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宰相府婚约

　　“真是我程门造孽，怎就出了你这么个瞎眼的蠢货！”

程家大夫人的话刚落下，程府堂屋便肃静不已，跪在屋子正当中的程婉裹着衾被，发丝还滴着水，面色十足苍白。

昨日她跳河自尽未成，被路过的浣洗婢救了上来，幸得那分流才刚开渠，水势暂还缓着，程婉只是呛了口水并无性命之忧。

可此事引得众人围观议论，短短半日就从城东传到了城南。

程家大夫人最是好面子，哪听得了街里间的谈论，这昏死过去的程婉才刚醒来，大夫人就立马揪着她到堂屋问话。

说是问话，其实少不了挨鞭子。

程大夫人愤愤拍着桌子，提高了声儿，“程门的脸都被你臊了个干净！”

“咱程家才得功绩回京，一双双眼睛可都盯着咱们，将军被陷害入狱，你个蠢货又跳河，是想让别个觉得那私吞军械一事是真的？！”

“母亲莫动怒，小心气坏身子。”坐在一边的程姝忙忙握住大夫人的手，柔声细语，“现在外头确实有非议，说婉姐儿是为了替父亲赎罪才羞愧跳河。”

“不过婉姐儿肯定没想到这层，幸而婉姐儿平安，姐儿可喝了妹妹熬好的姜汤？”

“姜...姜汤？”程婉惑极，程姝什么时候给她熬了姜汤？

“是啊，婉姐儿饮下了吧？”

程婉咳嗽了阵，想起程姝从小到大都在假装与她姐妹情深，一时明了道:“已喝下...姝妹妹有心了...”

程夫人冷眼盯着程婉:“喝什么姜汤！依我看淹死你才最好！”

程夫人冷哼了声，看着她那要死不活的劲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又瞧着身边乖巧的程姝，顿时舒畅。

“这家里幸好是有姝儿，若不是刘世子下令缓了将军今日的午时问斩，还撤走了禁军，凭你程婉，我们只怕是满门流放的命！”

程婉心中咯噔，诏狱之事不涉及皇家，那好吃懒做，且毫无用武之地的刘世子怎能下令干涉？

而且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刘世子水性杨花，身边的美人多如换衣，可半月前他突然就和刚回城的程姝定下婚约。

一见钟情？程婉不信。

“都是世子功劳，与我无关的。”程姝娇羞地接过话头，为程夫人剥橘。

程夫人接过橘，欣喜道:“刘世子既然能缓下斩首圣旨，那将军洗清嫌疑，清白回府也不成问题。”

“以后姝儿嫁过去了就是世子夫人，到时候都城里看谁还敢妄议程家！”

“母亲说的是。”程姝颇是骄傲。

程夫人正要训斥程婉，院外突然传来声音——

“程婉呢！叫她出来！”

“宰相夫人，您在此候着些罢，奴婢去请大夫人...”

“候什么候！你个奴婢也敢挡本夫人的道！滚一边去！”

院子里的声音渐渐近了，堂屋一众听此吵闹都走到门口，差点儿就和宰相夫人撞个满怀。

程婉站在程夫人侧面，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啪”的声，一个重重的巴掌就落在她脸上。

她被扇得没了重心，倏地摔倒在地。

脸上辣疼。

“哼，竟当真是个瞎子！”宰相夫人火大。

她心里本是憋了半把月的气，半月前才听宰相说，他的老母亲十几年前给他们的大儿定了门娃娃亲。

若是城中千金倒也罢了，可亲家却偏偏是那常年在边关杀敌的草莽将军！

整日沾着风沙和血腥的将军又能生出什么女儿来？

没成想这女儿非但本事全无，还是个目盲人！

“宰相夫人，程家虽不是贵门，但也容不得您擅闯吧，您闯进门就打人，缘由何在啊？”

“缘由？缘由就是你们程家的瞎子女儿妄想攀我宰相府高门！”

“什么什么攀高门，宰相夫人把我这妇人都说懵了。”程夫人朝程姝使眼色，程姝也不解地摇头。

“你们竟不知？”宰相夫人清清嗓，从袖口甩出本红册子砸在程婉身上，“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本夫人今日来了就定要把这亲给退了。”

程夫人不知所以捡起册子，里头字眼醒目，她略过众行，嘴里念叨:“今吴郡王氏交朋甚欢，愿合陆程二姓嘉姻...这是老夫人定下的呀！”

“本夫人可不管这是何人定下，今日就为退亲而来，程婉只需在这婚书上盖印，此事就算了清！”

程夫人望了望天，心里头嘟囔着宰相夫人说的“高攀”，这确实是个高枝。

以程婉这个瞎子现在的条件以后去哪儿找这等子亲事？

更何况宰相府公子若真能成为程家女婿，那救出将军就能更快些！

毕竟也不能总是麻烦刘世子，万一那花心的世子突然厌弃程姝，程家的背后还有个宰相府帮衬...

这婚绝对不能退！

“婚事是两府老夫人定下的，那婚书也要交给我程家老夫人瞧个仔细，可老夫人现今昏厥未醒，劳宰相夫人过几日再上门来吧。”

宰相夫人看清了程夫人的嘴脸，呵笑着说:“程夫人莫要敷衍了事，你是想让本夫人去请宰相登门？或是去圣上跟前退婚？”

宰相夫人在都城是出了名的泼辣，就连圣上也是要给她三分薄面。

事情闹大，对谁都不好。

程婉搭着丫鬟的手站起身，看见程夫人手中殷红的册子影，她一把夺过将其撕成两半，松手一扔就进了炉火里。

“诶诶诶！”程婉的举动急得程夫人连连拍手。

炉子里的火烧得极旺，“呲呲”声响中，婚书立马就被大火吞没。

程婉冲着宰相夫人盈盈揖礼。

“劳烦宰相夫人走一趟，小女程婉无意高攀宰相府公子，此前二老相交之好定下初姻，今也是程婉自知配不上才自毁婚书。”

“待老夫人醒来，程婉定会好生解释，断不会因此让二老多了嫌隙。”

宰相夫人瞥着程婉嗔道:“你们程家倒还有个识相的。”

说完便大摇大摆走出程府，心里头还不得劲地转过头来望着昌临侯门楣直瞪眼，留下一个“呸”才算真的走了。

“程婉！你个不争气的蠢货！”程夫人捏紧了手帕，伸过手拿起门边上悬着的鞭绳，狠狠往下甩去。

鞭子直掀起堂屋灰尘，长鞭赫然立在半空。

不容程婉反应，鞭子已落在手臂。

程夫人使出浑身解数一鞭接一鞭打在程婉身上，“你生了好大的胆！婚事岂由你做决定！”

“看我不打死你！”

程婉正病弱，身上本就有旧伤牵扯，程夫人重鞭加身，直将她打得趴在地上。

从小逆来顺受，程婉也做不出任何反抗，只能低喊:“母亲，今日婚书不毁，程家只会被全都城为难...”

眼看着背上的血从肉里溅了出来也没有一个人敢阻拦。

程婉快被痛死，阵阵低声的呜咽伴着辩解，身后鞭子仍旧未停，就在程婉奄奄一息时，突然有人道: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