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归墟问道

　　白露过后的归墟崖飘着细雪，我将赤霄剑浸入寒潭时，潭水腾起的雾气凝成楚瑶的面容。剑身倒映出的鬓角白发又多了几簇，距离天工城那场劫火已过去整季。

“剑脊偏右三分。“老铁匠的枣木杖点在青石上，自那日他背着锻器炉寻到归墟，崖顶便终日响着叮当声，“《无锋诀》的要义在藏锋，不是让你把剑意憋成内伤！“

我并指抹去剑身水珠，赤霄剑突然发出绵长龙吟。潭底沉睡的玄铁精魄被唤醒，化作游鱼萦绕剑锋。青铜戒第七道刻痕微微发烫，戒面浮现的《天工鬼斧诀》补全了最后三行注疏——竟是对基础锻铁术的批注。

“返璞归真么...“我拾起孩童时用的八棱锤，锤头砸在玄铁锭上的脆响惊飞崖顶寒鸦。老铁匠的独眼闪过欣慰，将锻好的铁胚抛入潭水：“淬火。“

滋啦声响中，铁胚表面浮出北斗星纹。赤霄剑突然跃入潭底，将星纹铁胚熔成剑鞘。当剑与鞘相合的刹那，归墟崖七十二峰同时响起晨钟，惊散了纠缠我月余的心魔幻影。

楚瑶在第七个满月夜苏醒时，我正在药庐煎第三炉定魂汤。丹炉里跳动的金焰映着她腕间新缠的素纱，月魄银辉凝成的锁魂链已被老铁匠熔成捣药杵。

“陈青河。“她声音轻得像雪落竹梢，“我梦见你教我锻平安锁...“

我握着药匙的手顿了顿，赤霄剑在梁上发出轻鸣。那夜她腹中灵胎化成的月魄晶石，此刻正悬在药庐檐角，随寒风转动时洒下细碎银光。

老铁匠突然掀帘而入，枣木杖挑着串风干药草：“丫头来得正好，试试这新配的补魂散。“他独眼扫过我们之间微妙的距离，“某些人把朱砂认成赤芍，差点炸了老子的紫金丹炉。“

楚瑶噗嗤笑出声，眉间阴郁随药香淡去几分。她接过药杵的瞬间，月魄晶石突然坠入丹炉，将满炉药汁凝成块玲珑玉佩——正是她梦中提及的平安锁样式。

大雪封山那日，我在观星台找到《归墟锻魂录》。竹简记载的淬魂法门竟与幼年打铁呼吸节奏暗合，青铜戒在参悟时凝出北斗星图，将漫天飞雪定格成锻器图谱。

“寅时三刻，贪狼位。“楚瑶裹着狐裘立于星轨仪旁，月魄晶石在她掌心流转银辉，“赤霄剑的煞气需用文火慢淬，急不得。“

我望着她睫毛上凝结的冰晶，忽然记起醉仙楼初遇时的金铃脆响。赤霄剑感应到心绪波动，竟将星辉凝成锻魂锤虚影，每落一锤都带起雪山回音。

第七日夜半，剑脊最后一缕煞气化入雪原。楚瑶捧着新淬的剑鞘走近时，月魄银辉与星轨共鸣，在我识海铺开条银河锻道——那竟是《天工鬼斧诀》缺失的星穹篇。

“看星。“她突然指向东北天际，初代器首的命星正与月魄辉光交融。赤霄剑自动归鞘的脆响中，我忽然参透青铜戒第七道刻痕的真意：器道尽头非杀非守，唯星火相传。

开春第一声惊雷炸响时，归墟崖来了批不速之客。七个稚童攥着木剑挤在锻器坊外，最大的不过总角之年。他们怀中的荐书沾着北漠沙尘，落款是三百里外受灾村落的里正。

“求仙长授艺！“为首的男童叩首过重，额角鲜血染红荐书。老铁匠的枣木杖突然点在我后腰：“陈家器道，该有个新开端了。“

楚瑶在檐下摇动月魄晶石，将七十二峰星辉引入锻器炉。我握着幼童的手落下第一锤时，赤霄剑在梁上发出欢鸣。青铜戒映出的《天工鬼斧诀》突然增补批注——“器魂不灭，存乎薪传“。

暮色中，楚瑶将新锻的七柄木剑分给稚童。剑柄刻着的北斗纹在月光下流转，与赤霄剑鞘的星轨遥相呼应。当第一缕春风拂过归墟崖时，我忽然听见初代器首的叹息，混着三百年前的锻器声，消散在星火璀璨的夜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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