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仙使之危，暗影渐浓

　　暮色里的仙宫总裹着层青烟，马灵悦提着玉壶给药圃浇灵泉时，石灯笼投下的阴影竟如墨汁般顺着她的裙角往上爬。

她掐诀召来金焰，那些暗影却发出婴啼似的尖啸，直到腰间新换的冰蓝穗玉铃铛震颤出清音才退散。

“这铃铛倒是比韩师弟说的更灵验。“她摩挲着铃身上新添的裂痕，昨夜用幻灵之眼剥离魔种时，这法器险些被腐蚀成齑粉。

瑶池方向忽然传来嬉闹声，七八个彩衣仙娥簇拥着柳如烟迤逦而来。

绯色披帛扫过药圃边的青玉砖，正巧掀翻马灵悦刚摆好的玄霜草。

“哎呀，灵悦师姐又在做这些粗活？“柳如烟丹蔻指尖轻点额角，鬓间新得的鎏金步摇晃出细碎光晕，“听说云逸上仙前日赐了你《太虚剑谱》，怎么，仙籍司不打算培养剑仙吧？“

马灵悦俯身整理狼藉的药草，幻灵之眼却瞥见对方袖中藏着半截魔纹密卷。

那纹路与玉铃铛里发现的魔种如出一辙，但转瞬就被柳如烟用障眼法掩去。

“药圃缺人手，云逸上仙体恤罢了。“她故意将邹云逸的尊称咬得绵软，果然见柳如烟眼底腾起暗火。

这些时日她早摸清规律，每当故意提及与邹云逸的亲近，对方袖中魔气就会失控翻涌。

暮鼓响起时，柳如烟突然踉跄着撞向石灯笼。

马灵悦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塞了块冰凉的玉牌。“西殿的千年雪灵芝该换养护阵了，今夜子时霜华最盛......“柳如烟附耳低语，甜腻香气里裹着丝腥气。

等那群人走远，马灵悦举起玉牌对着月光细看。

本该刻着西殿徽纹的位置，幻灵之眼却照出团游动的血雾。

她将玉牌贴近新得的铃铛，冰蓝穗子突然疯长成锁链形状，又在触及血雾时寸寸断裂。

“师姐！“韩立抱着卷宗从回廊拐角冲来，额角还沾着墨迹，“刚接到仙籍司急令，要你即刻去禁地外围修补结界阵眼......“他展开的文书上，朱砂印正化作九尾狐形状啃咬纸面。

