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千魂军

　　“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君子必慎其独也……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君子以自强不息……君子以厚德载物……君子坦荡荡……君子欺之以方……君子……”

儒家之语声声不入耳，道理自人心中生，死域魂灵受到圣气圣言的洗礼，身形由真真实再次变得虚幻，一道道金黄的波纹荡漾开来，击打在死域的魂灵之上，犹如海中落惊石，激起千层浪。

“这就是文道草屋？”第三铸海抬头仰望漂浮在半空，被一句句儒家真言包裹的朴素草屋发出感慨，“没想到岸边的两座破败草屋就是文道草屋的残迹。”

何照雄上前一步，环顾被一点点削弱镇压的死域魂灵：“就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才知道。”

“再等一会儿，阵法的力量不足以将所有的魂灵镇压，更不可能镇压整个死域，我们修补后的阵法品阶一定下降了很多，没有发挥出原有阵法的十分之一的威能。”李时杰在众人激动欣喜的时候浇了盆冷水。

何照雄闻言刚想询问，常尚齐却拱手打断了他，然后对李时杰说道：“直接说明当下情况和解决方法，我们要早做准备。”

李时杰应当是已经熟悉了常尚齐命令般的口气，当即给出了说明：“死域魂灵也有强弱之分，一些上古人族的神魂强大，曾被阵法特殊针对过，如今借着阵法重启的机会打破禁锢，释放出一些力量，我们将要面对的就是他们。”

孙榷檩这这时也做出解释：“他们的数量少说也有千余，其中有一个较为强大，有自己的思维，并且按阵法中的信息，这个家伙多半是个领兵的将领，好在是有文道草屋在，他们不能用那些诡异手段，现在我们只需要做好冲阵的准备，就在我们身后的那片平原之上，过了平原就是死域中的苦阿寨，不解决他们，就是留下了隐患。”

大当家的此番前来带来有三百人，加上现在在场的人数，苦阿寨所有的可战之人都在这里，所以第一鹤拾当即回到岸边，独自驾驶小舟，要将大船上的人全部带来。

三百人对千余魂灵，常尚齐也没有把握，毕竟这是少年第一次领兵作战，何照雄当然可以作为主将，但是文道草屋需要有实力强大的人为其提供能量，将它的影响氛围扩大，不然随着时间流逝，对方的强大魂灵也有抵抗文道草屋的手段，唯一的方法就是强力镇压，使之手段失效。

于是便由何照雄与大长老带领各族族长为阵法提供能量，常尚齐带领三百苦阿寨勇士对抗死域魂灵的千灵队伍。

“他们人数众多，而且单兵战力也要比我们强大，所以正面进攻不可取。”

“平原作战，地形太过空旷，我们也没有迂回的余地，难不成要靠气势吓退他们？”

“我们可以聚集尖端力量，以锋矢阵刺入敌方阵营，不断分隔他们，逐个击破。”

“前提是有人能打得过那个领头的，不然还不等冲阵，我们就像尖矛对坚盾，被阻挡在外。”

“或使疑兵之策，假借草木引起烟尘，震慑对方。”

“兴许可以震慑住那个领头的，但是对于其他魂灵，就是对牛弹琴。”

……

众人讨论激烈，何照雄和常尚齐两人却一直没有说话，何照雄擅长守城之战，在平原上，他一时也想不出好方法。常尚齐当时学过一些以少胜多的战术方法，但是面对一群死去的亡魂，很多方法都没有效果，至少心理威慑没有用处。

“疑兵之策，这倒是可行。”常尚齐宁晓云突然在这时可口，引来众人注视。

此时没有人反驳宁晓云，常尚齐也想听听她的意见，便示意宁晓云展开说。

“对于士兵没有用处，但是对付有思想的领将还是可以的，震慑没有用，那就让对方对我们的判断出现问题，比如人数上，位置上。”

随着宁晓云的解释，常尚齐心中有了些相想法，当即吩咐下去：“结合一下，时杰带人去砍些草木，一部分留用，另一部分点燃制作烟雾，榷檩与何大哥带人去挖壕沟，制作拒马，尽量让地形狭窄一些。其余人多准备些箭矢或石子，再制作些旗帜，做疑兵之用。没有地形就创造地形，烟雾做好遮住我们的壕沟，我来带人吸引他们进入陷阱，我们在壕沟里解决他们。”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消失，第一鹤拾已经将所有人都带了过来，常尚齐当即带领他们加入了准备工事，相比于普通人，这些苦阿寨的汉子们做起力气活来速度确实快的离谱，短短半个时辰，眼前的平原就出现了沟壑纵横，烟尘缭绕。

“来了！”何照雄当先感受到那股骇人的气息，随后跟在何照雄身后的所有族长都站起来，各自运动体内力量，只待常尚齐那边喊杀声起时便一起将自身力量注入启元封宇阵之中，加强文道草屋的圣儒之气。

“来了，升烟！”过了一段时间，常尚齐等人终于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当即有一队人开始扇动已经点燃的枯草败枝，顿时浓烟四起，常尚齐带领着一百人当先冲过烟雾，所有人都用打湿的衣襟蒙住口鼻没有一点嘶喊声，沉默着杀向敌阵。

