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鬼面龙鼍

　　林峰最后还是跟着如意赌坊一同前去月影岛。

倒不是因为喜欢冒险，只因一句话。

“既然你不喜欢此处，难道不想回到来处么？”

十二艘玄铁楼船切开海面。

每艘楼船船体巨大，三十余丈长，十丈宽。

有六艘船上载着精通锻造和器械的匠师、武林人士以及各种奇异术士。

还有四艘装载着各种专门用来破解月影岛机关的大型器械。

另外两艘是负责运输淡水、各类食材。

近海城镇的六位如意赌坊坊主，每人带队一艘玄铁楼船。

苏坊主站在甲板上，望向深海远方。一袭素衣，批纱斗笠垂落半透青纱，风过时微微漾起涟漪。

初升朝阳光晕映射，隐约勾勒出琼鼻至唇畔的弧度，却难辨清真容。

林峰与她共乘一船，在海上这几天，倒是第一次见面。

他不敢多看，转身去了另一侧。

林峰扶着冰凉的青铜护栏，指尖触到甲板上凸起的符咒纹路——那些暗红色的线条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看着船头和船尾鼓起的油布包，巨大的雷火炮轮廓在晨光中如同沉睡的凶兽。

此外，在两侧船舷上，排列着巨大的船弩。

好大的阵仗，好大的手笔！

“倒像是要去打龙宫。”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林峰回头看见一位独眼老者正在打磨一件奇怪的物事。

老者右手三个手指，泛着金属的光泽。

林峰正待回话。

船头突然传来疯狂的嘶吼：“快转舵！快转舵！”

林峰定睛看去，一片幽绿色磷火已然在船队前方亮起。

船身猛地倾斜，一个水手腰间系着的酒葫芦坠入海中。

葫芦触及水面的刹那，竟像落入沸油般嗤地腾起青烟。

整艘船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玄铁楼船的桅杆似乎要马上折断。

林峰看见海面浮现的漩涡中心泛着诡异的墨蓝色，海浪不断翻涌！

数只战船像被巨人攥住一般，只能原地回旋！

“准备应敌！”

苏坊主的声音在船上响起。

二十余名赤膊力士在船舷架起长长的绳弩，弩箭的表面隐约可见镇海蛟纹。

“东南巽位，十五丈！”话音未落，海面突然炸开墨绿色水柱。

哗啦！！！

毫无征兆地，整片海域炸开一道深渊般的裂痕。

最先刺破水面的，是无数根数尺之长的森白骨刺，锯齿状的锋刃割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紧接着，墨绿色的背脊如山岳隆起，腐烂海藻般的表皮上，黏液如活物般蠕动。

好大怪物！起码有十数丈长！

竟不止一只，远处海浪翻涌，又冒出几只大小不一的怪物！

“鬼面龙鼍！”船上有锻造师大喊！他们本在舱内用早饭，听到声响刚出来。

鬼面龙鼍的巨头破水而出，鳄吻如巨铲掀起腥风，倒钩状的利齿间，随它呼吸咔哒作响。

最骇人的是那张嵌在额骨中央的鬼面——苍白的皮肤褶皱扭曲成狂笑状，空洞的眼窝里，两点磷火唰地燃起。

“东南舷！”一个吼声响彻整个楼船上上下下。

龙鼍腮裂猛然张开，喷出浓稠的腐毒雾气，瞬间笼罩船舷。

一名力士吸入半口，当即抽搐倒地！

雷火箭！其中一名锻造大师反应迅速，扳动随身带的朱雀弩的青铜机括，三支刻着破邪符的玄铁箭破空而去！

玄铁箭却在触及龙鼍鳞甲时迸出火星。

一时无法破防！

而龙鼍的背脊骨刺已如劲弩绷紧。“噗嗤！噗嗤！噗嗤！”

骨刺暴雨般射向船身，被刺中的木料瞬间泛黑，裂纹中渗出蓝紫色脓血。

林峰正目瞪口呆之际，不知被谁拽了一把，险之又险的避开两只疾射而来的骨刺。

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楼船都陷入苦战之中！

“雷火炮！”