马灵悦指尖凝出金焰按住狐影，文书霎时显出真实内容——竟是份三日前就作废的旧令。

再抬头时，韩立已经消失不见，唯有穿廊风送来几片枯叶，叶脉里渗出紫黑色汁液。

子夜时分，她握着真假难辨的两道令信来到禁地边缘。

白玉砌成的问心碑本该流转清辉，此刻却像蒙着层血膜。

幻灵之眼刚运转，后颈突然袭来剧痛，仿佛有冰凉手指刺入脊椎篡改视线，再睁眼时，结界裂缝竟幻化成通往药庐的小径。

“不对......“她踉跄着扶住石碑，腰间玉铃铛炸开成冰雾。

魔气翻涌的刹那，西南角传来柳如烟凄厉的尖叫：“有魔族潜入禁地！“

身体比思绪更快行动，等她惊觉四周景物扭曲成漩涡状时，左脚已经踏碎禁地外围的琉璃地砖。

七十二盏诛魔灯同时亮起，但本该结成天罗地网的阵纹，此刻却如毒蛇缠住她脚踝往深处拖拽。

“禁制被改写了！“马灵悦召出金焰剑劈向地面，剑锋却被突然隆起的青砖震飞。

幻灵之眼刺痛着洞穿幻象，只见每块砖石都嵌着半枚魔族符咒，与她怀中玉牌的血雾完美契合。

震耳欲聋的钟声响彻仙宫时，她正摔在禁地中央的往生泉边。

猩红泉水倒映出穹顶星辰，本该镇压魔气的二十八宿居然全部错位。

腰间玉铃铛彻底碎裂，冰蓝穗子融进泉水的刹那，整片水域突然睁开千百只幽绿瞳孔。

“抓到你了。“泉水里浮出柳如烟模糊的笑脸，那枚鎏金步摇正在她发间化作蛇形。

无数魔纹顺着浸湿的裙裾攀上马灵悦手腕，在她掌心烙出与玉牌相同的印记。

远处传来破空声，马灵悦咬牙将金焰注入脚下土地。

魔纹灼烧皮肉的焦糊味中，她听见问心碑方向传来铠甲碰撞声——那是镇守仙君驾临前的雷鸣。

李青云仙君踏碎月华而来时，整片禁地的魔纹都在震颤。

他赤金战靴碾过琉璃地砖的裂痕，二十八宿错位的星辰倒映在玄铁重剑上，将泉水中睁开的幽绿瞳孔尽数灼成青烟。

“往生泉乃净化浊气之地，岂容仙使擅闯？“他剑尖挑起马灵悦腕间魔纹，那些游动的血线突然凝固成冰棱，“三百年了，倒是头回见着用魔气当胭脂的小仙娥。“

马灵悦喉间漫开铁锈味，幻灵之眼在剧痛中捕捉到柳如烟发间鎏金步摇晃动的频率——那蛇形坠子正与李青云佩剑产生微妙共鸣。

她突然明白为何魔种能避开诛魔灯，原来仙君铠甲缝隙里，也缠着几缕与柳如烟袖中相同的甜腻腥气。

“弟子收到真假两份令信......“她举起破碎的玉牌，却发现上面血雾已凝成正规的西殿徽纹。

泉水倒映着穹顶，本该被魔气污染的星辰不知何时归了位。

柳如烟从李青云身后探出半张脸，鎏金步摇垂下的珍珠正巧挡住她翘起的嘴角：“灵悦姐姐莫不是被魔气魇着了？

今夜我明明在瑶池筹备百花宴，韩师弟可以作证呢。“

仿佛回应她的话，回廊尽头传来重物坠地声。

韩立抱着染血的卷宗摔进众人视线，他脖颈处魔纹尚未褪尽，望向马灵悦的眼神却空洞如傀儡。

马灵悦忽然想起两个时辰前，少年额角沾着的墨迹里渗着紫黑汁液——那根本不是墨，是傀儡丝融化的痕迹。

“按律当逐。“李青云剑锋擦过马灵悦耳际，削断几缕被魔气染成绛紫的发丝。

她腕间冰棱突然暴涨，眼看就要刺穿命门，天边忽有鹤唳破开浓云。

邹云逸踏着月光凝成的阶梯飘然而至，雪色广袖翻卷间，禁地里所有魔纹都瑟缩着蜷成团。

他指尖轻点马灵悦眉心，那些游走的血线突然在她皮肤上拼凑出半幅地图：“青云兄不妨看看这个。“

地图边缘的朱砂印让李青云瞳孔骤缩——那是仙籍司暗部特用的追魂印，唯有追查重大叛逃事件才会启用。

马灵悦突然记起三日前替邹云逸整理卷宗时，确实有份密函在她碰到时自动烙下了印记。

“三天。“邹云逸的玉骨折扇抵住李青云剑锋，扇面泼墨山水竟开始吞噬剑上煞气，“若查不出勾结魔族的主谋，本君亲自押她去诛仙台。“

柳如烟捏碎袖中传讯符时，鎏金步摇发出只有魔物能听见的嘶鸣。

她没注意到马灵悦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几根被邹云逸灵力浸染的断发藏进了玉佩裂缝——那里还残留着往生泉水的腥甜。

子时的更漏声里，马灵悦握着半块冰蓝穗子重返禁地。

幻灵之眼强行冲破禁制时，她看见自己白日里洒在药圃的灵泉，此刻正化作银线渗入地脉。

那些银线途经之处的青砖下，无数魔纹正如蜈蚣脚般规律颤动。

“果然连着阵法核心......“她指尖金焰烧灼地面，琉璃地砖却突然翻转成镜面。

十八道自己的倒影同时举起利刃，有个倒影的瞳孔泛着与柳如烟相同的鎏金光晕。

疾退三步撞上问心碑的刹那，碑文突然活过来缠住她脚踝。

马灵悦挥剑斩断那些蠕动的篆字，却发现每个破碎的字块都化作带毒萤火虫。

她旋身跃上飞檐时，整片禁地的建筑开始扭曲重组，飞檐化作獠牙，青瓦变成鳞片，仿佛整座仙宫突然被塞进妖兽腹腔。

“找到你了。“灵力风暴撕开的裂缝里，传来与柳如烟截然不同的空灵嗓音。

马灵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金焰剑被风暴染成幽绿色，剑柄处睁开三只流淌星辉的眼睛——这根本不是她的剑，而是某个存在借助风暴捏造的幻影。

她果断弃剑后仰，发间玉簪却被风暴削成两截。

断口处迸发的莹白光芒里，竟浮现出邹云逸昨夜教她结印的画面。

那些手势轨迹突然与风暴走向重叠，马灵悦福至心灵地并指为剑，将残存灵力凝成他常用的霜月斩。

风暴被劈开的瞬间，往生泉方向传来编钟清鸣。

马灵悦顾不得被灵力乱流割破的衣袖，朝着声源疾驰而去。

沿途撞见的每面铜镜都映出不同景象：有时是她被魔纹吞噬，有时是柳如烟捧着她的头颅狂笑，直到某面锈迹斑斑的铜镜里，突然闪过韩立傀儡丝尚未覆盖的左眼——那瞳孔深处分明跳动着求救的火焰。

就在她伸手触碰镜面时，整片禁地突然陷入绝对黑暗。

马灵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被放大成战鼓，幻灵之眼在过度使用后开始渗血。

她握紧半块冰蓝穗子，突然朝着虚空轻笑：“既要引我看真相，何不亮些有趣的筹码？“

黑暗如退潮般散去的刹那，往生泉中央升起白玉莲台。

有个与李青云七分相似的灵力幻影正在莲台上烹茶，他袖口云纹却是倒着绣的，茶烟凝成的仙鹤只有单翅。

“小友可知，镇压魔气的二十八宿阵，其实缺了第十颗隐星？“幻影抬手斟茶时，整片泉水的魔纹都开始往茶杯里钻，“三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有人偷换了阵眼......“

马灵悦刚要开口，幻影突然化作万千光刃。

她旋身躲避时，发现每道光刃都刻着不同人的脸——有韩立傀儡丝下的泪痣，柳如烟步摇晃出的魔纹，李青云剑锋残留的甜腥气，最后一道光刃上，赫然是邹云逸玉骨折扇的一角墨色。

往生泉开始沸腾，灵力幻影在蒸汽中暴涨三丈。

他手中茶具化作九头妖蟒，泼出的茶水变成毒雨，而被二十八宿阵封印的某种存在，正随着马灵悦躲避的脚步逐渐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