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冬雪掩埋的故事·三

　　二人间的空气经历漫长的凝固过后，留剑宇终于开口了：

“我是剑道，因此我说的话只能以使剑之人的角度和方法去解释。我不清楚你能理解多少，但我知道...”

“你的身上有着一把属于别人的剑！”

“别人！？”听到这番话后，听冬雪用探查了一下自身，发现并无异况后，眉头紧皱了起来。他同样也是剑道的天才，这番话在他耳里无非就是两种问题：一、自己在模仿别人；二、自己的剑受到别人影响了。

但留剑宇却在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中说出了第三种剑，“你的剑在逃！”

“什么！？”听冬雪很明显被他这番胆大的发言打击到了，“我的剑在逃！？”

“是的，你的进攻方式过于激进，但你的剑路却因为逃避，反而无法合适地配合你进攻的时机！但相对的，你的剑无论在什么时候也都为你留了一线生机！这就是你明明有数次能将我逼入绝境，但都被我从容化解的根本原因！”

“你的剑太犹豫了！把握不住时机！”

听冬雪听完后，结合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发现事实的确如他所说的那般。因为对那位杀神过度的恐惧，他的剑会刻意回避一些让人感到危险的招式。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接连从留剑宇极其具有针对性的剑下，与他打得有来有回的原因之一。

“切，仅是被他追着逃的剑都有如此成就，那个杀神到底还要强到哪去！”听冬雪的内心愤懑说道。

早年那位杀神如入无人之境，天道之下他敢说第二尚还没人敢说第一！一剑破去万法，刃从身中过不沾血一滴！作为暗盟的创始人，他创下暗盟后便消失了踪影。

说来也是不幸，那位杀神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到某一处想起了某件事，便接下了暗杀听冬雪一家的任务，至此导致了听冬雪一家的不幸。当日所见他之人只留下听冬雪一人。不论是实力高强的仙人，还是普通的凡人，在他面前都如同草芥一般！

不过当时已经昏迷过去的听冬雪不知道，他口中那不正经的师尊当日从天而降，原本就与他们家就有些渊源的他还是来晚了一步。不过他到底是被称为天道下的八贤座之一，硬是在这位杀神的手下走了三十回合难分强弱...

而后天莲派宗主与杀神立一赌约，保下了白武世家的后人听冬雪，作为赌约的见证，杀神将他那柄举世无双的狱冥途封进了他的体内。若一百年内不能杀了他，听冬雪一样得受邪气侵体而死！

但说来也奇怪，听冬雪不论何时都能感受得到的杀神，却在三年前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无论听冬雪怎么寻找都发现不了他的踪影，于是他跑去问师尊，师尊却告诉他那个人已经死了，大仇无法顺利得报的听冬雪也陷入了迷茫当中......

但这并不是主要的，听冬雪的剑并不渴望赢，而是等待对方力竭之后再使其窒息的剑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内心的自己根本就不觉得自己能赢，然后在对双方悬殊实力的日渐绝望过后，逐渐演变成了保守的剑！但这一点又和他渴望复仇走向胜利的心互相冲突，然后造就了今天的矛盾剑法。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幡然醒悟的听冬雪仰头大笑。

这般磊落的模样，丝毫不是四处逃窜的鼠辈能做得出来的。他也忽然想到自己只是一直在扮演一种名为天才的角色！

刹那间，听冬雪外放的道和灵力内敛回去，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随之一变，他的道开始逐渐探寻心中真正的自己！

留剑宇瞧见他这副模样，原本一直在告诉自己打不过的剑，却又忽然告诉自己能打赢他了，仿佛先前在跟他打的人并不是听冬雪一般，脸上也随之浮出疑惑的表情。

果不其然，听冬雪下一秒说道“不了，这样施舍得来的胜利不是我需要的...”

“你很强，你比我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强！而且强的很多！”

“但今日应该是我输了，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能认认真真地，以我真正的剑跟你打上一场！”不知不觉听冬雪的态度都谦逊了许多。

但留剑宇却还是一脸的茫然，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剑从来不会说谎，他只需要相信自己的剑就可以了，剑会告诉他所有的答案，几年来都是如此！可现在的剑却伴随着一个人心态和气息的改变，也跟着改变了！这种从未出现过的事情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二人都是固执的天才，他俩都有着丝毫不逊色于他人的理由存在，但正是这份理由，有时候却又让他们变得盲目，看不清真正的方向！道之一途光有天赋还不够，还要有对当下的感悟，这些东西会融入到自己的道中，使其变得更加完善！

年轻的强者，有时候成长起来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往往就是那一个瞬间，让不少人饮恨于此......

察觉到异样的听冬雪看了留剑宇一眼，却眉开眼笑道：“看来敏锐如你，也会有察觉不到异样的时候！”

留剑宇固然疑惑，但还是舒缓了一下表情认真道：“让冬雪兄见笑了，对于修行一途，我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今日的无知或许会化为我以后前进的食粮...”