力士拽下炮身的油布，露出炮身。

两名赤膊力士扛着一颗人头大小的铁球奔来。

这铁球表面凹凸不平，布满细密的裂纹，缝隙中渗出丝丝缕缕的赤红流光，像是封印着什么狂暴之物。

这就是雷火霹雳弹。外层是百锻精铁，内裹雷火砂、硝石、硫磺。此物遇血则爆，遇水则燃，是专门用来对付深海怪物的杀器。

也是雷火门的得意之作。

力士将铁球填入炮膛，一名炮手用锻锤猛击炮尾的龙纹机括。

铛！

炮身一震，赤铜雷纹逐一亮起，从炮尾向炮口蔓延，如同一条火龙苏醒。

铁球表面的裂纹逐渐扩大，赤红流光越来越盛。

轰！

炮口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一道赤红雷柱！

雷光撕裂空气，所过之处，海水蒸发，毒雾退散，连空间都仿佛被烧灼得扭曲。

嘭！雷火炮正击中龙鼍的后背，直接在背上镗开一道深深的沟壑！

“嗷！”龙鼍仰天嘶吼一声。巨大的吼声震得船上众人耳膜生疼。

而后忽然下沉，巨大的尾部掀起一阵巨浪向船头打来！

“雷火炮被打湿了！”

龙鼍快速下潜，从船头转向侧身。真是难以想象如此大的身躯居然这么迅疾。

这畜生准备从侧面攻击。

船身一阵剧烈摇晃，林峰滚倒在甲板上，顿时觉得浑身要散架一般。

与此同时听见苏坊主清冷的声音穿透卷上船的水浪：“上船弩！玄铁网！”

几个力士肌肉虬节的臂膀推动绞盘，每个船弩都配着三棱箭镞泛着冷光，钢铁弩臂在符文加持下嗡嗡震颤，弩臂不断发出嗡嗡声响。

同时，楼船侧舷弹出暗格，嘎吱吱的齿轮咬合声响中，淬着剧毒的巨网呼啸而出。

每根铁索都缀满三棱倒刺，那些蓝汪汪的钩刃在日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玄铁巨网入水的刹那，海面竟结出了霜雾！

这是鲁公门特制的“九幽玄铁网”，每一根铁索都浸泡过北冥玄水。

龙鼍的利爪刚触及铁索，鳞甲表面就咔咔凝结出冰晶。

它四足疯狂踢蹬，却让玄铁网越缠越紧——那些看似粗犷的铁索实则暗藏倒钩，此刻正如活物般沿着它的关节缝隙游走。

“收网！”

主桅底部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十二个巨大的绞盘同时发力。

铁索崩直的瞬间，龙鼍拼命挣扎嘶吼，巨大的楼船被拽的东摇西晃！似乎就要倾斜！

“射！”

力士稳住身形，猛拉机括，弩机轰然咆哮，箭矢离弦的刹那，海面也被撕出赤金色的裂痕！

这是百炼阁的火焰裂涛弩！

“轰！”

众多箭镞失了准头，射入大海，只有两支正中目标！

就在弩箭贯入龙鼍的身体一刻，弩箭的瞬间爆炸，直接炸掉好大一块血肉。

龙鼍不停嗷嗷惨叫。

与此同时，九幽玄铁网末端的倒钩，如跗骨之疽，深深钻进龙鼍！每根倒钩都中空如竹节，正向龙鼍体内输入剧毒碧磷蛊！

这些毒蛊竟比火药更加凶猛，几个呼吸间，已蚀掉大片大片的血肉，让龙鼍失去挣扎的力气。

龙鼍的嘶吼渐渐变成哀鸣，它额间的鬼面竟开始流泪。那些泪珠落在甲板上，立刻腐蚀出人脸形状的孔洞。

“再射！”这次是苏坊主的声音。曼妙的身影凌空从另一侧船舷飞跃过来，襦裙在半空绽开白莲。

躺坐在地上的林峰，如同看到仙子一般。

重新填装的火焰裂涛弩再次齐射！

一只直接射入龙鼍的眼睛，火焰爆炸之后，整个龙鼍的脑袋都塌陷下去。

巨兽已经失去了嚎叫的力气，只用最后的反扑掀起了十丈高的浪墙。

楼船在血雨中浮沉。

林峰跪在甲板上呕吐，实在是四周的腐臭味道太恶心了。

不止是他，周遭几个锻造老手也是如此。

只有长年混迹海上的力士们毫无声色。

“可惜了！”苏坊主声音里波澜不惊。“如果胡不归在这里，正好把这龙鼍的魂魄拿来炼器，可铸造一把绝世凶兵。没准能用得上。”

说完，瞥了一眼旁边脸色惨白如纸的林峰。

林峰苦笑了一下，“完事了？”

听到远处，似乎还有楼船在与其他的龙鼍搏杀。

就在此时，异变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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