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熟悉的落叶1

　　“怎么了？”何孟超知道那是身处苏澳的绅士报来的讯息，是关于昼之光古井守军与黑摩组的第一手消息，自然也亟欲知道，他探长了脖子张望，却又不敢走近看，就怕惹怒了摩魔火。

“绅士说，他们昨晚攻入那异能者住家外围黑梦建筑里，一路顺利，宰杀不少喽啰，但没遇到安迪他们⋯⋯”摩魔火本来不愿提供任何消息给灵能者协会，但转念一想，又将纸卷高高举起，向何孟超展示：“绅士还说，他已收到淑女的讯号，进攻黑梦核心的行动比预期中更顺利，清原长老他们已经顺利攻进万古大楼，往地下牢室前进。”

“这昼之光专用的暗号文字，你看不懂，不过协会一定有懂得的人，你找人验验。”摩魔火将那纸卷递给何孟超，说：“绅士淑女第一次分头出兵，相当顺利呀，前晚那一战，老大砍伤他们好几人，安迪伤势也不轻，要是你们现在全力进攻，说不定可以一举歼灭黑摩组。”

“找人验？我可不敢怀疑摩魔火老哥你说的话呀⋯⋯”何孟超托着那张纸，左右翻看，喃喃地说：“况且我其实看得懂一些，是绅士的亲笔信没错，这签名上的魄质是他老人家的专属印记──江北分部里某些老文件上，还有他的签名呢。”何孟超尽管嘴上这么说，但仍然取出手机对着纸卷拍照，像是想立即将这讯息传给身处汉中港的秦老等人。

“谁是你老哥呀！”摩魔火嚷嚷地说：“你快找个能作主的人，要他立刻下令发动全面攻击，还有，你就说伊恩老大再过一会儿就会醒来，他会带我们去砍下安迪的人头！”

“你也不是不知道，真正能作主的人远在天边⋯⋯不论是我，还是秦老，还是东亚总部派来的代表，还是汉中港那些外国领队，都没办法下这种决定，我们只能把消息整理之后传给伦敦，让那些老家伙戴起老花眼镜看仔细之后慢慢想⋯⋯啊！你说什么，你说伊恩也能一同出战──”何孟超一面快速按着手机，一面喃喃接话。他听摩魔火说伊恩也愿意一同出战，眼睛便亮了亮，笑着说：“这样那些老家伙们说不定能快点做出决定。”

“谢谢你。”

神官轻轻啄了张意后脑一下。

张意呆了呆，回头只见长门捧了杯茶向他递来。

“你⋯⋯是说刚刚⋯⋯”张意接过茶，喝了一口。“那是师兄他用蛛丝绑住我的身子⋯⋯不过话是我说的喔！嘿嘿，那些家伙有够混蛋，他们不敢去打安迪，却来找我们麻烦⋯⋯”

“说的没错！”摩魔火抱着一支手机，远远地伏在伊恩那张病床上，毛足上还揪着一支触碰笔──这手机是他向何孟超讨来，作为关切协会后续会议之用。手机里有个实时通讯软件的讨论组人头账号，让摩魔火可以随时留意何孟超等人那群组里的最新消息。

摩魔火持着触碰笔滑控手机，气呼呼地说：“本来我不想把绅士的纸条给那胖子看，但是我想那黑梦核心地带终究是险地，淑女、清原长老还有庞克、拉玛伸、玛丽那些家伙正攻进里头，如果协会这些废物愿意一齐出兵，多少有点帮助⋯⋯老大醒来，应该也会支持我的看法吧⋯⋯”

“长门小姐说⋯⋯”神官站在张意肩上，将长门弦音对着张意耳朵翻译。“这世上很少有人挺身站出来保护她、替她说话，除了伊恩老大之外，你算是第二个⋯⋯”

“那是因为呀，长门小姐你是夜天使顶尖队员呀，当今世上除了一些魔头级的人物，也没多少人有本事伤害你了。”摩魔火盯着手机，抢着替张意答话。“现在想想，我让师弟站出来替你说话，其实保护到的，是那些不长眼的年轻毛头，如果真动起手来，长门小姐你肯定能够折断他们每个人的胳臂吧，哈哈──”

