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失手

　　六月中旬，天光微亮，江州苏州桥大街，空寂无人，唯有晨风刮着树梢枝叶沙沙作响。

突地，一个女人从拐角处跌撞而出。暗红色松垮睡裙沉甸甸压在她单薄的身上，随着她走动，血沿着她的腿脚滑落，在地面上凝聚成一串蜿蜒的血脚印。

女人目光呆滞，披散着及腰长发，双手紧握着沾满血迹的菜刀。她将菜刀举在胸前，赤着脚，拖着一地的血脚印，踉踉跄跄走到马路中间。

马路对面，玉海佳园15栋32层天台栏板处，睚眦手握着狙击枪，趴伏在地上，边嚼着口香糖，边从瞄准镜里瞧着女人失魂落魄的模样。

“眦哥，黑姐竟派你这个杀手排行榜首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是不是有点儿大材小用了？”

微型耳麦里传来黄回不解的声音，睚眦未曾理会，食指按压着右侧太阳穴上方小拇指大小的硬块凸起，眼神渐渐变得晦暗难辨。

“不过这小娘皮也够狠的，眼也不眨地把自己个全家都给杀了。啧啧啧，看来搞慈善的都不是什么善茬。”

黄回说完“哈哈”笑了，“咱们这些在暗网爬行的人，好像没资格说人家，呵呵！”

黄回有些抖的声音，在微型耳麦里有着轻微的失真。

“闭嘴！”

睚眦不耐吐出两个字，舌尖顶着口香糖吹出个小气泡，在气泡堪堪碎裂时，他食指压着扳机回勾，喉咙里挤出个“嘣”，尾音还未消散，身后不远处的天台门猛地被推开，接着是凌厉的破空声刺到耳后。

睚眦头一偏，匕首擦着枪身发出一连串“刺啦——”声响。

睚眦仅来得及匆匆瞥一眼瞄准镜里趔趄倒地的女人，便感觉脑后压下气势汹汹的风声。

他眉目瞬间下压，身形如电般向一侧翻滚。凌厉风声如影随形，像是要将他吞噬。

睚眦单手撑地，借力弹起，双脚稳稳落在天台上，目光如炬锁定偷袭他的人。

男人穿着黑色紧身衣裤，戴着黑色口罩、鸭舌帽，手持巴掌大的匕首，猛扑向他。

睚眦冷哼一声，身形未动，等黑衣人扑到眼前，方才猛地侧身，同时右手迅速探出，精准地握住黑衣人持匕首的手腕，未等他用力扭动，就见黑衣人手一松，匕首脱手掉下时，对方的手腕像泥鳅般从他手中滑脱。紧接着眼前寒光闪过，竟是黑衣人脚尖踢着匕柄，使匕首弹射到半空。

睚眦上身微仰，右腿迅速抬起，鞋侧擦着对方的手腕，脚尖踢到匕首，借力一扭，匕首偏离轨迹。他顺势转身，左臂如灵蛇般探出，精准擒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拽，将黑衣人拽至身前。紧接着，右腿横扫出去，鞋底堪堪触及黑衣人膝盖时，耳麦里响起黄回不可置信的声音。

“眦哥，小娘皮没死，要用plan B吗？”

睚眦嘴微启，还未来得及回答，黄回的声音瞬间变得惊慌失措。

“眦哥，怎么会有警察？他们......”

拳风刮过耳廓，将耳麦扫落。

睚眦回神，眼神刹那冷下去，在对方拳头再次扫过来时，松了对方的手腕，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右手摸向左手腕的银手镯，食指勾着铁环，“刺啦”一声，拽出一米长的天蚕丝。

“不要恋战，任务目标已处理干净，下楼，去北侧门！”

突地，冰凉的女声在睚眦右侧太阳穴上方响起。

睚眦抬脚的动作微顿，快速瞥了一眼左侧上空不断闪着红光绿豆大的黑点——信息传输小蜜蜂，一甩天蚕丝，刚想要缠上黑衣人砸过来的手腕，便感觉一股细微的电流划过太阳穴，冰凉女声再响起时，严厉许多。

“听话！”

喉咙瞬间绷紧，睚眦疾速后退几步，躲开黑衣人挥舞过来的拳头，冷冷盯着半空闪光小蜜蜂，左手腕一转，天蚕丝打着旋缠上小蜜蜂。

“咔嚓！”

微不可察碎裂声后，睚眦右半边脸颊陡然麻木抽搐几下，涎水顺着右边嘴角滑落，睚眦却笑得张扬。蓦然，他收回视线，手腕一转，天缠丝变了方向，勾下黑衣人头顶鸭舌帽，露出对方深邃的眉眼。

熟悉又陌生！

睚眦微眯着眼，半抬起眉毛，在对方惊疑停下的身形中，摆摆手，转身闪出天台敞开的大门。

跨步跳下门后平台，睚眦抓握楼梯扶手，腰身一拧借力腾空，身体瞬间荡起，越过扶手，坠落至下一层平台，鞋底触地时，屈膝卸力，下一瞬弹射起身，睚眦再次扣住扶栏，身体腾空翻转间，竟直接越过三层楼梯拐角。

如此往复，不过几息间，睚眦已然下了小十层。

昏暗的楼梯间，睚眦吐掉没有味道的口香糖，边踩着楼梯朝下走着，边抬起右手食指微勾，朝虚空一划，一条幽深冒着黢黑雾气的缝隙缓缓出现。

缝隙随着睚眦走动而悄然移动，睚眦食指朝内一扣，刚想将缝隙拉扯变大，倏地，身后响起鞋跟砸地的闷响声。

睚眦瞳孔骤缩，右手五指摊开虚空抓握，缝隙转瞬消散。

睚眦食指勾着左手露指黑手套，扭头对上黑衣人冰冷如寒潭般望过来的视线，咧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下一秒在黑衣人眼缝下压时，左手猛地抬起虚扣栏杆，腰身一扭，转瞬脊椎已形成45度死亡夹角紧贴着扶手，鞋底抵着扶手霎时打滑下坠，人已像离弦的箭沿着螺旋梯井不断下滑。

“嚓啷啷啷~”

军靴快速下滑与铁管摩擦声，在空旷楼梯间回荡，转瞬睚眦已滑到十层楼梯间，警笛“嘀呜”嚎叫声隐约传来。

睚眦感觉心跳急速加快，嘴角的笑裂地越来越大，瞳孔因兴奋疾速扩大。

霍地，脑后传来利刃刺破空气的声响，睚眦唇角刹那下压，左手紧扣栏杆，翻身下了栏杆，惯性下身体甩荡出去，睚眦双脚抵着墙面猛踩几下卸力。

“铛！”

匕首擦过睚眦手背，蹭着扶手，狠狠刺入墙壁。

血腥气瞬间在狭小楼梯间内，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