待到百人出了这浓雾，面对的是千余骷髅魂灵，在这一场冲锋之中不知会不会有人倒下，但是他们全部义无反顾。

一高大人影在前方若隐若现，等到看清楚那一身残破铠甲之后，就有整齐地踏地脚步传入众人的耳中，这一刻常尚齐才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相比于对面的军容肃穆，自己这些人剩下的只有不畏生死的勇气。

“散！”常尚齐下达了第一个命令，一百人便如云烟扩散，相互之间的联系只有各自的信念，随后便迎来了一场箭雨。

有人惨叫着倒下，随后就有人快步上前补上空缺，虽然他们散开了队伍，却不能让自己的队列杂乱，这是在之前常尚齐就交代好的，没有时间在意倒下的弟兄们，一百人从冲出浓烟，到冲到敌阵面前已经有十三人倒下。

常尚齐身边举着盾牌的五号大高个为常尚齐挡下了大部分的羽箭，却没有挡下插入自己肩膀的那一支，但他没有时间拔出它，只能强忍着肩膀上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一直举着盾牌，挡在常尚齐的面前。

“锋矢！杀！”常尚齐没有看身边五号一眼，再次大喊了一声，当即开始冲刺，身后的队伍快速的聚集成一块钢铁，如同剑锋，狠狠刺向迎面而来的方阵。

常尚齐当先和眼前的军阵相撞，对面的大朔势大力沉，向着常尚齐的面门直劈而下，却没有让常尚齐生出阻挡的意思，只有迎面而上，长枪猛然突刺，以自己最大的力道。自下而上，从对面魂灵将军两臂之间的缝隙直取面门。

这让魂灵将军不得不强收攻势，双臂一转，绞住常尚齐的枪杆，同时身形扭动，长枪便擦着他的脸庞过去。

单手持枪的常尚齐见此，快速抽枪，扭转腰肢的同时左手抓住腰间的直刀，反手向着魂灵将军的胳膊砍去。

魂灵将军右臂压在朔杆之上，强大的力道让常尚齐手上一麻，差点直刀脱手。

这个时候后面的人已经冲到前面，和魂灵军队相撞，各自厮杀，很遗憾的是常尚齐的锋矢阵没能在这支铁一般的队伍上撕开一个口子。

这时和常尚齐对阵的魂灵将军开口说话：“小子，气势不错，但是面对我等，你们只有等死的份。”

“是吗？”常尚齐没有逞口舌之快，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就让对方大为诧异，随后就是迟来的惊惧。

左侧突然响起了喊杀之声，声音不大，听来只有寥寥数十人，但伴随而来的是常尚齐身后远处的强烈圣光普照，顿时在这个铁板一般的队伍中就传出了痛苦的嘶鸣声，犹如活人掉入油锅，不仅那惨叫一样还有就是炸肉的气味也如出一辙。

“是你们开启了封印！混账！”魂灵将军撕心大喊，手上力气不降反升，大朔略一用力，便将常尚齐震飞出去，好在被身后的五号接住，没有摔在地上。

而另外一波冲出的人马是由何桦孟带领的五十人，按照常尚齐的意思，在吸引这些魂灵进入埋伏之前也不能被动挨打，要狠狠地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正如常尚齐所想一般，何桦孟趁着敌军受到突然加强的大阵影响，同样是锋矢冲阵，狠狠地从中间将这块铁板撕开，直到从另外一侧穿出，将他们撕成了两半。

紧接着又有队伍从迷雾中窜出，如同流矢穿过皮肉，于死域魂灵之间穿插，便随着何桦孟再次掉头，冲入敌阵，原本整齐的队伍开始出现混乱。

但是这魂灵将军不愧是能够在文道草屋的威压之下还能保持理智的人物，更不用说他本就是上古武将，治军能力有的一说，只是发出一个奇怪的音节，原本就要被打乱的队伍便有了恢复原样的迹象。

常尚齐见此，不再恋战同样是低呼一声，所有队伍开始有序撤退，临了常尚齐还不忘嘲讽一句：“匹夫，等死去吧！小爷先走一步。”

“庶子！拿命来！”魂灵将军生前应当是一个暴脾气的武将，只是简单的一句问候就让他有些失去理智，“随本将冲杀！”

常尚齐他们早就有所计划，跑起来没有任何迟疑，很快就一头扎进迷雾之中。

若是对面魂灵将军没有被常尚齐激怒，看着常尚齐他们有序的撤离，兴许不会追杀而来，但是现在的他们就像是见到兔子的狼，紧跟着常尚齐他们就冲入了烟雾之中。

随后一声声惨叫响起，除了有所防备的魂灵将军没有掉入拒马坑之中，他身后的一众魂灵就像下饺子一样，纷纷跌倒，阵型顿时乱作一团，又伴随着魂灵将军的一声大喝，后面的军队及时刹住了脚步，更有五六百魂灵没有冲进烟雾。