“师兄呀！”张意打断了摩魔火的话，说：“长门说⋯⋯她想出去透透气，我陪她去安全点，你可以在这里照顾老大吗？”

“什么？你这小子可别打什么主意⋯⋯”摩魔火听张意这么说，一转身便见他们已经来到门边，他本想跳回张意脑袋，但见到手机上的通讯群组不时传出新讯息，又瞥见伊恩断手手指微微颤动，像是随时会醒，他一时难以抽身，只好急着说：“长门小姐，请你千万小心⋯⋯”

“长门小姐说她不会有事，你好好照顾伊恩老大吧。”神官这么说，长门也对摩魔火扬了扬她那装着三味线的琴箱。

......

清泉机场内外遍布农田，某些农田中央竖着一根根近三层楼高的怪异木柱，那些高耸木柱形状奇特，像是拼凑组合而成。柱身涂满黑漆、写着密密麻麻的金红符文，还捆扎着一圈圈符箓绳饰。

数十根符箓黑柱围成一个巨型方阵，周围有许多大型工程车辆和工程人员，外围则堆放着一个个巨大石箱。

方阵中央也竖立着一群石箱，那些石箱上的符字闪闪发亮。

每个石箱上的光芒亮度不一，有数批人员正忙碌地将那些符字光芒逐渐黯淡的石箱搬出，再运入新石箱，施法使之发光──

清泉机场周遭，有上百处类似方阵，这些方阵犹如一座座超大型发电机，供应着整条封锁线所需能量；而那一个个装着人工魄质的巨大石箱，则是协会外国援军以货轮载入汉中港，再运送至此，犹如发电机的燃油。

“哇，好久没这么悠闲了！”张意大口吸气，像只被囚禁许久终于获得自由的动物般，在田间小径上蹦蹦跳跳。

此时清泉机场大部分的人员都集中在几处工作区域，即便其他人见了长门和张意，也不会特意拦阻或盘查。

他们往人少的地方晃走半晌，迎着风欣赏四周农田。

张意只觉得今天的空气吸起来格外清凉，心境也特别轻松。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摩魔火几乎在他头上定居，就差没有结网筑巢了，令他无时无刻都活在监视和威吓之中。

他回头，见到长门背着琴箱，肩上站着神官，便问：“你跟这只鸟⋯⋯神官大哥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跟师兄更久，你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张意先生，请注意你的发言，长门小姐跟我在一起，怎么会不自在！”神官不悦地说，突然感到自己做错了事，只好补充：“嗯，刚刚那是我的私人发言，不是长门小姐说的话⋯⋯”他说到这里，又瞪了张意一眼，这才将张意的话翻译给长门，然后按照长门的弦音说：“神官是我的宝贝，除了父亲之外，世上和我最亲的就是神官了，他就像是我的耳朵和嘴巴一样，如果没有他，我或许连生活都会陷入麻烦呢⋯⋯”神官翻译至此，得意地说：“你听见没有，长门小姐最爱我了，我也最爱长门小姐，你⋯⋯啊，这句话也是我的个人意见，我不该多话，会让人混淆长门小姐的想法。”

“也对呀。”张意点点头，明白长门听不见声音也无法说话，若无神官随侍在旁，便难以与众人沟通，且神官不但能够翻译，还能替她留意四周动静。

“神官兄，毕竟你比我师兄好相处多了。”张意这么说：“我师兄话又多、脾气又暴躁，又喜欢找人麻烦⋯⋯啊，你可千万别跟我师兄讲喔！”

“除非必要，否则我不会说不必要的话。”神官这么回答，即便是张意对他说的话，他也会尽责地翻译给长门听，然后顿了顿，再说：“长门小姐说，她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我替你拿好了──”张意见个头娇小的长门，总是背着那只大琴箱，便伸出手想替她拿。

“⋯⋯”长门望着张意，微笑不语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将琴箱交给他，却不忘将银拨放进口袋。

