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思

　　第七章

闪光灯刺得我睁不开眼。

“简小姐，请问您和祁院长是什么关系？“

“这个孩子是祁院长的私生女吗？“

“祁院长是否利用职权为女儿优先安排手术？“

记者们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来，我本能地把小念护在怀里，挡住那些对准孩子的镜头。我刚要出病房，就被这群记者堵了个正着。

“请让一让！“我试图推开人群，但记者们像一堵墙，纹丝不动。

“妈妈...“小念在我怀里发抖，“我害怕...“

我的心揪成一团。我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求助，却被一个记者撞掉在地上。

“请回答我们的问题！“一个女记者把话筒几乎戳到我脸上，“祁院长五年前抛弃怀孕的妻子，现在又利用医院资源救治私生女，您对此有何评论？“

我如遭雷击。谁把这些事透露给媒体的？我正想反驳，医院的保安终于赶来驱散了记者。

“简小姐，祁院长请您立刻去他办公室。“保安低声说。

我抱起小念，快步返回医院。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小念小声问：“妈妈，什么是私生女？“

“别听他们胡说。“我亲吻女儿的额头，“你有爸爸妈妈，我们只是...分开住了。“

祁衡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我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门缝。

“...医院声誉受到严重影响！“一个白发老者拍着桌子，“董事会今早紧急会议，多数意见要求你暂时停职！“

祁衡站在窗前，背影挺拔但消瘦，白大褂空荡荡地挂在肩上。他转过身，脸色苍白得吓人：“张董事，我为医院工作了十二年，贡献有目共睹。就因为这些不实报道...“

“无风不起浪！“张董事打断他，“那个小女孩是不是你女儿？你是不是为她动用了医院最好的资源？“

祁衡沉默了一瞬：“是。“

“糊涂！“张董事气得胡子直抖，“公立医院副院长搞出私生女丑闻，还公器私用！媒体已经挖出你五年前逼妻子堕胎的事，舆论一边倒！“

我的手紧紧攥住门框。五年前的事也被挖出来了？谁会对这些陈年旧事如此了解？

“那不是事实。“祁衡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没有逼她堕胎，我只是...“

“只是什么？“张董事逼问。

祁衡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为了保护她们。“

“保护？“张董事冷笑，“现在好了，全院上下都知道你有个五岁的私生女，还病得不轻...“

“够了！“祁衡猛地提高音量，随即剧烈咳嗽起来，不得不扶住桌子才能站稳。他掏出手帕捂住嘴，我看到上面有刺目的血迹。

张董事似乎被吓到了，后退一步：“你...你的身体...“

“我没事。“祁衡勉强平复呼吸，“董事会要停职，我接受。但请记住，小念的手术完全符合医疗规范，没有任何特权。“

“祁衡啊...“张董事的语气软了下来，“你一直是医院的骄傲，为什么要为了一段过去的感情...“

“她不是过去。“祁衡轻声说，“她是我妻子。“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妻子？我们明明离婚五年了。

张董事摇摇头离开了。我正要进去，小念却突然挣脱我的怀抱，跑向祁衡的办公室：“爸爸！“

祁衡猛地转身，看到小念时眼中的阴霾瞬间消散。他蹲下身接住扑过来的女儿，却因为体力不支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椅子。

“小念...“他轻抚女儿的头发，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那些坏人欺负妈妈！“小念气鼓鼓地说，“还说我是私生女！“

祁衡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知微...“

我走进办公室，关上门：“媒体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祁衡苦笑一声：“周莹。“

果然是她。我想起昨天那个趾高气扬的女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报复。“祁衡轻咳两声，“她一直想掌控祁氏医疗，我辞职打乱了她的计划。“

小念好奇地打量着祁衡办公室的奖状和照片：“爸爸，这些都是你的吗？“

祁衡点点头，指着墙上的照片：“这是爸爸在瑞士领奖时拍的。“

我注意到那是阿尔卑斯山下的一个小镇，正是祁衡遇到雪崩的地方。我的心一阵刺痛——他当时真的是去找我的吗？

“爸爸好厉害！“小念崇拜地说。

祁衡微笑，但笑容很快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弯下腰，手帕上的血迹越来越多。

“你该休息了。回病房吧。“

祁衡摇摇头：“得先处理媒体的事。“他拿起电话，“林秘书，联系公关部，准备声明...“

话没说完，他突然面色一变，身体软倒下去。我上前接住他，祁衡重重倒在我怀里，滚烫的额头贴着我的脖颈。

“祁衡！“我惊呼。

小念吓得哭起来：“爸爸怎么了？“

我按响紧急呼叫铃，医护人员很快赶来。测量体温、血压、血氧...一连串数字报出来，一个比一个吓人。

“40.3度高烧，血氧82%，必须马上送ICU！“

祁衡被抬上担架时，我看到他口袋里掉出一个小药瓶。我弯腰捡起，标签上写着“吗啡“，处方日期是昨天。

他一直在忍受这么大的疼痛吗？

ICU外，我抱着抽泣的小念，心乱如麻。医生出来告知情况：“肺部感染加重，已经出现纤维化病灶。祁院长需要绝对静养，至少两周不能工作。“

“有多严重？“我声音发抖。

医生犹豫了一下：“老实说，很严重。祁院长的肺功能本来就差，这次捐献骨髓又消耗了大量体力...“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我的心沉到谷底。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念，女儿哭累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妈妈...“小念呢喃，“爸爸会好起来吗？“

我亲吻女儿的额头：“会的，爸爸很坚强。“

这句话我自己都不太相信。祁衡的样子太吓人了，苍白得像张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护士走过来：“简小姐，祁院长醒了，想见您。“

