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骸骨净水塔

　　医疗部的无影灯在林深视网膜上灼烧出绿色光斑，他盯着培养舱里扭动的菌丝，那些乳白色絮状物正随着自己的心跳频率搏动。七十二小时前在棱皮龟体内的昏迷，让共生菌丝沿着脊髓爬进了小脑延髓池。

“你的线粒体在分泌过氧化氢酶。”苏医生将全息投影转向他，DNA链上代表辐射抗性的紫色片段正在吞噬其他基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母亲当年参与的‘海妖’项目...”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响，林深看到自己吐在隔离罩上的血迹里游动着发光寄生虫。监控屏幕闪过红光，走廊传来机械警卫独有的液压关节摩擦声。苏医生突然扯开白大褂，露出腰间缠绕的荧光海藻——那是外界拾荒者的标识。

“他们给你注射了基因诱导剂。”她把电磁脉冲枪塞进林深颤抖的手心，手术刀挑开他后颈的皮肤，扯出一团神经网络般的菌丝，“这些共生体在改写你的端粒结构，想要活命就去B12区找...”

钢化玻璃轰然炸裂，清道夫纳米虫组成的黑色浪潮涌入手术室。苏医生最后的呐喊淹没在金属咀嚼声中，林深撞开通风井盖时，瞥见她被虫群覆盖的脸上浮现出珍珠母光泽——和那个变异人女子同样的变异特征。

排水管道里的荧光苔藓指引着逃亡路线，林深发现自己的夜视能力变得异常敏锐。当他爬过辐射消毒室时，突然看清了铅板夹层里那些用变异人骨粉砌筑的防护层，每块骨砖上都刻着模糊的编号。

B12区的冷库大门凝结着血色冰霜，林深用苏医生的虹膜解锁门禁时，寒气中浮现出上百具悬浮在液氮中的尸体。这些保存完好的躯体全部长着鱼鳃和鳞片，胸牌上印着“海妖计划第Ⅲ阶段实验体”。

在某个培养舱前，林深的共生菌丝突然暴长。他颤抖着擦去冰霜，看到二十二年前失踪的母亲正悬浮在蓝色液体中，她的太阳穴插着神经导管，耳后裂口生长出的鳃丝如同活体电路板延伸至舱体底部。

“生存还是毁灭？”全息日志在舱体表面自动播放，母亲年轻时的影像正在说话：“当我们发现深层地下水脉需要变异基因才能激活，所谓的生态圈就成了最残酷的谎言...”影像突然扭曲，身穿防化服的士兵破门而入的画面闪过。

仓库顶棚突然坍塌，银鳞拽着荧光乌贼的触须从天而降。她的鳞片此刻泛着金属冷光，右手异化成的螯钳夹着枚还在滴血的生物芯片：“你们生态圈用声波驱赶象龟群去撞击海沟城的支撑柱，以为没人发现？”

追兵的低频声波武器震裂了冷库管道，液氮如洪水般倾泻而出。银鳞甩出骨鞭缠住林深，变异乌贼喷出的生物柴油在空气中燃烧出紫色火焰。在跃出窗户的瞬间，林深看见母亲尸体的眼睑微微颤动，培养舱液体里升起一串气泡组成的神秘坐标。

他们在排污管道漂流了六个小时，银鳞的鳞片因接触生态圈净水而大片脱落。林深惊讶地发现，那些溃烂的伤口下新生的皮肤竟和自己一样呈现菌丝纹理。当月光再次照亮海面时，传说中的骸骨净水塔正从磷火中显形——那是用变异鲸鱼椎骨堆砌的巴别塔，每节骨缝里都镶嵌着仍在跳动的发光器官。

“三天前我们截获的运输船。”银鳞指向塔底正在卸载的货箱，生态圈士兵正在搬运印着“基因肥料”的密封罐。某个破损的罐体渗出粘液，培养液里浸泡的赫然是海妖计划实验体的头颅，神经束连接着珊瑚状的净水滤芯。

林深腕部的共生菌丝突然刺入控制终端，塔顶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在五百米高的瞭望台上，他看到了令呼吸停滞的景象——十二台巨型抽水机正在抽取深层地下水，而输水管道的走向与父亲遗留的作战地图完全重合，最终全部通向生态圈议会地下的某个坐标。

银鳞的骨鞭突然缠住他的脚踝：“看仔细那些水管的材质。”当她用螯钳刮开表层混凝土，露出内部淡蓝色的生物质管道时，林深终于意识到这是什么——这些净水管道全是用变异人的脊髓鞘膜改造的活体运输系统。

海底传来地震般的波动，骸骨净水塔开始向海水排放紫色液体。林深的瞳孔自动调节焦距，他看见那些液体里漂浮着微型生态圈标识牌，每个塑料颗粒内部都蜷缩着正在发育的胚胎。银鳞耳后的鳃裂剧烈震颤，说出的真相比辐射更令人战栗：

“他们要把我们全部变成活的净水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