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光(二)

　　入夜，小院陷入了一片沉寂，方旭躺在沙发上无聊的刷着微博。时间久了有些头晕，他揉了揉眼角，只觉得一片模糊。

“啊～这样下去我真的要视力越来越差了。”

他闭了闭眼休息了几分钟，四周的安静让人窒息。

“放首歌吧。”快速打开了循环列表里的歌曲，“啊～有点吵，不然还是看电影好了。”

各色的人声从手机里传来，对话声，吵闹声，欢笑声，方旭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但他不准备看，都是反复看过能记住剧情的老电影，他本身就不是为了看电影，就是不想这么安静。

越安静心越乱，虽然有时候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但有时候就是受不了。

方旭站起身，在各个房间里走动，翻看起来。

爷爷的生活很是简朴，这些家具摆设和小时候见过的并没太大变化。他逛了好几遍也没什么新奇的事，突然，他看到客厅右侧的一扇小门，记得是...仓库吧？

会不会还有什么字画留存，或者什么新奇的东西。

“这里不会是个异世界通道吧，哈哈哈，我在说什么鬼东西，真的是傻掉了。”

他慢慢走上前，却发现小门上挂着两把大锁。

“难道真的有什么宝贝，以前这里都不锁的呀，爷爷的字画也都拿回去了...”

方旭拽了拽门锁，没办法，还是要找钥匙才行。

他兴冲冲的在屋子里翻找，很快，就在爷爷的床头柜中发现了两把单独放在盒子里的钥匙。

“宝贝，我来啦！”方旭利索的打开门锁，推开了仓库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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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索着墙边的开关，咔哒，灯光氤氲，照亮了整个仓库，入目是一大堆架子和宣纸，几乎不能走人。深处靠窗的地方有一张木桌，上面还摆着颜料和画笔。好多灰尘呀...

“这是爷爷以前画画的地方吗？诶，还有一扇小门，是从外面小院进去的吗？难怪这里堆了这么多东西，看来要从外面进去了。

方旭正要转身，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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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肯见我了吗？”低弱的女子的声音从架子后传来，在寂静如水的夜里显得有些苍凉和诡异？！

“谁在里面？！”方旭大惊，手一抖，锁掉在地上，发出了重重的闷声。

“你不是他，你是...那个孩子。”女子的声音更加低弱，带着浓浓的悲伤。

方旭此时还哪管得上这些，他吓得面无人色，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用力拍上门。双脚并用冲进了厨房，拿起菜刀横在面前，一动也不敢动，盯着厨房的门。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没有鬼！他嘴里不住的念着，不知过了多久，也没见那个“女鬼”跟过来，他小心翼翼的探头看向客厅，灯火通明，手机还放着熟悉的电影，没有任何异常。

“仓库的门还关着，那个女鬼是不是走了...”

他不敢去客厅，离仓库太近了，就这么熬到了早上。身上惊出的冷汗都凉透了，方旭才觉得身体有些发僵。

他暗暗咒骂了一句自己没出息，却还是觉得小命最重要。

“呵，怕死还怕活着，真tm烦。我就不信鬼还能白天出来吃人！”

他瞥了眼大门，快步走了出去，果然，小院外有个小门连接着仓库，窗户被窗帘遮住，透光却也看不清里面的样子，果然，还是锁住的。

他有些气恼的胡言乱语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乱发泄，没办法，还是去爷爷房间里翻找，这次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钥匙，他无力的坐在草坪上，气血上涌，一想到自己被吓得一晚上都不敢动就觉得憋屈！

“我就不信了！”他知道爷爷的工具箱还在，也不管哪个比较有用了，全部拿了过来对着门锁就是乱敲，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门锁终于坚持不住被砸开了。

哐！

他一把拉开木门，新鲜的空气犹如实质般灌入了屋内，阳光倾泻，整个仓库尽收眼底。

可方旭却呆在了原地，他直愣愣的看着坐在木椅上的女子。

女子也转过头回望他。

缃色纱裙及地，藕合色的披帛上绣着几片明黄色的花瓣，头发随意的盘起一个花苞，簪了一只双流珠水晶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女子回眸的一瞬，双眼含泪，如泣如诉...

不似人间之物...

啊！和那幅画上的女人一摸一样！。

“你！你你！”方旭不知是该害怕还是紧张，他向后退却挪不动脚步。

“我是馨葵。”女子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留下浅影，她轻声道，声音轻灵悦耳。晶莹的几滴泪珠无声滑落，如梦如幻之色，见之哪里还有什么恐惧之心。

“你，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么年轻，你，你和画上。”方旭脸涨的通红，他真想抽自己一个巴掌，关键时刻说话突然不利索了。

“你是人是鬼！”心神不宁猛的冒出这句话，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只是馨葵。”

馨葵...是哪个xin，哪个kui呢？好奇怪的名字。

“你是我爷爷的朋友吗？”方旭挠了挠头，努力朝女子微笑表示友好。

“...从他抛弃我的那一刻起，就再不是了。”

“......”额，抛弃，爷爷到底做了什么。

“谢谢你，能找到我。”女子突然抬头，展颜一笑，耀眼的让他忍不住恍惚。

“啊，不，不用谢。那个，请问...”方旭紧张，再次结巴。

“这个故事很长，你一定要听吗？”女子打断了他，收起了笑容，缓缓站起。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

女子注视着他，像是要透过他的眼眸寻找什么，突然快步走近，抓住了他的衣襟。

“你！你要干什么？”

淡淡的香气扑鼻，方旭的脸发烫，他似乎都能感到耳朵要滴血的热意。

“你和他长得不像。”女子不温不火的说道，毫不在意他的紧张。

“额，是，是啊，别人都说我像妈妈，我爸还是挺像爷爷的。”

