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咳疾

　　高母和高辰逸陪着未央娘俩吃了一顿简单的饭。饭桌上，高母抬头看看四周，轻声问道：“这房子也有些年头了吧？”

筱未央的母亲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回忆：“是啊，从未央奶奶那一辈就住在这里了。后来我和她爸结婚，没多久他就出去打工了。家里一直没翻新，他总说没必要，等他在外面站稳了脚，就接我们出去。”

“可是，我为什么还没见过爸爸？”筱未央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服又委屈和不解。

“你这孩子……”母亲轻轻拉了拉筱未央的衣袖，语气中带着无奈和心疼。

高母默默听着，心里明白，这样的生活背后藏着许多难以言说的故事。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墙上一张泛黄的照片上，照片里是一个年轻女孩的笑容。

“这是？”高母问道。

“这是我姐姐。”筱未央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微微发红。母亲不忍回忆，起身收拾碗筷，匆匆走向厨房。

高母将筱未央轻轻搂在怀里，高辰逸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他怎么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家庭，还有这样艰难的生活。他多想把自己能给予的一切都给她，让她不再受苦。

“孩子，你一定要好好读书。”高母轻声说道，“你要相信，知识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妈妈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嗯……”筱未央点点头，声音微弱却坚定。

收拾完碗筷，高辰逸从车里搬下带来的东西，高母拿出一叠钱，塞进筱未央母亲的手中：“我知道这些钱不多，但我们赚钱比你们容易些。过年过节，给孩子添点衣服，买点吃的。”

“这不行啊，已经很麻烦你们了，孩子的学费都是你们出的，真的不能再拿钱了。”筱未央的母亲连连推辞，眼中满是感激与不安。

“拿着吧，你不拿就是看不起我啊。”高母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也是母亲，我懂你的难处。”

“谢谢，谢谢啊……无以为报……无以为报啊……”筱未央的母亲泣不成声。

“妈……”筱未央扑进母亲的怀里，哭得更加伤心。

高辰逸再也看不下去了，转身冲出了院子。他站在门外，仰头望着天空，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高母扶着筱未央的母亲坐下，轻声安慰：“您别太客气，筱未央很优秀，她值得。即便不援助你们，我们又能力在看得到的情况下也会资助其他孩子，一样的。”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未央，好好照顾妈妈，我们就先走了。”

“妈，我想带她一起走。”高辰逸突然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你是疯还是傻？”高母瞪了他一眼，“你们是同学，学习上互帮互助就够了。她有她的生活，有她的妈妈，放大了说她有他的人生，你说带走就带走？别给我发疯。”

“妈……”高辰逸还想争辩，却被高母打断。

“我理解你，我也很同情她，但这不是我们的事。”

车子缓缓驶离村庄，高辰逸望着后视镜中渐渐远去的房屋和田野，心里难受极了。未央看着泥巴地上，未央低头看着泥巴地上那一串高跟鞋踩出的小洞，它们从村外蜿蜒延伸到家里，又从里一路延伸到村口。每一个小洞都像是一个无声的印记，记录着某个人的来去匆匆。她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碰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楚。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曾经的模样——那个总是穿着朴素布鞋、忙碌于田间地头的女人。而眼前这串高跟鞋的印记，却与记忆中的画面格格不入。

冬天来了，天气越来越冷，筱未央母亲的咳疾也越来越严重。有时整夜无法入睡，这个冬天，她也晕倒了好几次。筱未央自己抓了些药，勉强让母亲的症状缓和了些。

总算开学了，筱未央带着一篮鸡蛋来到校长办公室。高辰逸终于可以每天见到她了。

“以后我们一起吃饭吧。”高辰逸对筱未央说。

“不用的……”筱未央轻声拒绝。

“不用也得用，我生活费反正也用不完，我还能省省，就这样。”高辰逸的语气不容反驳。

高二的学习越来越紧张，倒计时每天都在更新。正是青春最灿烂的年纪，大家憧憬着未来，幻想着考上心仪的大学，或是和喜欢的人约定在同一座城市。

栀子花开的季节，校园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高辰逸打完球，冲进教室拉住筱未央，一路跑到栀子花旁。

“这是我们最早发现的吧？”筱未央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挂着微笑。

高辰逸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脸颊。筱未央惊讶地睁开眼，脸颊泛红，羞涩地跑开了。

自习课上，高辰逸低声问道：“你准备考哪个学校？”

“我肯定考BJ，不管哪个学校。”筱未央回答。

“那太好了。BJ是我家，我罩着你。”高辰逸笑着说道。

筱未央看着他，心里暖暖的，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很喜欢。

场景：忙碌地学习

距离高考只剩三个余月了，教室里的气氛愈发紧张。未央正埋头做题，突然听到班主任在门口喊她的名字：“筱未央，出来一下。”

