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冥界受命

　　忘川河的水面像一块被岁月磨蚀的黑曜石，倒映着天穹流转的血色云涡。我赤足踏上黄泉路的青石板，足底传来刺骨的寒意，每一步都在斑驳的石面上留下转瞬即逝的霜痕。引路的鬼差突然驻足，黑袍下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指指向河畔：“大人，到了。“

河岸的曼珠沙华在阴风中摇曳，那些猩红的花瓣边缘泛着磷光，如同千万盏引魂灯。当我迈出第三步时，突然有冰凉的东西缠上脚踝——一株彼岸花竟顺着我的小腿攀援而上，尖锐的花萼刺破皮肤，渗出的血珠被花瓣贪婪地吮吸。

“这是......“我皱眉去扯，花瓣却骤然收紧。

“大人别动。“鬼差急忙跪下，黑袍掀起时露出半张腐烂的脸，“这些是未渡之魂化的噬灵花，您身上带着生人气......“

话音未落，整片花海突然沸腾。无数血红藤蔓破土而出，花蕊中央裂开布满利齿的嘴。我迅速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血符。当符文完成的刹那，袖中珍藏的奥林匹斯圣火符骤然发烫。

“焚！“

金红色的火焰顺着藤蔓蔓延，花丛中顿时响起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燃烧的花瓣化作灰烬时，竟浮现无数张扭曲的人脸。老船夫的木舟就在这时无声滑近，船头悬挂的青铜灯里，一缕魂魄正在惨叫。

“上船吧。“老者揭开斗笠，露出没有五官的脸皮，“千年了，你是第一个需要老朽摆渡的活人。“

忘川水比想象中粘稠，骨桨划动时带起绵密的血丝。水下忽然掠过巨大的阴影，一张惨白的女人面孔贴着船底浮起。她黑洞般的眼眶里游动着水蛭，长发如水草缠上我的手腕。

“别看。“船夫用船篙搅碎那张脸，“这些都是惦记您的人。“

当森罗殿的轮廓在雾中显现时，怀里的玉匣突然震动。冥王赐予的那颗眼球正在匣中转动，透过檀木发出沉闷的叩击声。我鬼使神差地打开玉匣，金色竖瞳突然与我对视——

剧痛如闪电劈开天灵。在幻觉里，我看见自己站在尸骨堆成的山上，额间第三只眼正流淌血泪。脚下跪着十二个戴帝王冠冕的魂魄，他们被铁链穿透琵琶骨，锁链另一端没入我的掌心。

“宋大人？“鬼差的呼唤将我拉回现实。抬头时，森罗殿前的青铜獬豸像正滴下血泪，它的眼睛不知何时转向了我的位置。

殿内十殿阎罗的冠冕在鬼火中浮动，秦广王的声音从判官面具后传来：“三通界这个月又送来三万亡魂，畜生道已经挤不下妖修的魂魄了。“

我隐在盘龙柱的阴影里，看着鬼卒们拖进来最新一批亡魂。有个穿红袄的小女孩死死抱着焦黑的布偶，她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露出森森白骨。当鬼卒要扯走布偶时，她突然扭头咬住鬼卒的手，眼窝里腾起幽蓝的魂火。

“三通界近日战况如何？“冥王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他青铜面具上的饕餮纹正在蠕动。

转轮王展开三尺长的血竹简：“人族为开采灵石炸毁青丘山脉，妖族驱使兽潮连破七座城池。仙族假意调停，实则用九天雷火阵收割战场。“竹简上突然渗出鲜血，“死者七成是凡人，魂魄多带雷击伤痕。“

冥王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出沉闷的回音。案头那盏人皮宫灯突然开口：“派去管理的三位阴帅，头颅被挂在三通界的界碑上示众七日。“

“宋仁。“冥王突然唤我，面具下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你在奥林匹斯山见过诸神的黄昏，可知我幽冥地府最缺什么？“

我望向殿外那轮永不沉没的血月：“缺一柄悬在三界头上的剑。“

青铜面具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冥王的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袖中飞出一卷兽皮图，在空中展开成三通界的立体投影：人族的钢铁城池冒着黑烟，妖族部落飘着血旗，仙族的浮空岛上雷光隐现。三个势力交界处，大片土地正被蠕动的黑影吞噬。

“这是......“

“怨气凝成的饕餮。“冥王弹指熄灭人皮灯，“等它睁开眼，三界就该重归混沌了。“

离开森罗殿时，判官递来一支骨笔。笔杆是用仙人的指骨制成，笔尖蘸着的墨汁散发铁锈味。当我签下名字时，突然发现契约背面用金漆画着微型阵法——那分明是上古禁术“移魂换魄“的阵图。

“九月初六，轮回台见。“判官收契约时，指甲在我掌心轻轻一划。渗出的血珠没有落地，反而逆流飞向冥王殿深处。怀里的玉匣突然发烫，那颗眼球正在剧烈震颤，仿佛感应到什么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