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尔:贫瘠之地
书名:叁个神谕使 分类:幻侠 作者:之一眼 更新时间:2025-02-13 21:49:45
“夏尔,”哈斯塔忧心忡忡地问着我,“你确定那些人没有生命危险吧?我在上马时,看到他们的脸色乌黑,窒息到双眼都快要爆出来了。虽然他们确实找了我们的麻烦,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也是人,实在是罪不至死。”
自打我们两个小时前逃出黑鸦酒馆,这个牧师就在我身后一直喋喋不休,什么关心生命啊,罪不至死啊,可怜人啊之类的。我不得不勒马回头,叫他安静点:
“放心吧哈斯塔,气灵是属于性情最温和召唤物了,它们就像小孩子一样,只喜欢四处捣乱,而非作恶杀人。退一步说,即使它们真的为了保护我而动了杀心,简易的寒鸦仪式也不允许它们在这个世界存在太长时间。这个巫术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在危机的时刻逃跑的。你就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好吗?况且这在我们的学院算是最基础的仪式召唤了,你以前没见过?”
哈斯塔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这也难怪,在我的家乡——索诺公国,牧师和巫师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团体,前者每天在修道院诵经读书,而我们巫师学院则是每天学习巫术仪式。在我的记忆里,学院里唯一一次有牧师造访,还是两年前——
那是一个夏天,我们学院的一个鲁莽的学生,在没有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偷偷使用了就连我也无法掌握的仪式——置闰仪式。这场仪式可以干扰地球绕太阳的运行轨迹,将当年变成闰年!如此的强大的仪式召唤出来的生物必定惊人,但是失控的后果也是毁灭性的——据说在仪式还没有过半的时候,那个鲁莽的学生当场被仪式的召唤物杀死,身首异处。随后整个仪式台都开始剧烈燃烧爆炸,伴随着召唤物的怒吼,我们的学院草坪被炸出了一个半径约十四米,深度约六米的大坑。后来我们高年级的巫师赶到时,那个学生,以及召唤物都消失了。
虽然此事疑点重重,但经过我们巫师学院的调查,占卜,死灵术等各种千奇百怪的证据搜集后,最终得出了大致情况:那个学生是出于未知的原因,试图召唤出传说中的铸神“锅炉王”,但是由于学艺不精,搞错了仪式祭品的性相,激怒了锅炉王,被它散发出的高温所撕碎,气化蒸发,消失在了风里,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众所周知,我们巫师平时大多以书为伴,不仅没什么时间,而且也没什么心情去锻炼自己的身体,换句话说,我们多半是干不了体力活的。所以当我们的学院发出通知,要尽快填补那个半径十四米的大坑时,大家首先想到的不是去找能快速挖土的工具,而是尝试施展能快速召唤土灵的仪式——寒鸦仪式。可惜的是,这种仪式很怪:它入门很容易,但只有我们高年级的巫师才能精通。那些低年级的也就只能通过寒鸦仪式召唤出气灵,只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来逃跑,保住一条小命罢了。也就是说,我们召唤的土灵十分有限,根本不足以按时完成学院给我们布置的工期。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一个低年级的小巫师灵光一闪:“我们为什么不去校外雇人来干活呢?”于是,在一束束好奇与异样的目光中,年轻健壮的牧师们扛着工具,背着测量仪,和我们召唤出的土灵一起开工了,在截止日期前一天修复好了学院的大坑。作为回报,我们学院也派遣了几个优秀巫师——自然包括我——去往修道院,用巫术封印加固了他们文献库那年久失修的墙壁和大门。
那是我和牧师们的第一次接触,那次填坑活动也是近十年来巫师团体和牧师团体的首次合作。不过我至今不知道为什么学院交给我们的工期如此紧迫,可能是由于这种大事故的发生惊动了公爵大人,上面需要尽快平息不良影响吧。
“夏尔,翻过这个山坡,前面应该就是贫瘠之地了。”哈斯塔指着前面黑压压的荆棘路说道,“听说这里原本也是个富饶的地方,直到发生了那场战争。”
不得不说,如果有人提出,刚才这里有两波巫师,而非军队刚刚打完架,我也不会怀疑。折断的刀和剑遍地都是,黑压压的大地似乎刚刚被烈火焚烧过,破碎的战旗零零散散地躺在火堆里,死去的的士兵随处可见。我放慢了脚步,看着战旗上已辨认不出的残破字眼,心中暗暗地赞叹着这场战争的破坏力。
哈斯塔和我一样,也看着那些战争过后的废墟。不过和我的赞叹不同,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安与悲伤:“夏尔,你知道为什么贫瘠之地经常会发生战争吗?因为它左面是荷拉帝国的常驻军,右面是诺达王国的开拓者,两个国家都想要这块土地。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为了一块地拼个你死我活,至少请让我在这里为那些死去的士兵祈祷片刻吧。”