未央抬起头，心里莫名一紧。她放下笔，快步走到教室外。班主任的脸色有些凝重，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和不安。

“有件事，我们得告诉你。”班主任的声音有些哽咽，“其实很想等你考完再说，但考虑到……哎……”

“怎么了？老师？”筱未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班主任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尽量放得平缓：“未央，有件事我们得告诉你。其实我们很想等你考完再说，但考虑到情况特殊，还是决定现在告诉你。”

“你妈妈……前段时间晕倒了，送到医院后情况不太乐观。我们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人生会有很多遗憾，能避免一个是一个。你得回去一趟。”

未央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她的腿一软，差点站不稳，班主任连忙扶住她。班主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中满是心疼：“未央，你冷静一点。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去见你妈妈一面。学校已经安排了车，马上送你回去。”

未央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死死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想起妈妈最后一次送她上学时的情景。那天早上，妈妈特意煮了一碗鸡蛋面，还往她书包里塞了两个煮熟的鸡蛋。“未央，好好读书，妈妈等你考上大学。”妈妈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就在昨日。

“妈妈，我很快就可以挣钱养你了，你一定要等我……”未央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筱未央一路哭着回到家，院子里围满了邻居，大家看到她回来，纷纷让开一条路。她冲进屋里，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妈，我很快就可以挣钱养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啊，不然我的钱给谁用啊？”妈妈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未央，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未央……你回来了……”

“妈。”未央的声音哽咽着，眼泪滴在妈妈的手上。妈妈吃力地从床头摸出一个红布包，塞到未央手里：“这是妈妈给你攒的钱……好好考试，考完去找你爸爸……不管怎么样，他，他是你唯一的……”

“妈，你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未央紧紧抱住妈妈，泪水模糊了视线。

妈妈的手缓缓垂下，闭上了眼睛。未央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她紧紧抱着妈妈，放声大哭：“妈……你别走……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老师们抱着筱未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除了拥抱，他们还能给她什么？

高辰逸知道筱未央家里出事了。自从那天班主任把她叫出去后，她就再也没回来。七天过去了，教室里她的座位依然空着，高辰逸的心也空了一块。

他坐立不安，脑子里全是未央的影子。她怎么样了？她妈妈怎么样了？她一个人能扛得住吗？这些问题像一根根刺，扎在他的心里，让他无法专心听课。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冲出教室，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未央没来学校了，她妈妈走了……”高辰逸的声音有些颤抖，说到最后，几乎哽咽。电话那头，高母沉默了几秒，轻声安慰道：“辰逸，你别急，妈妈知道了。你先冷静下来，未央现在需要的是支持，不是慌乱。”

“妈，我得去看她，但我走不了……学校管得严，我马上还要回BJ。你帮我想想办法，让我去见见她，求你了……”高辰逸的声音里带着恳求，甚至有些无助。

高母叹了口气，语气坚定：“好，妈妈去和学校沟通，你先别急，等我消息。”

在高母的帮助下，高辰逸终于得到了短暂的离校许可。他一路飞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到未央，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当他赶到未央家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狠狠揪了起来。未央蜷缩在角落里，手里紧紧攥着母亲留下的钱，眼神空洞，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高辰逸站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未央——那个总是坚强、倔强的女孩，此刻却脆弱得像一片随时会破碎的玻璃。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蹲在她面前，轻声说道：“未央，我来了。”未央缓缓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回学校吧，说好的，我们一起考BJ。”高辰逸的声音低沉却坚定，“我家里很大，我把我的房间让给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大家。”未央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高辰逸的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吼道：“你说句话行不行？你说话啊！你不是一直很坚强吗？你不是说谁也不能左右你吗？现在呢？你就这样放弃了吗？阿姨会放心吗？！”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未央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高辰逸，你别这样……”一旁的老师拉住他，语气中带着劝阻。

高辰逸甩开老师的手，目光死死盯着未央：“你看看大家，谁不关心你？可你呢？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以前的你？你不是说要考上大学，改变命运吗？你不是说要让阿姨过上好日子吗？你现在这样，就对得起她吗？！”

未央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终于，她哭出了声：“我去……我回学校……”

她扑进高辰逸的怀里，放声大哭。高辰逸紧紧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柔和下来：“你还有我们，你还有我。我不会丢下你的，永远不会。”

未央的哭声渐渐平息，房间里只剩下她低低的抽泣声。高辰逸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他知道，未央正在一点点找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