“长门小姐说这个地方是协会地盘，应该不会有四指出没。”神官翻译着长门的弦音。“要是在外头，通常她不会让任何人替她拿琴──接下来是我的私人发言，张意先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长门小姐让其他人拿她的琴，这表示她十分信任你，你可千万别令她失望。还有，虽然长门小姐身手了得，一直给人坚强的印象，但我知道她的内心始终紧绷、有时会无故地掉泪。你必须让她更放心地倚靠你，毕竟你是伊恩老大钦点的人，你⋯⋯”

神官讲到一半，听见长门弦音，立刻也拨弦回答，好半晌才又开口：“长门小姐见我开口太久，问我怎么会翻出那么长一段话，我把我后头加注的内容转述给她，她要我别多嘴⋯⋯她的意思是，我可以对你说话、你也可以和我聊天，但她要我别对你讲一些太奇怪的话⋯⋯张意先生，我刚刚那些话会很奇怪吗？”

“唉，还好啦⋯⋯我明白神官兄你⋯⋯或者我师兄，或者是昼之光其他人怎么看我⋯⋯”张意哈哈大笑说：“在我还没遇上你们之前，大家也是这样看我。我知道我是个没出息的臭俗辣，你们都觉得我高攀不上你们的长门小姐，对吧！我⋯⋯我是无所谓啦，反正⋯⋯”

“你说无所谓是什么意思？你把长门小姐当成什么了──”

神官陡然往张意脸上扑来，张开爪子要往他的脸抓去。

长门飞快探手，将神官抓回怀中。

“神⋯⋯神官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张意吓得连连摇手，急急地说：“我是说⋯⋯长门很好，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觉得自己像是在作梦一样⋯⋯”

长门本来一脸错愕地急拨戒弦，质问神官为什么袭击张意，她听见神官弦音，抬头见张意在说话，便静静听着神官翻译。

“如果长门能做我的老婆，那肯定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会非常、非常、非常开心，但是如果长门心里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因为我自己知道我⋯⋯唔！”张意苦笑地说，突然唔了一声，双唇被长门伸手轻轻捏住了。

“长门小姐要你别再一直说自己不好了。”神官说。

“一个人好或不好，本来就不能这么简单地断定。”神官似乎为自己刚刚的失礼感到愧咎，此时便尽责地翻译着长门的话：“这个世上，有各式各样的人，有些人喜欢画画、有些人喜欢唱歌、有些人喜欢读书，每个人喜欢的、擅长的事本来就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战斗和杀戮，不喜欢、不擅长战斗的人，也未必是没用的人──”

“很久以前⋯⋯”

长门松开手，将神官抱在怀里，转身望着辽阔的田野，一面轻轻拨着戒弦。

“在我很小的时候，最想做的，是每天开开心心地唱歌给世上每一个人听；如果我有得选择，我不想每天过着战斗、杀人的生活⋯⋯我并不喜欢这种生活。”

长门转过头，望着张意，继续让神官以第一人称的口吻翻译她的弦音。

“我希望你保有现在的心，你本来就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也不需要勉强自己是──你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眼光，我已经将你当成了我的丈夫，你只要在意自己妻子的眼光不就够了吗？世上有谁规定丈夫和妻子必须做同一件工作、擅长同一件事了呢？妻子会弹琴，丈夫一定得会吗？妻子擅长杀人，丈夫也未必要学呀⋯⋯”

“我⋯⋯我⋯⋯”张意突然感到有股说不出的感受哽在喉间，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环住长门的肩──由于过往摩魔火的长期训诫，令他在短暂的瞬间，有些担心摩魔火会突然蹦出来烧焦他的脖子。但他很快想起摩魔火此时在航厦病房里，又见神官也没太大反应，更感到长门不但没有反抗，且还往他怀里深深靠来，这才将她抱紧了些。

他像是有太多话想说，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将千思万语，浓缩成了一句──

“我⋯⋯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好⋯⋯”

......

“这群鸡婆王八羔子⋯⋯”

穆婆婆站在公寓窗边，望着妖车车头上的大树，不时低头读着手上那张纸条──

穆婆婆早，这里是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