我把小念交给护士照看，独自走进ICU。祁衡戴着呼吸面罩，各种管子连接着监护仪器，但眼睛是清醒的。看到我进来，他虚弱地招了招手。

我走到床边，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份文件。我拿起来一看，是辞职信——祁衡辞去仁和医院副院长职务。

“你...要辞职？“我惊讶地问。

祁衡点点头，摘下面罩，声音嘶哑：“唯一的选择。“

“因为媒体？“

“因为你们。“祁衡直视我的眼睛，“我不能让小念再受伤害。“

我的心揪成一团：“但这是你的事业...“

“不重要了。“祁衡轻声说，“我已经联系了律师，准备起诉周莹和那家媒体。他们会为对你们造成的伤害付出代价。“

我从未见过祁衡这样的眼神——冰冷锋利，像出鞘的剑。

“你...真的去找过我？“我突然问，“在阿尔卑斯？“

祁衡愣了一下，点点头：“离婚后三个月，我后悔了。想找你解释，但你换了所有联系方式。“他苦笑，“后来听说你可能在瑞士，就去了...“

“为了那张B超照片？“

祁衡的眼中闪过痛楚：“你...知道了？“

“林秘书告诉我了。“我轻声说，“值得吗？差点送命就为了一张照片？“

祁衡的目光变得柔软：“值得。“他艰难地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那是...我们的孩子。“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我握住祁衡的手，那修长的手指现在瘦得皮包骨，冰凉得吓人。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真相？“我哽咽着问，“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这些？“

祁衡闭上眼睛：“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看你受苦。“

这句话击碎了我最后的防线。我俯下身，轻轻抱住祁衡，泪水滴在他的病号服上：“你这个傻瓜...自以为是的大傻瓜...“

祁衡的手臂虚弱地环住我的背：“对不起...老婆“

“媒体那边...“祁衡突然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和孩子先回我家住几天，那里安全。“

我抬起头：“那你呢？“

“我得留下来处理这件事。“祁衡的眼神坚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我想反对，但看到祁衡坚决的表情，知道拗不过他。我只能点点头：“别太勉强自己。“

祁衡微笑，那笑容虚弱但温暖：“为了小念，为了你...值得。“

护士敲门进来：“祁院长，董事会代表想见您。“

我擦干眼泪站起身：“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祁衡拉住我的手：“知微...无论发生什么，请记住...我爱你们。一直爱。“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离婚后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感情。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快点好起来...小念需要爸爸。“

走出ICU，我接过熟睡的小念，慢慢走向电梯。走廊的电视上正在播放早间新闻，画面上赫然是祁衡的照片，标题刺眼：《知名医院副院长抛弃妻女丑闻》。

我咬紧下唇。这些媒体根本不知道真相，不知道祁衡牺牲了多少。那些看似冷酷无情的决定背后，是祁衡笨拙而深沉的爱。

电梯门打开，程铭医生走了出来，看到我红着眼圈，关切地问：“没事吧？“

我摇摇头：“媒体太可恶了。“

程铭叹了口气：“祁院长是好人。我刚来医院时，有次值夜班差点出错，是他及时发现并纠正。“他顿了顿，“他从不邀功，但医院里受过他恩惠的人不少。“

我心中一动：“程医生，能请你帮个忙吗？“

“什么忙？“

“帮我联系一些...受过祁衡帮助的医护人员。“我的眼神变得坚定，“我想帮他。“

程铭微笑：“乐意效劳。“

回到家，我把小念安顿在床上，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写一篇文章。我要把这五年的误会、祁衡的牺牲、他们重逢后的点点滴滴，全部写出来。

如果媒体想要故事，我就给他们一个真实的故事——关于一个不完美的男人，如何用自己笨拙的方式，爱着他的家人。

写到一半，手机响了，是苏雯：“微微！你看到新闻了吗？“

“看到了。“我疲惫地说，“全是胡说八道。“

“我就知道！“苏雯愤愤不平，“那个周莹太恶毒了！不过...“我神秘地压低声音，“我挖到一些关于她的黑料，要不要听听？“

我揉了揉太阳穴：“什么黑料？“

“她三年前挪用祁氏医疗的公款去炒房，亏了一大笔，是祁衡帮她补的窟窿。“苏雯得意地说，“而且，她根本不是祁衡的什么'亲密伙伴'，纯粹是单相思！“

我愣住了：“单相思？“

“对啊！“苏雯嗤笑，“祁衡离婚后一直单身，周莹倒追了好几年，人家压根不理她。这次爆料纯粹是嫉妒！“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祁衡这五年...一直单身？

挂断电话，我走到阳台上深呼吸。初秋的风带着凉意拂过脸庞，却吹不散心头翻涌的情绪。祁衡找了我三年，等我五年，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而我一直误会他，恨他。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才接听。

“简小姐，我是《都市日报》的记者。“一个女声说，“我们收到一份关于您和祁院长的材料，想核实一下...“

“什么材料？“我警觉地问。

“一份医疗记录，显示您女儿患有先天性血液病，需要骨髓移植。而祁院长是捐献者...“记者顿了顿，“这是真的吗？“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小念的病历被泄露了？谁干的？

“简小姐？您还在吗？“

“听着，“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女儿是病人，受法律保护。如果你们刊登我的医疗信息，我会起诉到底。“

挂断电话，我立刻打给祁衡，但接电话的是林秘书：“简小姐？祁院长刚睡着，有什么事吗？“

“有人向媒体泄露了小念的病历！“我急切地说，“可能是周莹...“

“什么？“林秘书惊呼，“太卑鄙了！我马上告诉祁院长！“

“不，别吵醒他。“我咬了咬嘴唇，“我先联系律师。“

放下手机，我看着熟睡的小念，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保护欲。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孩子，即使是与全世界为敌。

而这一次，我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祁衡在，有他的爱在，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