“放！”一声厉喝在这时响起，一百人起身，居高而下，羽箭和石子疯狂的输出，不过短短几轮，常尚齐他们的羽箭就消耗殆尽，当然成果是丰硕的，进入烟雾的四五百魂灵有四分之三留下了下来，随着儒道经文的念诵，他们或彻底消失或被重新封印，算是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

“撤出去！”魂灵将军下令。

常尚齐可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随即喊了一声：“烟！”

霎那间烟雾扩散，在外的一些魂灵也被包裹了进来。

现在常尚齐他们更像是幽灵，突然出现一支队伍，从这群魂灵之间穿插而过，后方侧方，没有一丝空隙，魂灵将军只能向前突破。

而在烟雾外面的魂灵军队也有人对付，便是刚刚回来的何桦孟和常兆齐，他们二人合并一处，依旧一锋矢阵冲刺，从这群失去指挥的散兵之中穿过，犹如刀切豆腐，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打散，最后剩下寥寥十数魂灵，被何桦孟带领队伍一冲而过，彻底清算，随后他们就冲入烟雾之中，从后方在魂灵军队身上阁下一块肉来。

经过这样一刺激，魂灵将军不得不带人深入迷雾。

如此一来，这个魂灵军队就彻底落入了常尚齐等人设好的圈套，如果对付一般的军队，只要训练有素一点，常尚齐还真就不确定这个方法有用，但是对于一些失去之后就成为无头苍蝇的魂灵来说，这样的布置绰绰有余。

魂灵将军缓步上前，突然抬手，剩余的魂灵就整齐停了下来，眼前就是常尚齐他们挖的壕沟了，魂灵将军带领一众魂灵下到壕沟之中，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暗中就有常尚齐的人在偷偷的观察他们，这种赤裸裸的目光很容易就被魂灵将军发觉，于是这也成了常尚齐用来引诱这群魂灵的手段。

渐渐地，魂灵将军走到了壕沟群的正中，突然出现的一队人从拉的长长的魂灵队伍中间穿了过去，随后就是一阵厮杀。

魂灵将军想要回头救援却被自己的队伍堵得严严实实，丝毫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就在魂灵将军向后张望的时候，对危险的感知让他猛地回头，顺手就将腰间长剑刺出，然后就传来了金属相击的刺耳摩擦声响起。

一个人影像是鬼魅，隐入前方的迷雾之中，魂灵将军发怒，不再关心身后队伍，喊叫一声，带着一队魂灵就跟了上去，就这样又留下了一些残部。

几次三番，周而复始，不出一个时辰，这支原本战力强大的魂灵队伍就彻底成为待宰的羔羊。

“小人！”魂灵将军怒吼着，释放自己的怨气，“想我先命征战四方，当让你们这群小人欺辱，去死！”

“先命将军，脾气太暴躁可是会吃亏的。”常尚齐突然出现在这个叫先命的魂灵将军，面前，斜倚着土墙，打趣道。

“小子，受死！”先命见到常尚齐，没有过多废话，摆出进攻的手势，却迟迟未见有魂灵从他的身后冲出，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千魂军队到现在为止已经只剩下他这一人了。

“将军，你被将军了！”常尚齐有些得意，这是他很少有的情绪，如果是未来的常尚齐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会羞得脸红。

先命气急，于是就受到了文道草屋的影响，身形一阵晃动，好似要消失一般：“混蛋！有能耐一对一！”

这样一句话让常尚齐心中有了些想法，不多，就是常尚齐认为这个先命将军可能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因为他给人一种少年才有的幼稚和意气。

“等以后吧，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常尚齐话音刚落，四面八方冲出人来，连同常尚齐一起向着先命杀去。

“又是这样，神武军，死战！”先命叹了口气，然后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怒吼一声，向众人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然而就在双方相交的时候，文道草屋大震，金黄的圣光闪过，先命消失不见，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了片刻，第三铸海说道：“他不会被气死了吧，还是被文道草屋镇压了。”

“哎呀，累死了，走了，解决了都，这次就不考虑这么多了。”常尚齐舒展着身体，走回了文道草屋下面，向何照雄说明了情况去了。

……

返航的大船之上，何照雄站立在船头，身后常尚齐百无聊赖的靠在船栏上，这时候才有那么一点少年人的样子。

“常公子，这次多谢了。”何照雄率先打破沉默。

常尚齐看着河面上的黑雾一点点散去：“各有所需罢了，不过现在我更喜欢多交些朋友，好办事。”

“有什么打算。”何照雄发问。

“回去后商量商量，”常尚齐说得很官方，不像是之前指挥时的态度，“不过说我自己的话，我想进文道草屋一趟，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何照雄没有多说只是“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这个汉子又来了一句挺重的话：“以后苦阿寨唯二爷是听。”

这次换成常尚齐简单的“嗯”了一声，但是何照雄却明白他的意思。

随后两个人，一大一小就这样在甲板上，吹着风，直到回到苦阿寨。

正在后面和第一鹤拾坐在一起的何桦孟莫名来了一嘴，让第一鹤拾这个稳重的老人喷出一口茶水：“大姥，我咋感觉二爷才是我爹的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