开赵如眉，足尖一点地，竟凭空直直飞起，落在一棵松树上，接着，他在十数棵树上纵横飞跃，不时地，呵呵傻笑一下，赵如眉立于地上，看见卫不肖状似疯癫，双眉一展，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忽地，卫不肖如箭一般嗖地飞下地来，立于赵如眉身前，双目如电，眼睛紧紧地看着前面林深之处。

“来的乃是高手”，赵如眉也听见前面密林中衣袂带风，逢此年夜，此处又是僻静，缘何有武林中人在此。

忽地，只见密林中一个黑影一闪，一人脚步踉跄，飞奔出来，这人显是受了伤，行不得几步，忽地扶住身旁一树，哇地一声，竟是吐了一口血出来，此时他见到卫赵二人，双掌一错，沉声言道：“竟然还有埋伏？”话音刚落，那人，忽地平地飞起，昏暗之中，刀光一闪，竟是直冲着卫不肖面门而来。

卫不肖见状，不加躲避，反而欺身而进，左手长袖卷处，只见刀光顺着他的袍袖而过，接着，袍袖尽处，卫不肖手做爪状，倏地便拿住了那人的手腕，接着卫不肖喝道：“撒手。”那人变化甚快，竟然松开兵刃，臂膀一缩，接着另一只手迅捷无比的地握住了掉落的长刀，一回一转，再次劈向卫不肖的左肋，刀法甚是精妙，卫不肖却不慌不忙，一个转身，右手自那人右肋伸出，身躯立时同那人贴在一处，接着右臂一用力，朗声喝道：“去”，那人登时被卫不肖扔了出去，啪地摔在数丈开外，又是一口鲜血扑地喷在地上。

卫不肖正要前去，忽觉得身后数道寒风袭体，他好似浑身骨头尽皆被抽出一般，身体倏地便倒了下去，临近地面，只见他伸手一手在地上一按，身躯嗖地便平平地飞了出去。他身后二人本要偷袭，却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被卫不肖逃了出去。

“耙术，这小子懂得耙术。”，一人低声喝道，显得甚是惊讶。

“搬山刀，破海剑，你们是陈人？”卫不肖回过身来，盯着二人，沉声言道。

二人更是惊讶，眼前这年轻人未见二人出手，只是听风辨位，竟立刻说出了二人的路数。

这时，林中人影隐隐，竟又走出了十数个人，同那二人一样，俱是夜行打扮，以黑巾蒙住了满头满面，独留了一双眼睛在外，卫不肖看着，心内不禁大吃一惊，这十数个人行走之间，一看便是武功高强的高手，梁辩城外，正值新年前夜，如何出现了这么多的陈国高手。

一人自人群中慢慢走了出来，双目寒光一闪，低声言道：“想不到在这里，竟然碰到卫二公子，当真是缘分匪浅。”

卫不肖听了此话，双目忽地一冷，一字语句地言道：“苍山秋水堂，乌木。”

又有一人行出，虽是夜行打扮，行走之间，却是姿态潇洒，这人笑着言道：“卫二公子，书州一别，今日再次得见，卫二公子的身手竟然不同往日，当真是可喜可贺。”

卫不肖忽地后退一步，接着言道：“八指书生，商散发”，他心内惊骇异常，乌木和商散发竟然偷偷潜入了大梁境内，到了梁辩城，他心思极快，忽地笑了一声言道：“二位前辈至此，想必丘射日那个老贼也一并来了。”

“大胆，竟敢出言辱及堂主”，乌木厉声叱道。

卫不肖后退几步，到了赵如眉身边，低声言道：“这些人辣得紧，那人被这些人追杀，定是重要的人物，你瞅个冷子，带他前去我大哥军营，唤援军来，我先拦住他们。”

赵如眉早已拔出随身的短剑，此刻听卫不肖这般说，开口言道：“不行，我与你一起。”

“你听我说，这些人皆是一顶一的高手，我二人一起也是难敌，你去找援军是最妥帖的法子，莫要争了，走。”说完，卫不肖回过身去，向前行了几步，站在当场，朗声言道：“就请二位赐教。”

商散发和乌木二人见这年轻人竟然毫不惧怕，反而出言挑战，心内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商散发笑着言道：“当真是江山倍有豪杰出，卫二公子好胆识，既是如此，老衲便来领教一番，那边那位年轻公子，不知是那家英雄，也莫要离开，今日若是让二位出了这不栖山，老衲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

话音刚落，商散发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一个硕大的拳头已经到了面前，商散发吃了一惊，究竟他功力深厚，身躯倏地后退三丈，避开了这一拳，跟着乌木忽觉右侧无声无息的一道指风袭来，到了跟前方才裂风而响，情急之下，他一歪头一拧腰，脖颈和腰部好像折断了一般，直接弯了过去，接着众人只觉面前数声暴烈声响，整个山顶之上顿时烟雾弥漫，乌木一见，面色大变，大声喝道：“有毒，速散”，众人顿时后退出十数丈去，正楞间，忽听得山左侧数十丈外，卫不肖喝道：“两位前辈，此烟有毒，不怕的就跟着来吧。”

商散发凝神一听，只听得卫不肖发声处，乃是两个人疾驰而去，适才之下，卫不肖当年以快偷袭的法子再度重演，他竟于瞬间分袭商散发和乌木两大高手，然偷袭是假，实则他在众人面前扔了无数烟弹，一旦炸开，整个山顶满是烟雾，趁乱之中，他与赵如眉早背了那人，逃了出去。

商散发脸色变得惨白，心内恨极，一伸手喝道：“分路追，务要在他下山前截住他。”

卫不肖在不远处高声喝道：“两位前辈，当年书州密道内，元廷兄便以此法幌过两位，怎地这般记吃不记打。”言语之中嬉笑嘲讽之意尽显无遗。

众人闻得卫不肖言说烟雾有毒，几人窜身过去，运起掌法，十数掌后，烟雾尽皆散开，众人兵分两路，展开身法向着卫不肖声处追去，乌木行了几步，忽地低声言道：“供奉，这小子诡计多端，这般呼喝，莫不是调虎离山之计，不过听其步法，却的确是两人，那人受了重伤，已经不能施展轻功，属下还是守在这里吧！”商散发想了想，点了点头，便继续向前追去。

乌木独自站在山顶空地之上，好一会儿，他忽地沉声言道：“这位公子，你内功精纯，当是厉害，不过你护着那人想必已经昏过去了，此时他鼻息紊乱，已是露了痕迹。”

适才，卫不肖佯装让赵如眉先行离开，实则伸出手去，赵如眉见他掌上有着七八颗黑色的药丸，登时认出这是赵元廷的烟弹，这时赵元廷私下密制的暗器，以毒药、火药混杂，一旦炸开，烟雾随风散开，毒性瞬间发作，端的厉害，卫不肖掷出烟弹后，立刻拉着赵如眉行到受伤那人身边，让二人在一块大石后藏好，卫不肖低声言道：“你在此躲着，我引开他们，你且放心，他们追不上我的。”、

赵如眉知道卫不肖先前最厉害的便是轻功，此时他已功力大升，轻功自然更是厉害，此刻见他这般说，便伸手握住卫不肖的手攥了攥，低声道：“小心些。”卫不肖笑了笑，转身几个起纵，便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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