“哈哈哈哈！你也是个怪胎，会一边吹捧一边认真给别人提建议的家伙，你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或许你的剑不适合杀人，但确实适合育人！”

“是吗！多谢听雪兄的赞赏，只是我尚且还不认为自己做得到这一步...”

听冬雪听后，无奈叹了一口气，对于他这种踩一捧一的对话方式他实在适应不来，于是最后道别说道：“能替他人指点迷津的剑也是不错的剑！但愿你以后不会在指点的路上迷失自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听雪兄慢走！”

留剑宇挥手道别听冬雪，见人走远后又撑着脑袋问自己为什么？很显然，他就是那种搞不懂就会一直执着于原因的人，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往北疾驰的路上，听冬雪回想起那个懒散的老宗主给他的劝告：

“做人啊想的东西得多一点！不能整天到晚就是复仇复仇的，万一你这辈子都做不到这件事，你要怎么办？”

“你什么都好，就是的想的太单调了，凡事都以复仇为基准去行动！这样可不是件好事！”

“在你执着于复仇的过程中，会让你失去很多的情感！从而变成一个只知道复仇的傀儡！”

“而失去了情感，就以为着你失去了与‘道’沟通的桥梁！同时也丧失了获得想法的渠道！”

“你看！那个只知道杀伐的家伙厉害吧？说实在的我也有点打不过他...”这番话一经说出，老宗主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但现实就是现实，他并不是那种为了在小辈面前装样子就把牛皮吹上天的人。

“是啊，可那又怎样？”

“所以他没有突破天道...”

“嗯！？”

“他那样都不能算是天道境强者，那真正的天道境强者到底有多强！？”

听冬雪虽然固执，但也知道老宗主在有些话上不会跟弟子们开玩笑。于是这句话给尚还年幼的听冬雪带去了不少打击，一个未曾踏入天道杀神都如此强大了，那自己到底得强到什么程度才可以杀得了他？

“那个家伙缺失了太多的感情，所以他无法与天地产生共鸣。”

“那家伙强也无情...败也无情啊...”

后来有段时间听冬雪感觉不到杀神的存在后，便再次跑去询问老宗主。老宗主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给他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后，便封口不再跟他讨论此事。

只是后来，老宗主又说：“你既然知道了仇的滋味，不妨再去寻找下谅的意义。”听冬雪不懂，于是老宗主又说：“不如你小子也去找个麻烦徒弟散散心...？”

回忆逐渐清醒，听冬雪不屑道“哼，麻烦徒弟是吗？”

“不过他说的倒也没错，现在复仇的目标没了，一路以此为基石成长的道确实需要作出些改变了...”

“只要思想不滑坡，道路总比困难多吗？”

“哈哈哈哈哈，真没想到这些听到烦的话，有时候听起来会这么顺耳...”

不断向北的白色流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逐渐褪去外表斑驳露出内在光洁的道开始走向正轨。也正是随着这番改变，他的道开始真正地在心中落地生根！但他不知道的是，这番前去极北之地将会使他长久留存此地......

十五日过后，听冬雪停留在一片白川前面。前方是因为打斗而留下的仙术痕迹，后方是破碎的冰川碎屑。听冬雪眉头紧皱，没想到自己还是晚来了一步，不过从这些遗留的招数痕迹来看，还算是他们宗门的老熟人清霄府的招式。

“哎，这下麻烦大了。”听冬雪衰叹一声化作白影消失在此地。在他的感知当中，此地的中心地带出现了大规模的建筑聚集，想必那里就有城镇甚至是国度的存在。

此时不远处，凛冬国外...

共有五人的身影在片天地上方驻足，他们的面前就是巍峨壮观的白雪之都！远远望去，一块又一块的冰墙建筑屹立在雪地上。很难想象，这样的至寒极北之地也有生灵的存在！

领头的熊向奇一脸难堪，他负手而立倍感压力地看着前方的凛冬城。在上界时，他偶然得知清霄府的一位明道境大长老的小孙子修入了冰道，身为宗门内的精锐弟子他深知宗门底下暗斗的汹涌，若是能得到一位大长老的欣赏，他以后在宗门内的弯路可以少走不少！

原本他想着区区下界贱民，又有几个人有实力拦得住自己？于是在几日后便脱离了队伍，独自前往极北之地探索，希望能碰上足以入上界人眼目的贵宝！

上界与下界不同，因为下界的天地更接近这整个世界的本源，所以很多在上界已经灭绝的贵宝草药，在下界还能发现几株存活的踪迹！下界在上界人的眼中，就是一个巨大的聚宝库！

但很可惜，凭借他一人还不足以吃下一整个极北之域。尽管他在路途上看见了不少罕见的冰道株草，但他们的年份还是差了少许，能入他眼的，只有蕴藏在这凛冬城内的一道隐晦波动。

在一番勘察过后，熊向奇终于确定了这就是上界近乎绝迹的‘阳雪冬槐’！此槐能结出一种特殊的枝叶，名叫冰阳叶。冰阳叶浸与灵泉茶泡，饮下可祛体内阴寒，疏通经脉，更能使‘冰’之一道的人，领悟在冰寒中蕴藏的至阳之气！

