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孤与国师是天赐良缘（20）

　　马车行程很快，这一路墨涟书似乎又长出了点人性来，竟将车里的软榻让给她睡，自己靠在车壁上睡。

不过前车之鉴，洛云裳这两夜却没敢睡太死，她怕一睁眼又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们抵达塞北岐兰城时是第三日的早上。由着御驾亲征的名头，他们一路浩浩荡荡走得很顺。然而当王驾停在知州门前时，洛云裳却傻眼了。

这里哪还有什么官府衙门啊，只剩下一摊废墟。似乎刚被火烧过不久，仔细闻着还能嗅到一股焦灼的木头味。

“看来国师又错过了一场好戏。”墨涟书见她一脸茫然，挑眉笑道：“在国师睡着时孤收到了一封急报。岐兰城起火两日，昨夜终于灭了火。”

他说着，将怀里的军报递给洛云裳，补充道：“灭火的是国师的堂兄，洛钰辕。”

墨涟书话罢，接驾的人终于跑了过来。

一队披甲士兵气喘吁吁地从西街跑来，领头的将军战袍带血，额头上骇人划着两道血痕，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

“北翼军韩雾声接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接驾的士兵纷纷跪下，背挺得笔直。

墨涟书这回却是难得的好脾气，平静道：“起来吧。”

“路将军那边如何？”墨涟书正色打量着那几名面色疲倦的接驾士兵，沉着眸子看向眼前的少年将军。

“禀陛下，路将军在金麒军的援助下已经击退了杞羽国敌军！”说这话时，韩雾声面色微喜，眸光乍然闪动。

然而，洛云裳却见墨涟书微微皱起眉来，他转头看向跟着身后的一名白袍将军，声音微寒:“孤带金麒军来是要看到血的。”

他话落，便见那白袍将脸色一青，抱拳道:“陛下恕罪，臣这便亲自去敌军大营，替陛下夺几颗人头回来!”

话毕，那白袍将军当即便上了马，招呼了两名随骑向着城东跑去。

“他是……”洛云裳看着那人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金麒军魏祁，孤亲封的折甲大将军。”墨涟书好心道。

折甲大将军？

洛云裳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用“折甲”这个词给一个将军当封号，他怎么想的啊？

然而，墨涟书却似能读人心一般，继续解释了一下，道:“折敌人铠甲。”

“哦。”洛云裳点了点头，算是给他回应。

毕竟大反派今日难得有点人性，没有乱发脾气。

知州府本就偏僻，此时更是完全不成样子了。

只是墨涟书好像早有准备，不仅在进入岐兰城之前提前派金麒军赶往边界支援，就连他们要住的营帐都搭好了。

洛云裳看着眼前的驻军营帐，陷入了沉思。

她是真的因为贪睡错过了好多。而且大反派也未免有些……太聪明了点吧。

营帐里是用帘布隔开的一间间屋子，此时仍是冬月，塞北天气深寒，洛云裳披着搬家那日从国师府拿走的那件雪绒大氅。

她并不清楚是谁的，但大氅肩带和横袖都很长，看起来并不符合女子的身量。

不多时，便有守卫来通知她，说墨涟书要召集将领们问话，让她也去。

“禀陛下，何知州前日大火不幸牺牲了。”

“禀陛下，北翼军近半年有两万四千八百二十二人伤亡，其中二千人失踪。”

回禀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个披衣戴甲的将领面色凝重。

情况并不乐观。

墨涟书抚了抚额头，他看了眼奉上来的军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太师椅的横柄，有些烦躁。

洛云裳就坐在她左侧的最前列，也不敢贸然说什么。

她觉得，事情比她想象的要糟很多。

姚蘅止当时说塞北起火烧死了不少士兵，以及什么孪生双煞的诅咒。

可她自从进了岐兰城便在找着那个所谓的玄气。若是洛无庸在这里设了阵，就算失效了也不该没有玄气和阵眼啊。

可她压根探查不到一点线索。

更让人头疼的事，还生了战事。

就在这时，帐外走进来三四个人。

洛云裳看见之前那位说要抓几个人头回来的白袍将军真的提了四个人头进了帐。

魏祁白袍上沾着血腥，手臂上似乎受了伤，他提着三个带胡子的人头，将那个年轻男子的人头递给一旁的侍卫，平静道：“臣将杞羽国泽信郡王的人头带来了。”他说着又将另外的三个人头提了起来，道：“还有三名敌将。”

魏祁面色不改分毫，俊朗英气的一张脸上眸若寒霜。

营帐里原本嘈杂的众人此时安静地有些诡异。

侍卫接过那颗人头，作势便要拿上前来给墨涟书看。洛云裳忙捂了眼，她无意间看到了那死不瞑目的眼珠子，瞬间感觉心头爬上了密密麻麻张着大嘴的巨蚁，寒毛都要掉下来了。

而她的一举一动皆被一旁的年轻帝王收入眼底，他浅显一怔，心觉好笑。但他对死人不感兴趣，摆了摆手让人收走了那四个血淋淋的人头。

“魏将军做得很好！”墨涟书眸光潋动，环视着营帐中异常沉默的武将们，开口道：“孤希望各位也可以如孤的折甲大将军一般，多抢几个人头。”

他的声音平淡，似乎在说着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

“是。”

洛云裳听到沉默中闪过几句低声的应和。

“陛下，”跟着魏祁一同进来的三人走，一白须老将开口了。

“臣无能，让北翼军的将士们受苦了。”路泊说着，左膝一跪，朝着帐中众人行了一礼。

见此，各怀心事的武将们登时一惊，连忙同他还礼，嘴里忙道：“将军折煞属下了！”

路老将军在下属的搀扶下堪堪又站直了身体，他不仅白了须发，连那双浓长的眉毛都是白的。

“臣有罪啊！”他揖手看向墨涟书，嘴里说着有罪，看向墨涟书的眼神里却带着年长者审视的目光。

而反观墨涟书，自打老将军开始说话时，他的一言一行都令墨涟书眸子愈发幽沉。

洛云裳看出来了，这白发老将军才是这北翼军的“王”，而墨涟书或许自是魏祁和金麒军的王。

额......气氛有些玄妙。

“裳儿？”

就在这时，老将军身后跟着的一位儒衫青年突然开口，他看着洛云裳，“是裳儿妹妹吗？”

洛云裳看向他，有些疑惑。

见那年轻的帝王也随着洛云裳朝自己看过了，洛钰辕心有有喜，紧张道：“我是洛钰辕啊，，裳儿不认识哥哥了？”

洛钰辕理了理发冠，将挡在他前面的牧盛衣往一旁推了推，忙挂着小脸绕到最前面，只对帝王和自己堂妹或惊讶或疑惑的目光。

他又拂了拂衣袖，讪笑：“为兄昨日灭火没来得及收拾，裳儿妹妹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也正常。”他这么说着，故作稳重的同墨涟书行了个跪拜礼，“臣洛钰辕参见陛下！”

墨涟书嗤笑了声，看洛云裳：“真不认得了？”

洛云裳：“......”

她不是不认得了，是压根没见过这人。

起码，她落地这个世界至今都没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