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蓬莱水城铸炮忙

　　崇祯六年夏至，蓬莱水城的暗渠里漂着七盏莲花灯。

李琰赤膊立在齐腰深的卤水中，脊背的汗珠滚入腰间火药囊。十二座熔炉在瓮城上吞吐火舌，将城墙雉堘映成赤红色。他盯着铁水槽里翻涌的银斑——这是掺了琉球海砂的秘方，昨夜却把三寸厚的模壳蚀出蜂窝孔洞。

鼓风！老匠头张铁胆的独眼几乎贴到观察孔，巽位炉温差三刻！

铜制齿轮突然爆出刺耳尖啸。李琰抄起淬火钳插入传动轴，飞溅的铁屑在臂上烫出北斗七星状的疤痕。当铁水终于流入大将军炮模壳时，暗渠突然传来瓦罐碎裂声——七盏莲花灯的灯油正顺水流向熔炉地窖！

闭闸！

王铁锁的钩镰枪劈断绞盘绳索。千斤闸落下的刹那，李琰嗅到灯油中混着辽东尸油的气息——这正是白莲教焚城用的猛火油。他反手将火把掷入暗渠，爆燃的烈焰中，数十条鳗鱼般的黑影在火海里扭曲，腕间银铃与柳明璃失踪时所戴同出一辙。

宋应星的白袍掠过滚烫的模壳：《天工开物》载，嘉靖年铸炮需取...话音未落，熔炉突然炸开，飞溅的铁水在《军器图说》上烧出二十八星宿图。李琰扑倒老举人的瞬间，望见铁水槽底暗藏的铜匣——匣面九头蛇浮雕的第七颗头，正是孔府田契上的暗记。

子夜验炮时，海雾漫过城墙。李琰的千里镜对准五里外的试射靶船，却见桅杆上吊着个藕荷色身影。当改良开花弹撕碎船帆的刹那，那身影随硝烟消散，只留半幅鲛绡飘落海面——正是柳明璃襦裙的残片！

装链弹！李崇远的山文甲撞开炮位，东北礁区有异！

三发炮弹撕开浓雾，露出正在组装的神秘舰船。佛郎机炮的炮管上竟刻着工部军器局的火印，而甲板搬运的赫然是失踪的威海卫守军尸骸！

李琰的指甲抠进垛口青砖。当测距仪的铜尺指向三百步时，他忽然发现敌舰吃水线异常——这根本不是战船，而是用郑和宝船残骸改装的移动炮台！

取火龙出水！

宋应星的白须在硝烟中颤抖，手中罗盘针指向正北礁石。十架改良版火箭齐射的轰鸣中，李琰望见敌舰底舱爆开的火光里，飘出无数染血的盐引——每张都盖着柳明璃的胭脂指印。

海潮突然逆流。当第一缕晨光照在敌舰残骸上时，李琰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龙骨裂缝间露出的，竟是半具刻着永乐十八年监造的青铜浑天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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