其功效还不仅于此！若不是因为自己并非是修行这一道的，熊向奇都有点想自己独吞这一瑰宝。于是熊向奇可惜道：“哎，这下界的好东西还真不少，就是不知道有几个能让自己赶上？”

一想到这些，熊向奇就想着赶紧拿下此灵槐然后再去寻其他机缘。但很不巧，作为极北之域唯一的皇城帝国，其内诞生了三位悟道境强者和一位临近释道境的至强者！更何况还有护国大阵摆在这里，仅是刚一个冲突的照面，熊向奇就不得不负伤遁逃，可见凛冬国实力强横！

事后的熊向奇，召集了几位与自己同派的弟子过来，忍痛将计划全盘托出。事后恍然的四位帮手，脸色狡猾地与他达成了合作关系。

然后就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幕，凛冬国的阵法在被他们联合破除几个阵眼后压制力骤降，但依然让他们觉得棘手。凛冬国国主携手国之气运，在帝国气运的加持下比肩四人，余下两位将军和一位长老，则在战斗中配合国主结阵。

在‘皇战冰封阵’与护国大阵‘九宫冰机阵’的融合下，五打四的局面竟然硬生生的打了个平手，冬国国主一脸不屑的看着五人说道：“若是你们只有这样的实力，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打道回府吧！”

被冬国主这么一番挑衅，自恃甚高的上界五人自然不甘心，但面对这套奥妙的合体阵法他们又无可奈何，防守可使敌人困缚，进攻可使敌人难防！这便是战场中阵法的威力！

上界更有天阶阵法，运转天地之力或可庇佑一方生灵，也可镇压封锁一切外敌！若是阵中有道，或可使其如道一般千变万化！

而摆在五人眼前的就是道阵，其道的产生效果主要因驱使阵法的人，或者代作阵眼的悟道石的道来决定效果。眼前道阵的主要效果是：‘由道产生的招数，指向性地如雪落下’。

所以五人的只要运用道的力量后，所有攻击的释放都会优先强制性地向下偏移，这种道阵跟‘域’的使用方式极为相似，也许阵法的主人曾经也是显现‘域’的道。

既然远程攻击很难打中国主四人，那就不得不跟四人贴身近战，而这又恰恰落入了‘皇战冰封阵’的陷阱当中，也就导致了五人屡屡在国主四人面前吃瘪，最后就演变成这种双方干瞪眼的情况。

此时熊向奇身后一人说道：“真是棘手，若是不先破开这阵法，恐怕我们五人齐上也破不开他们的龟壳！”

“小雨子，你对阵法有些研究，你能看出阵法的中心在哪吗？”

被称为小雨子的年轻男子双眼染上金光用神识扫过整片皇城后，摇头摆手道：“最中心的阵眼就在那栋最高的冰城里面，但很显然要冲进去我们得下一番血功夫...”

听完小雨子这番话后，几人面面相觑一番。血功夫可不是说下就下的，若是付出了代价依旧落得个无功而返的下场，那就会变成血亏了！

其余四人只是想趟这趟浑水，并不想跟这些下界人拼死拼活。一位大长老的青睐对一个人来说可能作用极大，但对五个人来说可就微乎其微了，于是五人的脸上开始不断出现犹豫的神色。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其中一位面露怪色地转过身去，“喂！熊向奇你先等等...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熊向奇疑惑道：“东西？这冰天雪地连运转灵力都有些吃力的地方，除了一些怪家伙又有谁会过来？”

但很不巧，那个怪家伙正在以比平常还要快三倍的速度接近这里！在这一片白茫的冰天雪地当中，听冬雪非但没有觉得不适，反而因为这里环境贴近自身道的缘故，状态也是出奇的好！

五人逐渐察觉异态后，纷纷转过身来目视远方。只见一道白点越来越大，虽未看清真面目，但外泄的强大气息却让五人紧张了起来。

待到那如雪中仙般的人影彻底显现在所有人面前时，五人不约而同地被铺面刺来的寒意打了个寒颤，众人慎密的心不知何时出现了退缩，因为他们知晓眼前的家伙不是轻易能战胜的！

就在几人气氛逐渐压抑的时候，听冬雪以猎手发现猎物后的畅快语气说道：“让我瞧瞧，这里的人都是些谁啊？”

“先前被你们那姓陈的来了一招，你们要不要也试试接我一招？哈哈哈哈哈！”

听冬雪冷笑几声，没等几人反应迅速抽出背后的剑对天而指，随后喊道：

“白雪帝！”

“不好！快闪开！”熊向奇朝着众人大喊。

下一秒，暴雪自中心处爆开覆盖了四周，清霄府五人连连展开防御抵抗‘三月白雨’的侵蚀！寒霜袭来，虽未正面冲突，但熊向奇那对护在身前的双臂已经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熊向奇不曾想到，自己刚冒出的冷汗也在一瞬间被冻成了冰。他的眼神逐渐阴沉下去，严肃嘀咕道：“看来...是我最不想碰到的麻烦之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