“也不是一点也不像。”女子又浅然一笑。

“额，嗯。”方旭已经有些发昏了，他讷讷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人盯着看，还是这么好看的女人！

噗嗤，女子捂嘴笑出了声，露出了狡黠的小虎牙分外可爱，方旭不由联想到她画册里的模样。

明快活泼的样子，这才是她原本的性格吧，而不是刚见时失魂落魄哀戚不已的神色。

“你好，我是方旭。”不由得，方旭也笑了。

女子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怔住了，眼底流露出许多复杂的情绪，悲愤，渴望，喜悦，怨恨...一时无语，方旭感觉有些尴尬，当他想抽回手的时候。

突然女子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握着。

手掌处传来的柔软细腻，方旭从来不知道女子的手可以这样好看和……

咳，他轻咳了一声，赶紧转移目光。

“他也是这样，朝我伸出了手……”女子突然开口，声音渐冷。

“我爷爷？”

女子没有回答，像在自言自语。

“他说，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好吗？我说，好，带我离开，我要离开！”

话未毕，已满脸是泪，泣不成声。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又要放弃我！让我这么难受！这么痛苦！”

嘶！手掌传来钻心的疼痛，指甲嵌入肉里的感觉，不用看，绝对破皮了。

方旭看着发狂的女子，不敢抽回手，只能强忍着。

许久，馨葵终于回复了平静，她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青年，眼底有一丝愧疚，她轻声道。

“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你没有感受过，那种刻骨铭心的孤独和寂寞，比死还要可怕...”

“……我，好像懂。”

四目相对，方旭苦笑了一下。

“孤独这个词，不要再说了好吗？如果深想下去，可能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可能……会活不下去的……所以，不要说了好吗，就当，逃避吧。”

“逃避...”

“嗯！我们说点别的吧，至少，现在我们是两个人，不至于那么，无聊。”

“你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哈哈，你叫我孩子可真是，要不换个称呼吧，看你的样子都能当我妹妹了。我叫你什么呢，馨葵吗？是哪个馨呀哪个葵呀”

“馨。”女子走回桌前，拿起了一张宣纸，上面清秀的写了两个小字“馨葵”。

“这是他给我取的名字。”

“我爷爷叫你馨呀。”方旭走上前，捧着宣纸仔细的看着，果然，那首词是馨葵写的。

“嗯，他叫我馨儿。”馨葵抬头看着院外明媚的阳光，满足的闭上了眼。

“那，馨儿姐，你喊我名字吧，方旭，或者，随便吧，只要不是孩子。”

“旭…这是他给你取的名字吗？”

“是啊，我爸说本来我叫方皓，但是爷爷态度很坚决，就改了旭。”

“是个好名字。”

“哈哈，真的吗，其实我也觉得挺好的，至少不烂大街。”

馨葵回头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方旭摸了摸耳朵，还好，没有再发烫了。他环顾了一下小院四周，荒芜一片。爷爷生前种的花都按照他生前的嘱咐，该卖的卖，送的送，按爷爷的话来说，不要辜负了这些生灵的美。

“馨儿姐，那，故事还说吗？”他试探的问。

“……你带着那封信吗？”

“带了，你要吗，我现在就去拿，在屋里。

”方旭转身刚要走却被扯住了衣角。”

“怎么了？”

“带我一起走。”

“嗯？嗯，好。”

“就这样，衣角一直被馨葵抓着，两人从小仓库出来，进入了主屋。

方旭把盒子里的信交给了馨葵，可馨葵将信收好后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方旭又觉得脸颊发烫了，他迟疑了半晌还是开口道：

”馨儿姐...”

“我不能松开你，否则我哪儿也不能去。”

“啊？”方旭一惊，他虽然已经基本确定了馨葵不是人，可她自己这样说还是让他小心脏有点加速。

“别怕，我不是鬼。”馨葵看出了他眼底的恐惧，轻笑道。

“那你是？”

“我只是，花。”

画？？！方旭又是一阵呆愣，好吧，这也不能怪他，大白天冒出个非人类，完全不在他的认知里，不管怎么说，他心理承受挺强，毕竟，至少，馨葵是个美女，还是绝世大美女。

“那你…总不能一直抓着我。”其实他本来想问你是哪幅画，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如果不是方晨，恐怕我早就消失了。”馨葵又垂下了眼睑，一如初见时的落寞。

“那画呢？如果我带着画你是不是也能走动了。”方旭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他努力回想小说和电视剧里的类似的桥段。

“画？原来你是说画。”馨葵微愕，秀气的小表情可爱至极。

“嗯？你不是说你是画吗？我听错了吗？”

“...也是画。在仓库，如果不是你打开了仓库，我可能会被永远囚禁。

馨葵的眼底又流露出了恐惧和怨恨，方旭忙插话打断她。

“那我们快去拿吧！”

两人又回到了仓库，按着馨葵指的方向，方旭拿开了挡在墙上的挂布。

嘶！

他不竟倒抽了一口气。

明亮温暖的金色晕染，勾勒出一朵生机盎然的向日葵，它夺目而鲜艳，仿佛阳光倾注其上，芳华绝代，无可比拟。

馨葵，原来，原来是这样的。

-

……两行清泪从馨葵眼底滑落，倾城之姿，让人心碎。

方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心里也很复杂，这里，马上要被卖掉了...

“你别怕，我回去之后会跟我爸妈说，能不能不卖掉这里，哪怕最坏的地步，大，大不了我把这面墙拆下来，也会保住这幅画的！毕竟你是爷爷的朋友，他一定不希望你消失的。”

“…谢谢你，方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