说实话,这个牧师真的是多愁善感。路上碰到乞丐,他要祈祷;河边碰到渔夫,他又要祈祷;现在看到死人,他还要祈祷……若不是他还有点用处,我早就一脚把他踢下马了。我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估摸着时间还比较宽裕,便从口袋中掏出了我的日记本,记录一下路上发生的点点滴滴,心里则催促着哈斯塔快点念完那该死的祷文。
“他策马而来呦,
他行路进城——
他满载金银呦,
他来到她的林地——
他从此被束缚呦,
他失去自由——
但和她的吻相比呦,
又算得了什么——”
远处传来的阵阵的歌声,打断了我写日记的情绪。什么人会在这种马革裹尸的地方大声歌唱呢?歌声越来越大,唱歌的声音也从一个人变成了好几个人的大合唱,唱的不算整齐,但是情绪却异常高涨。片刻,山坡上露出了一排乌黑的头盔,我隐约看到一群穿着杂七杂八盔甲的士兵,手里拿着杂七杂八的武器,一边唱着歌一边悠闲地从山坡上走下来。虽然他们唱的歌确实很好听也很有感染力,但是在这种战火将息之地碰到人真的太奇怪了,我不得不留个心眼。我悄悄摸了摸上衣口袋,将一瓶巫术药剂“冬”藏到了袖口里。
士兵们似乎没有在意我们,唱着歌继续从我们的身边缓缓走来。也许是念完了祷词,也许是他们唱歌的声音太大了,一旁祈祷着的哈斯塔终于睁开了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士兵,似乎很是欣赏他们的歌谣:“声音是人心的律动,是灵魂的外在体现。能唱出这么好听的歌,他们的内心也必定纯洁。”
“闭嘴!你这个不看场合的牧师。”我小声打断哈斯塔,“在这种战乱之地,能活下来的人,哪个是干净的?别去招惹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很显然,哈斯塔对我的警告充耳不闻。他高举双手,趁着那些士兵唱完一首歌的空挡,大声地朝着他们呼喊,我已来不及阻止这个蠢材——
“兄弟们——你们唱的是什么歌?”
这下好了,那队士兵听到了我们的声音,调转方向朝我们走来了!待到他们稍微走近,我这才看清他们的武器——盾牌,战斧,大剑,双手剑,刺剑,锤矛,匕首,弯刀……这根本不是什么正规的军队,这是一伙强盗!妈的。我伸手准备掏出仪式小刀,故技重施召唤气灵逃跑,却发现……我的小刀呢?
当初和白巫师纠缠时,我的右手抓着缰绳,左手应该是把小刀收回去的——坏了,我左手当时去抓哈斯塔去了!我的小刀,就这样被我落在了黑鸦酒馆……我感到一阵恶寒。巫师失去了仪式用具,就像魔法师失去了魔杖,士兵失去了刀剑,对于强盗来说,我现在基本上已经和普通人无异,已经很难有什么威胁了。
那群强盗继续向我们走来,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们似乎没有摆出攻击姿态,为首的那个人还大大咧咧地摘下了他的头盔,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这是我写的新歌,名字还没有想好。”毛脑袋率先开口了,“我是黑羽雇佣团的队长,你们是要去北方的旅人吗?”
“是的兄弟们,众神保佑你们。我们两个人要穿过贫瘠之地,到达北面的诺达王国。”哈斯塔对面前的毛脑袋的身份似乎很感兴趣,“我以前听说过黑羽雇佣团,你们就是那个成立至今未尝一败的传奇雇佣兵集团?可是兄弟们,你们的穿着我实在是感到意外,我原以为……”
没等哈斯塔说完,那伙佣兵便爆发出一阵哄笑。为首的毛脑袋笑着低头看了看摘下的头盔,又拿起来用剑敲了敲,黑铁铸成的头盔发出了清脆的“叮叮”声,这声音让我想起了我们学校的风铃,也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缓和了下来。“我们只是一群拿钱办事的雇佣兵而已,装备和战术其实都无所谓,实用就行了!”毛脑袋说罢,又端详了我们一会,便向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既然你们是赶路的普通人,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了,一路顺风。”
我看着雇佣团逐渐远去的背影,听着他们的歌声逐渐消失在贫瘠之地的微风中,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哈斯塔,这次还好遇到了有纪律的雇佣兵。你以后要是再敢胡乱招惹陌生人,就不要和我一起走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巫师,要低调行事!我可不想被你的热情害死在半路上。”
“好吧,夏尔。不过我还是相信人们的心中,善意的部分比较多。”
我对这个牧师的乐观态度感到既惊奇又气愤。他就是那种在修道院待久了,已经把牧师之间的祥和生活当成全世界的常态的笨蛋。不出我的所料,很快,我们就被哈斯塔的这份天真害惨了——不,不能说是害惨了,准确的说是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